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显身手(1)

作者:李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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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人物·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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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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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598字

川岛芳子即将踏上了上海这片热土。


还不到日出的时候,天刚有点蒙蒙亮;那是一种美妙苍茫的时刻。在深邃微白的天空中,还散布着几颗星星,地上漆黑,天上全白,野草在微微颤动,四处都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一只云雀,仿佛和星星会合一起了,在绝高的天际唱歌,寥廓的苍穹好象也在屏息静听这小生命为无边宇宙唱出的颂歌。黎明的霞光却渐渐显出了紫蓝青绿诸色。初升的太阳透露出第一道光芒。从未见过这鲜红如此之红;也从未见过这鲜红如此之鲜。一刹那间火球腾空;凝眸处彩霞掩映。光影有了千变万化;空间射下百道光柱。


冥冥之中,川岛芳子开始了她人生新的里程。芳子迎着晨风,深深地呼吸着,前途未卜,但前途在自己手中。


川岛芳子早已习惯孤身上路。初来乍到,人面生疏,但她一点也不心慌,只掂量先到那儿落脚。坐了几夜的船,精神还是很好。正拎着一个小皮箱,四处张望找车。


突然,一个人急速地从芳子身边跑过,用劲儿扯掉了芳子手中的皮包,随后飞快地朝着前方跑去。芳子被惊住了,回过神喊道:“小偷啊,小……”芳子不喊了,因为她看见一个小伙子,仿如刚出集的小鹰,充满活力,已经和这个小偷打起来了。他身材矫健,一追一逃,一番搏斗,连码头的几辆人力车也撞个人仰马翻。显然那个小偷的身手不及他,几个回合下来,就把皮包给夺了回来。


他把皮包递给芳子,看着芳子一身洋装,打扮得很清秀。


芳子仔细地看着眼前地小伙子,眉目清秀,顺势接过皮包,但没有拿住,掉在地上。他急忙蹲下捡,芳子此时也蹲下捡,这时小伙子看见掉在地上的全是日元,抓了抓头,不禁自言自语:“原来是个日本人。”


芳子笑了笑,没有出声。


小伙子显得有些失望,但还是很礼貌地以有限的日语,跟她说道:“沙呦哪啦,沙呦哪啦!”


芳子把皮包合上,微笑着说:“谢谢你。”


他一听,竟又大喜,喜形于色:“原来你会说汉语,你是中国人?”他又抓抓头皮。接着说道:“你是来上海打天下的?我也是呀,现在在戏班。”


“阿福!阿福!贼抓了,还不快来干活?英雄难过美人关呀?”远处有人再喊他。他一听师哥们唤他小名,浑身不自在。


芳子说道:“你叫阿福?”


“很土气是吗?不过——我可是有艺名的!”


芳子微笑,这人真是耿直可爱。“谢谢你,阿福。再见。”


这是乱世,人与人,分手之后许没机会再见了,不过是萍水相逢吧。“小姐——”


芳子回头望他一下。


他非常率真地祝福:“记住了一守得云开见月明呀!”


“好,大家都一样!”说完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阿福跑到师兄的跟前,大家还调侃他动了歪心。他不在意,只是有点惆怅,不知道是为什么,难道真的与这位小姐仅有一面之缘?他心里在打鼓。


上海是个花花世界,什么都有:豪华饭店、酒家、夜总会、戏院、百货公司、跑马厅、鸦片烟馆、妓院、高级住宅区、花园……背面是陋巷和饿殍,为了生活而出卖灵魂肉体自尊青春气力的男人和女人。


租界是外国人的天堂。但上海是个“魔都”,——不但革命精英在上海建立据点,各国、各界,特别是军政界的要人,都集中此地。


芳子找到目标了。三井物产株式会社,举行了一个舞会。


在盛大的舞会上,堂皇富丽的大厅上,吊着蓝色的精巧的大宫灯,灯上微微颤动的流苏,配合着发着闪光的地板和低低垂下的天鹅绒的蓝色帷幔,一到这里,就给人一种迷离恍惚的感觉。当音乐抑扬地疾缓不同地响起来时,一群珠光宝气的艳装妇人,在暗淡温柔的光线中,开始被搂在一群绅士老爷们的胳膊上。酣歌妙舞,香风弥漫。


宾客都是日本上流社会的名人。芳子是第一次亮相,是一个艳装女郎。动作如流水般顺畅、象云霞般光辉。潇洒自如、典雅大方、华丽多姿、飘逸欲仙。波浪起伏接连不断的潇洒旋转。


是华尔兹。显示了一定程度的,身体上的吸引。


水晶灯层层叠叠,如颤动的流苏,辉煌地映照着女人。


芳子的目标是宇野骏吉。宇野骏吉是日本驻上海公使馆北支派遣军司令,个子颇伟岸,眉目之间,隐藏着霸道,权重一时的特务头子。她的第一个猎物就是她。


芳子转身过来,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经过,一言未发,看他一眼。他也不动声色,只是盯着她。二人未曾共舞。却交了手。


这时宇野骏吉叫来随从,吩咐他请川岛芳子小姐过来,跳一支舞,随从急忙去办。此时麦克风宣布了:“各位先生,各位女士,今晚‘华尔兹皇后’的得主是……川岛芳子小姐!”


