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基兰·德赛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3:14
|本章字节:3270字
《》x法官的卧室在大厅的另一边,正对着赛伊的房间,他发现自己因为外孙女的到来而心烦意乱,于是吞了一片安定。他醒着躺在床上,玛特就在身边。“小乖乖,”他咯咯地对她说道,“这么长的卷毛耳朵,唔?看看这些卷毛。”每晚玛特都枕在他枕头上睡,寒冷的夜里,法官会给她裹上一条安哥拉兔毛披肩。她睡着了,但就算这样,她也会竖起一只耳朵好像在听法官说话,一边继续打着鼾。
法官拿起一本书,可看不下去。他想起了自己过去的旅行,出发和抵达,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突然想起让自己都感到惊诧。他第一次离家是二十岁的时候,拎着个黑色锡皮箱子,很像赛伊来时拿的那只,上面印有白色字母:“jp帕特尔先生,斯特拉斯内弗号”。那是一九三九年,他离开祖籍地皮费特,来到孟买码头,再坐船去利物浦,并从利物浦转到剑桥。
许多年过去了,那段时光却又如此清晰而残酷地重回他的记忆。
那时他还不是法官,只是一个叫杰姆拜伊或杰姆的小伙子,他的岳父雇了两个军乐队的退休成员为他奏乐送行。他们站在月台上两个长条凳中间,凳子上分别挂着“仅限印度人坐”和“仅限欧洲人坐”的牌子,他们穿着脏兮兮的红色外套,领口和袖口的金色荷叶边都已褪色、脱线。当火车缓缓驶离站台,他们演奏“带我回到英国老家”,记忆中这是适合离别的调子。
法官由他父亲陪着。母亲则待在家里哭泣,她没有想到相对于最后相见一刻的短暂,离别长得近乎永恒。
“别让他走,别让他走!”
她的小儿子长着稀薄可笑的胡髭,喜欢她特地做的楚尔瓦米,到英国可就再也吃不到了,他特别怕冷,以后可要一直受着了;他带上她织的毛衣,繁复的花样渗透着她的拳拳爱意;还有本新买的《牛津英文字典》以及一个装饰好的椰子,准备作为祭品扔进海里,求神灵保佑旅途平安。
在英格兰他走过一条条灰暗的街道,四处找房子租,灰暗的小房子一排排挤在一处,有的还东倒西歪的,好像被鼠胶垫给粘住了。他很吃了一惊,这和原本期望的恢弘气势太不相符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里也有穷人,同样过着毫无美感的生活。尽管他心里颇不以为然,应声给他开门的人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刚租出去了,”“都满了,”甚至只是掀了下窗帘就匆匆放下蓦然的一阵静寂,似乎所有的居民在那一刻都死光了。他一共敲了二十二户房门,最后站在了索顿路莱斯太太家的门阶上。她原本也不想收下他,可是她需要这笔钱,她家房子的位置不够好在火车站的另一头,离大学有点远她担心自己根本找不到房客。
每天早晚两次她把食物托盘放在楼梯底下煮鸡蛋、面包、黄油、果酱、牛奶。一连几个晚上杰姆睡不着躺在床上,听自己半饱的胃发出阵阵腹鸣,眼泪汪汪地想起在皮费特的家人,想着自己在家宝贝得像英国女王,怎么也配享用一顿热乎乎的晚餐。他鼓起勇气向房东要求像样的晚饭。“我们自己晚饭也吃得不多,詹姆斯,”她说,“吃多了老爸胃里不消化。”她总是称呼自己丈夫为老爸,并自作主张地把杰姆拜伊改成了詹姆斯。不过当天晚上,他看到盘子里多了热气腾腾的烤豆子配吐司面包。
“谢谢。非常好吃!”杰姆对莱斯先生说,他正坐在那儿看着窗外发呆。
后来,想到自己的勇敢举动他就大为惊奇,因为很快他的勇气就消失殆尽了。
凭着入学考试上写的一篇论文“法国革命和俄国革命的异同”,他注册进了费兹威廉学院。当时这个学院几乎是个笑柄,更像是个补习学校而非高等学府,但他立刻就开始了学习,这是唯一能从一个国家带到另一个国家的技能。他连续十二个小时不间断地学习,一直到深夜,在这样的退缩状态下,他无法在关键时刻对外做出大胆举动,相反,他的怯懦和孤独却找到了肥沃的土壤。他躲避在日益强烈的孤独之中。孤独成了习惯,习惯控制了人,并把他压成一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