第26章 黑衣女子的香气(18)

作者:加斯东·勒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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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惊悚·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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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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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108字

霍尔达更往下弯,但他突然向后退,把我推开。当我们再次窥看庭院动静时,那里已经没人了。后来我们看到布合尼亚老爹走回来——其实应该说是听到他回来,因为他和马东尼短短说了几句话后,回声传了过来。接着,在园丁塔暗门的拱顶下,我们听到了拖东西的声音。布合尼亚老爹出来了,他旁边有一团慢慢前进的黑影。我立刻就认出是一台英式的小拖车,这是平时鲁斯的小马托比拖的车子。庭院的土很松,这一小队人马没发出任何声响,就像在地毯上滑过去一样。托比又乖又安静,非常服从老门房的命令。布合尼亚老爹走到井边时,又抬头看一下我们的窗户。然后继续牵着托比的僵绳,很顺利地回到方塔,他将马及拖车留在门口后,走了进去。


几分钟过去了,我们觉得时间长得像几世纪——尤其是我的朋友。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四肢又开始发抖了。布合尼亚老爹再次出现。他穿过庭院,独自一人回到暗门。这时我们必须更向前弯,现在如果有人站在方塔门口,一定会看到我们。夜色渐渐清朗起来,一道月光洒在海面上,照出一道长线,银蓝色的光芒一直延伸到鲁莽查理庭院。有两个人正要离开方塔,朝马车的方向走去。他们看到月色如此明亮,好像有点吃惊,向后退了一步。


我们很清楚地听到黑衣女子的声音,她低声说:“勇敢一点,胡博,你必须勇敢起来!”我后来和霍尔达讨论,我们听到的到底是必须“勇敢起来”还是“勇敢去做”,但没有结果。杜尔杰克奇怪地说道:“我不缺勇气。”


他有点佝偻地拖着一包东西。当他把它举起来要放在拖车板架上时,好像非常费力困难的样子。霍尔达拿下帽子,两排牙齿格格作响。我们看出来那是个袋子。杜尔杰克费了很大的力气在移动这个袋子,我们还听到一声叹息。黑衣女子靠在城墙旁注视他,可是并没有帮他。


当杜尔杰克终于将袋子放上车时,麦蒂尔德突然惊悸地说:“他还在动!”


“就快结束了。”杜尔杰克回答她。


他擦拭额头,然后穿上外套,牵过托比的缰绳。他渐渐走远,向黑衣女子比个手势。可是她一直挨着墙,好像有人罚她站在那儿赎罪的样子,没有回答。杜尔杰克好像比较平静,他挺直身体,稳稳地向前走,像是一个完成义务的诚实男人。


他一直都很小心翼翼。等他和马车消失在园丁塔暗门后,黑衣女子也回到方塔去。我想离开这个角落,可是霍尔达硬是把我留在那儿。他是对的,因为这时布合尼亚老爹从暗门走出来,再次穿越庭院,走向方塔。当他离塔门只有两米时,霍尔达慢慢走出墙角,轻巧地闪进大门,站在被吓坏的布合尼亚老爹面前。他握住老门房的手。


“跟我来。”他说。布合尼亚老爹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我也从躲藏的地方走出来。布合尼亚老爹在银色月光下看着我们,眼神非常焦虑,喃喃自语:“真是太不幸了!”


“如果您坚持不说实话,那才是更加不幸的事情!”霍尔达低声反驳他,“但是您如果说实话的话,就不会有任何不幸了,说吧!将一切都告诉我。”


他一直紧握着布合尼亚老爹的手腕,领他往新堡走,我跟在后面。从此时起,我又寻回我所熟悉的霍尔达了。现在,他已摆脱了个人情感的困扰,找回了黑衣女子的香气。他将会寻回他理智所有的力量,粉碎眼前的谜团!


