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黄色房间之谜(3)

作者:加斯东·勒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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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惊悚·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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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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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346字

霍尔达忽然蹲下来,注视着地上的脚印,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纸,描下了那个脚印,用剪刀剪了下来。他把剪好的脚印交给我,再三叮嘱我保存好。然后他走到窗口,问:“那位先生搜查过黄色房间了吗?”他的目光望向还在池边转的劳斯侦探。这时,一直在一旁听我们谈话的杜尔杰克教授忽然答了一句:“还没有。那位先生说没有必要搜查黄色房间。根据他的推理,凶手是以十分自然的方式离开黄色房间的。他答应今天晚上向我们说明。”


然后,霍尔达慢慢地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折起的纸。我仔细一看,发现那里夹着一根女人的金发,一定是刚刚他在检查房间时发现的。


3小记者与大侦探


我们刚刚检查完黄色房间,走到门口,便看到城堡的男仆大步向我们走来。这时,恰好杜尔杰克教授从里面出来,那男仆一见到他,便高声说:“杜尔杰克先生,检察官开始询问小姐了。”“好的,我这就过去。”杜尔杰克教授看了我们一眼,慌慌张张地朝城堡跑去。霍尔达拉起我就跑:“我也要听小姐的证词,我们也去。”可是城堡门口的两位警察不许我们上楼,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在门厅等候。


事后我们才得知,那天在麦蒂尔德小姐的卧室里,检察官德·马克、书记官、山杰斯博士,还有医生参加了这场谈话。我们从法官处找来的记录上这样写道:


检察官:麦蒂尔德小姐,可否在您身体情况允许的情况下,给我们讲讲这次可怕的案发经过。


麦蒂尔德小姐:好的。我记得由于前一天晚上,我和父亲出席了总统在爱丽舍宫举行的宴会,回来得很晚。所以案发的那天早上,我很晚才起床,大约是十点。十点半,我到实验室时,父亲已经在那里工作了。我们在实验室里一直工作到傍晚。五点钟,我们休息了一会儿,到森林里去散步,后来,我们回到研究所,坐下喝茶。


检察官:五点出门前,您去过黄色房间吗?


麦蒂尔德小姐:我父亲去了,我请求他帮我取一下帽子,可是我没有进去。


检察官:这么说来,五点的时候,凶手没有钻到床底下。那么你们出门时,把门锁上了吗?


麦蒂尔德小姐:没有锁,我认为没有必要锁门。


检察官:您和您的父亲离开研究所有多久?


麦蒂尔德小姐:我想大约有一个小时。


检察官:根据调查,门厅窗外,有凶手出去的脚印,可是找不到进去的脚印。也许凶手是这段时间钻进研究所的。但是想象不出他是怎样进去的。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们二位出去散步时,门厅的窗户开着吗?


麦蒂尔德小姐:这,我记不清了。


山杰斯博士:我认为窗户是关着的。


检察官:那么回来时呢?


麦蒂尔德小姐:这个,我也不记得了。


山杰斯博士:我敢肯定是关着的。因为我回到研究所时看到窗户关着,还说了句:吉姆老爹真不用心,我们去散步时,他打开窗户换换空气有多好。


检察官:这可就奇怪了,教授,吉姆老爹说你们出去之后,他也出去了,那时,窗户是开着的,你们两位六点钟回来,马上又到实验室开始研究了吗?


麦蒂尔德小姐:是的。


检察官:从那时起,一直到您回黄色房间休息,您和教授都一直待在实验室吗?


山杰斯博士:是的,那之后,我和女儿都没有出去,因为当时正好有一个实验腾不开手。


检察官:这么说,那天你们是在实验室里用的晚餐?


麦蒂尔德小姐:是的,我们很少在实验室用餐。可是那天工作离不开,我们就没有回城堡用餐,因为这样可以节省时间。


检察官:这么说,凶手也知道你们那天晚上在实验室用餐。


山杰斯博士:绝不可能,我们是在回研究所的路上,临时决定在实验室用餐的。哦!我想起来了,当时正好看林人从那里走过,我们站在那里说了一会儿话。他说他要再巡视林子一番,邀我同去。我说我今天没时间,请他明天再巡视林子。因为他回去时要经过城堡,我就请他捎话告诉厨师,我们晚饭要在实验室里吃。那时我的女儿从我这里要了研究所的钥匙,一个人先回去了。我在后面赶回去时,钥匙插在大门上,我进实验室一看,她已经开始工作了。


检察官:是这样。那么小姐,您大约是几点回黄色房间的?


麦蒂尔德小姐:时钟敲响十二点的时候。


检察官:那么,吉姆老爹那天晚上是否进过黄色房间呢?


麦蒂尔德小姐:是的,他像以往一样,为我关上百叶窗,点上小油灯。


检察官:当时,吉姆老爹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吗?