12令人恐惧的劳斯


在后来的行动中,他再也没犹豫过,直到事情水落石出,直到最扣人心弦的一分钟——那是我生命中最戏剧性的一刻!甚至我在霍尔达身旁所有共度的时刻都比不上。那是生和死的对话,由霍尔达解释一切经过情形。他所说的每个字,都是为了将我们从四月十一日至十二日夜间的恐怖困境中解救出来。布合尼亚老爹听从了他的话。换了其他人,若想反抗霍尔达,一定会被彻底击败,然后乞求宽恕。


布合尼亚老爹走在前面,头垂得低低的,像是一个见法官的被告。走进霍尔达的房间后,我们让布合尼亚老爹坐在我们对面。


我点亮灯。年轻记者一句话也没说,他边望着布合尼亚老爹,边抽他的烟斗;他想从布合尼亚老爹的脸上看出他是否诚实。后来他紧拢的眉毛慢慢放松,眼睛放亮,看了一下飘在天花板上的烟圈,说道:“告诉我,布合尼亚老爹,他们怎么杀他的?”


布合尼亚老爹摇着他那皮喀第人特有而轮廓粗犷的头,“我发了誓什么都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先生,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告诉我您不知道的事!因为您若不告诉我,我就什么也不管了,布合尼亚老爹!”


“您说什么,先生!您不管什么?”


“您的安全问题。老爹……”


“我的安全问题?我?我什么也没做呀!”


“我们所有人的生命安全!”


霍尔达说完后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使他有时间做一些可能须借用代数的运算。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了:“那么他原来在方塔里吗?”


“是的。”布合尼亚老爹点头。


“哪里?老巴布的房里吗?”


“不!”老爹摇头。


“他躲在你房里吗?”


“没有。”他又摇头。


“啊!那么他在哪里呢?难道是在杜尔杰克夫妇住的地方吗?”


“是的。”布合尼亚老爹点头。


“可恶!”霍尔达愤怒地咬紧牙关。


接着,他跳过去掐住老爹的脖子不放。我跑去拉开他,解救老门房。


当他终于能呼吸时,他说:“为什么?霍尔达先生,为什么您要掐死我?”


“您还问,您还敢问!您不是承认他躲在杜尔杰克夫妇的房里吗?若不是您,谁能让他进去?杜尔杰克夫妇出去时,只有您有钥匙,不是吗?”


布合尼亚老爹猛然站起来,面色非常苍白。他说:“霍尔达先生,您在指控我是劳斯的同谋吗?”


“我不准您提这个名字!”记者大吼,“您明明知道劳斯死了!他死了很久了。”


“死了很久!”布合尼亚老爹很讽刺地说,“没错,我不该忘了这点!当我们为主人效忠时,当我们为主人卖命时,甚至必须不知道要对付的人是谁,我向您道歉!”


“听着,老爹,我认识您,我尊敬您,您是个勇敢的人,我并不是在指责您的忠诚,而是您的疏忽。”


“我的疏忽!”布合尼亚老爹原本脸色苍白,现在变成赤红,“我的疏忽!我待在房里没有出去过,一直拿着钥匙,我发誓没有人进过这个房间。你们离开后,只有在五点时,杜尔杰克夫妇回房间来过。此外就没有人进过这房间。当然,我没有算到你们,您及桑克莱先生在六点时也进去过!”


“啊!老爹,您的解释不能完全让我信服。这个男人——我们忘了他的名字不是吗——我们就称他‘这个男人’。您无法教我相信,这个在杜尔杰克夫妇房间里被杀的男人,居然没有进过这房间。”


“不!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您他在房里。”


“是的,但是他怎么进去的?这是我要问的,布合尼亚老爹!这只有您能回答,因为杜尔杰克夫妇不在时,钥匙在您手上;钥匙在杜尔杰克那儿时,他并没离开过房间;而那人又不可能在他待在房里的时候进去,对不对?”


“啊!就是这点很神秘离奇,先生!这也是杜尔杰克先生不了解的地方。可是我对他和对您的回答是一样的。这真是个谜团!”


“六点一刻左右时,桑克莱先生、黑衣女子及我离开杜尔杰克先生的房间后,您立刻就关上门了吗?”


“是的,先生。”


“那您又是什么时候又打开门的?”


“今晚只有一次,我打开门让杜尔杰克夫妇回到他们房间,杜尔杰克先生回来时,麦蒂尔德小姐已待在老巴布先生的起居室一会儿了——那时桑克莱先生已经离开。没多久,他们在走廊上碰面,然后我去帮他们开门,就是这样!他们一进去,我就听到他们把门闩拉上。”


“所以,从六点一刻到这个时间,您都没有开过门吗?”


“一次都没有。”


“您那时在哪里?”


“我和我太太就在那里用晚餐。六点半时,我们在走廊上就着一张小桌子吃晚饭,因为塔门是开着的,所以走廊的光线较明亮,气氛也愉快多了。我用完晚餐后,还留在那里抽烟,一边跟我太太聊天,就在我的房门前。啊!这真的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团!比‘黄色房间之谜’更难解!那时我们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现在我们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在五点时,你们自己进去过他们的房间,不是吗?里面没有任何人。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我的钥匙就在口袋里,加上杜尔杰克先生一直待在他房里,他总会看到那个走到他房里谋杀他的男人。他会没看到吗?还有,那时我就站在他的房门前走廊上,我也应该会看到这男人经过的。此外我们也知道后来的事;之后,没有之后了……之后就是这男人死了。这就证明了这男人曾在那儿,对吧?这真是个谜团!”


“那么,从五点到发生那意外时,您承认您都没离开过走廊吗?”


“没有!”


“您确定吗?”霍尔达坚持得很。


“啊!对不起,先生,我离开过一次,就是您叫我的时候。”


“很好,布合尼亚老爹,我就是要知道您是否记得我叫您的那一分钟。”


“但是那时我只离开一两分钟而已,而且达尔扎先生也在他房里,他没有离开过,这真令人费解!”


“您怎么知道在这两分钟内他没有离开过?”


“老天爷,那时我太太还待在房里,如果他离开房间,我太太一定会看到呀!而且这也可以说明一切,杜尔杰克先生就不会那么觉得奇怪,杜尔杰克太太也不会。啊!我不知跟他重复了几遍:今天晚上,在他及麦蒂尔德小姐回房前,只有他自己在五点时回过房一次,还有你们在六点左右来过;除此以外,没人进去过……可是,他跟您一样不相信我,我可以对着躺在地上的尸体发誓!”


“尸体在哪儿?”


“在杜尔杰克先生房间。”


“确定他死了吗?”


“啊!刚才他还有呼吸……我曾听到。”


“那么那就不算是尸体,布合尼亚老爹。”


“霍尔达先生,那一定是死的!想想,他是心口挨了一枪!”


布合尼亚老爹终于愿意跟我们描述那具尸体的模样。他亲眼看到了吗?尸体是什么样子?


霍尔达好像觉得这不是很重要,他只关心尸体怎么会在房间里出现!这个男人是如何潜进房间,如何被杀的呢?可是布合尼亚老爹对这点知道得不多,他叙述整件事件的经过很短,就是开枪的那一刹那。还有,他说那时他在门后面,正准备慢慢走回房间上床睡觉。


当布合尼亚老妈和他听到从杜尔杰克房间传出巨大的响声时,他们都已经睡着了。那好像是有人推倒家具,碰撞到墙壁的声音。


他太太才说:“发生什么事了?”马上,他们就听到杜尔杰克夫人大喊:“救命!”布合尼亚老妈都快吓死了。待在新堡的我们并没听到这叫声。布合尼亚老爹立刻跑到杜尔杰克的门口,试着推开房门进去,但是没用,门是闩着的。


房内有人在地板上打斗的声音。他听到两个男人在打架,并发出喘气声。他听出其中一人是劳斯,那时劳斯说:“这一回我要你的命!”然后他听到杜尔杰克好像快窒息了,他用最后一点力气喊他太太:“麦蒂尔德!麦蒂尔德!”要她帮助他。很显然杜尔杰克先生在肉搏战中居了下风。突然,枪声响了,这下才救了他。这枪声不会比后来的尖叫声吓人,因为布合尼亚老爹听到叫声时,还以为是杜尔杰克夫人挨了致命的一枪,所以才发出叫声。布合尼亚老爹不懂她的反应,为什么她没有拉开门闩让他来解围?枪声响后,布合尼亚老爹一直拍打的门开了。


房里伸手不见五指,非常暗。布合尼亚老爹并不惊讶,因为他从门缝里瞥见烛火在打斗时突然熄灭了,同时他听到烛台滚到地上的声音。是麦蒂尔德开的门,杜尔杰克的影子正弯向一个喘气的人,一个将要死去的人。布合尼亚老爹叫他太太拿盏灯来,可是麦蒂尔德喊着:“不!不!不要有灯光!不要有灯光!别让他知道!”她立刻跑到门口,说着,“他来了,他来了,我听到了!布合尼亚老爹,快开门,快开门!我要去接他!”于是老爹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