麦蒂尔德小姐:肯定没有。吉姆老爹老实正直,比任何人都关心我,如果他发现了,他一定会告诉我的,不会发现情况不说的。


检察官:那么,教授,您是否可以证实,吉姆老爹除了进了一次黄色房间之外,一直在您的身边,再也没有离开过实验室?


山杰斯博士:当然,这一点我完全可以保证。


检察官:小姐,您一回到黄色房间,马上锁上门,并挂上门钩。您的行为显得过于小心谨慎,您好像在怕着什么?


麦蒂尔德小姐:是的,之后我父亲马上就要回城堡去休息,吉姆老爹也要到二楼亭子间去,我独自一人确实有些怕。


检察官:这么说,是您擅自拿了吉姆老爹的手枪?


麦蒂尔德小姐:是的,我想不用任何人帮助,自己保护自己。


检察官:您到底怕什么呢?


麦蒂尔德小姐:这……是这样的,这几天晚上,我总是听到奇怪的声音。院子外面,还有研究所周围,总是回荡着这种奇怪的声音。像脚步声,又像树枝折断的声音。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从爱丽舍宫参加宴会回来,我一直睡不着,到半夜三点钟的时候,我从床上起来,无意中向窗外望望,突然看到有人影晃过。所以,第二天,趁吉姆老爹外出时,我到亭子间去拿了他藏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的手枪。


检察官:您回忆一下,是否有什么仇家,或者有过节的什么人?


麦蒂尔德小姐:不,没有。


检察官:那好,小姐,您进了黄色房间之后,马上就睡下了吗?


麦蒂尔德小姐:是的,我太累了,一躺下就睡着了。睡了不知多久,我忽然醒了,睁开眼睛便大叫起来。


检察官:您为什么大叫?


麦蒂尔德小姐:我看到屋里有一个男人叉着腿站立的身影。那男人猛然向我扑来,掐住我的脖子,我不顾一切地伸手抓住了手枪。这时,那男人把我拖下床,用一个铁锤似的东西,冲着我的头击下来。我扣动了扳机,几乎是同时,我的头受到猛烈的一击,于是,我便失去了知觉,那之后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了。


检察官:一点都不知道吗?这么说,您不知道凶手是怎么逃离那个房间的?


麦蒂尔德小姐:当然,我不知道,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当时昏过去了。


那天麦蒂尔德小姐和检察官的谈话记录到此结束。在麦蒂尔德小姐和检察官谈话这段时间,霍尔达一直耐着性子在城堡外等待杜尔杰克教授。


杜尔杰克教授从城堡里出来之后,把谈话的内容告诉了我们。我们很好奇他是如何得知谈话内容的,他并没有参加那场谈话。原来,在麦蒂尔德小姐回答检察官问题时,他一直待在隔壁的房间,从头到尾听他们谈话。我十分钦佩他有那样准确无误的转达能力,几乎和原话一字不差。


通过这次谈话,警方确实得到了有用的信息。最起码研究所门厅开着窗户这一情况,不仅仅令检察官,也令霍尔达大为兴奋。霍尔达好像对教授突然决定在实验室用餐这件事格外感兴趣,但他没仔细问。他请杜尔杰克教授详细讲述了出事那天山杰斯父女的日程表,我们三人返回研究所去。在距研究所约一百米远的地方,霍尔达指着房子右边的灌木丛说:“凶手一定是躲在那里,从那里潜入研究所的。这条小路铺着砂石,走在这上面,不会留下脚印。所以只有出去的脚印,不见进去的脚印。”他向我要了他剪的脚印纸型,同灌木丛后的脚印对照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小声嘀咕了一句:“和我判断的一样。”他转过身来对我说,凶手跑到距这里五十米左右的墙脚,越过了树篱和水沟,然后跑到了池边。


我眨着眼问:“水池边?你怎么知道凶手到了那里?”


“劳斯侦探从今天早上开始,一直在水池边转悠,那里一定有重大线索。”几分钟后,我们也到了池边。劳斯侦探还在那里用手杖莫名其妙地捅着什么东西,全然不理会我们的到来。


霍尔达指指脚下说:“看!这儿也有凶手出逃的脚印,这脚印绕水池一周,又回到原地。在从池边通往埃皮纳勒大街的小道上消失了,这么说,凶手是逃到巴黎去了。”


“逃到巴黎?我怎么没发现那小道上的脚印?”


霍尔达指着一个纤细的似乎是女人的脚印说:“睁大眼睛看看!那不是吗?”说完,他转向劳斯侦探:“劳斯侦探,那个女人一样的脚印,从案发时起,一直在那里吧?”“当然,所以我才这么用心地察看。你看,这脚印不是有来有去吗!”“是的,凶手好像是骑自行车来的!”霍尔达大叫起来。果然,沿着女人似的脚印,我们发现了自行车的轮迹。


霍尔达说:“我一开始就有预感,这纤细的脚印才是真正的凶手的脚印。”


“那大脚印呢?”“那也是凶手留下的。”“这么说,有两个凶手?”“不,只有一个凶手。”


劳斯侦探赞扬道:“了不起,你分析得很对。”


霍尔达笑了笑,然后指着地上的大脚印说:“这大脚印也是凶手留下的,那家伙为了蒙骗警察眼目,换了一次大鞋。作案之后,他脱下大鞋,换上一双平日穿的鞋。车印很浅,这说明他没有骑车,是推着车子走的。所以说,凶手只有一个人,没有同案犯。”


劳斯侦探又一次感慨道:“你真了不起。”说着,他径自走到杜尔杰克教授面前,“只要这里有自行车,就足以证实霍尔达出色的推理。教授您一定知道城堡里有没有自行车。”“很不巧,这里没有自行车。之前倒是有一辆我的自行车,不过四天前,我带回巴黎了。那是出事前,我最后一次来这里。”“是吗?我很遗憾。”劳斯嘲讽似的说。他转向霍尔达:“这样推理下去,我们将得出共同的结论。怎么样,那凶手是如何逃离黄色房间的,你有了眉目吗?”“大体有了眉目。”霍尔达眼中熠熠有光。“我不如你,但是我想这个谜我也已经解开了,结论也许同你一样。等总监来后,我要到检察官那里说出我的判断。”“怎么,警察局总监要来吗?”“是的。今天下午,在实验室召开与这次案件有关的全体人员会议。一起讨论这起案件。我很遗憾,你不能参加这次会议。”


霍尔达干脆地说:“不,我一定要参加。”


劳斯侦探用略含戏谑的口吻说:“你好好努力,将来一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侦探的!但不能光凭直觉和理论,要重证据。你的缺点是,理论多了一些,实际少了一些。说说看,那条血染的手绢,还有墙上的大红血手印,你是怎么判断的?”


霍尔达有些惶然:“麦蒂尔德小姐不是开枪打伤了凶手的手吗?”


“你这是根据直觉的推理,这不行。麦蒂尔德小姐的确开了枪,但是如果你认为她真的打伤了凶手的手,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霍尔达依然坚持道:“可是我依然认为我的推论是可信的。”


劳斯侦探一本正经地说:“不,你还缺少一点观察力。你看看那条手绢,那血像是伤口的血吗?我认为凶手没有受伤。霍尔达先生,他没有受伤,而是流了鼻血。”


霍尔达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劳斯侦探。


劳斯侦探继续说:“你还没想通吗?你想,为了杀人潜入黄色房间的凶手,能因为手负一点小伤就中止犯罪吗?凶手是用右手拿手绢擦过鼻血后,又在墙上抹了一下,这一点是十分重要的。”


霍尔达好像豁然开朗地说:“劳斯侦探,您是否早就知道谁是凶手了?可是,您所认为的凶手,他的手并没有负伤。这样,您只好考虑其他可能性。我以为这种方法很不好,先有了结论,再为自己的结论找证据,而对那些不符合您的结论的证据,找一些牵强附会的推理逻辑加以否定,这种做法太荒谬了。”


劳斯侦探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抡着手杖,向我们挥挥手,转身走开了。突然,他的目光紧紧地盯住小道上留下的杜尔杰克教授的脚印。那脚印同自行车印旁的纤细的脚印一模一样。杜尔杰克教授躲开我们的视线,他的脸上充满绝望,他用颤抖的手机械地扯着自己的胡子,过了一会儿,他终于使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嘶哑地说他想起一件事,说完匆匆向城堡走去。


霍尔达说道:“这家伙,真想不到。”看来,这两个完全相同的脚印,也令他大吃一惊。


我们也连忙向城堡走去。此时,城堡的大门口,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来了一辆马车,城堡里跑出许多人来迎接,从马车上下来一位男子。霍尔达说:“他就是总监。我们就要听劳斯侦探那出色的推理了。”


五分钟之后,所有的人都集中在实验室。


德·马克检察官环视一下众人,清清嗓子说:“各位先生,让我们大家平等地、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山杰斯博士,杜尔杰克教授,吉姆老爹,布合尼亚夫妇,还有总监,书记官和我。”他看了山杰斯博士一眼,继续说,“博士,您是否能站在那天晚上,小姐即将离开您,回黄色房间时您所在的位置呢?”


“当然可以。”山杰斯博士走到距离黄色房间门约五十厘米远的地方站住,“我当时在这里。大约是十一点钟时,做完了一个化学实验,吉姆老爹开始打扫卫生,我便把我的桌子搬到这里来了。”


检察官继续问道:“这就是说,这桌子离黄色房间非常近。凶手逃出黄色房间之后,能否藏在桌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