大家热烈地鼓掌。但你却没有见到芳子上台。她已经走了。


宇野骏吉摇晃着杯中晶莹透明的美酒。微微地抬眼,不着痕迹搜索一遍。他有些失望。


第二天,他正埋首桌上的文件时,门被叩响了。宇野骏吉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是川岛芳子!眼睛立即迸射出火花,“快,芳子小姐,这边坐。”宇野骏吉看着眼前的芳子,一身中国旗袍,截然不同的味道——中国女人的婉约风情毫不逊色于昨天晚上的洋装。


“芳子小姐,昨晚怎么半途失踪了。”


芳子笑:“应该出现的时候我自然会现身。”


宇野骏吉也笑:“真是很意外啊!”


芳子调侃道:“难道我出现得不对么?”


宇野骏吉站起来,走向酒柜,问道:“想要点什么?”芳子微微地抬起下额,挑衅地:“我要你——宇野先生,当我的‘保家’!”


正合了宇野骏吉的心,他的眼角漾了笑意。“怎么?还有人敢欺负十四格格吗?”


“没有。”芳子说道,“不过不想太多不知所谓的男人来纠缠。”


宇野骏吉失笑:“芳子小姐,‘格格’的身份是你的本钱哪!”


“叫我‘芳子’。”她煞有介事地,“为了避嫌,我叫你‘干爹’好了。”当二人周旋时,芳子很含蓄地、自信地动用她的“本钱”,即使她唤他“干爹”时,也是一点尊敬的意思也没有。


“可以拒绝么?父亲跟女儿之间,稍作过分,已经是乱伦了!”


芳子嗔道:“是吗?这种话也好意思出口?”只听见宇野骏吉哈哈大笑。


芳子白他一眼。“只跳个舞就好了。”


他是个阴险而奸诈的人,她不会不知道。但他精明、掌握权势。——她迷恋的,是这些,她要男人的权势作自己的肥料!


随后,司机驾着车,向郊外驶去。


远离了喧嚣的闹市,天下的林子都一样。茂密的叶子由黄转绿,鲜花只灿烂一季。汽车停了下来,宇野骏吉握着芳子的手,示意她要下车。两个人下了车,芳子轻轻哼起一支曲子。那是一支什么曲子,一点也不重要,反正如怨如慕的声音、像怨曲,也像舞曲。是她昨夜舞过的华尔兹,靡靡之音。


芳子说道:“干爹,陪你跳支舞,好吗?”她没有正视他。飞快地瞟他一眼,闪过异样的光芒。她向林子中款摆而去,像一个舞者。她只轻轻地搭着他的肩,专心致志地跳着舞。宇野骏吉一手掀开她旗袍下摆,把裤带生生扯断……


就在这里,光天化日,莽莽的树木。太阳正正地透过婆婆的叶子间隙,洒满二人一身。天地尽情窥望着。


之后,又在其养父和军界朋友的保荐下,她很快获得了日军特务机关的重视。


……


1928年的一天,留着男式发型、身着男装的川岛芳子,突然在上海出现在哥哥宪立面前。面对怪异的男装妹妹,宪立目瞪口呆,忍俊不禁,不知如何安顿她。接着,川岛浪速的信也跟踪而至,大意是:“割断难以割舍的思念,将芳子还给你。”


从7岁起就到日本去生活的芳子,说话、做事已经完全日本化了。她的中国话讲起来已十分生硬。


男装打扮、“割断思念”而送还之类,都是假象。芳子此次到上海找哥哥宪立,真实的用意是为日本刺杀张作霖作准备工作。


辛亥革命失败以后,中华大地,群龙无首,军阀派系战乱不断。奉系军阀张作霖雄踞东北,与直系、皖系以及蒋介石的国民军殊死抗争,夺取地盘。中原大战之后,张作霖元气大伤,北伐军逼近北京,张作霖仓皇逃窜东北。


1918年9月5日,北京政府发表张作霖为东三省巡阅使。巡阅使实际上是东北三省军政长官,类似满清末年的东三省总督。但是吉林督军孟恩远仍不接受其节制。张作霖认为驱孟时机已经成熟,1919年6月,唆使士绅何守仁等分别向北京政府和东三省巡阅使署控告孟恩远纵兵殃民等八大罪状。张作霖则向北京政府报告孟恩远在财政方面处理失当,滥支军费,坐观胡匪滋扰,请求将孟免职,建议第二十七师师长孙烈臣为吉林督军。北京政府不便拒绝张作霖的要求,总统徐世昌于1919年7月6日下令调孟恩远为惠威将军,免去其吉林督军职务;调黑龙江督军鲍贵卿署吉林督军。孙烈臣署黑龙江省督军。北京政府这样安排,是考虑鲍为人比较温和,而且手里没有军队,以此安吉林将领之心。孟恩远接到调令,仍然不满,说:“我虽年老,对前途无大希望,惟受到某方面的压迫而弃职,是断然办不到的,我有一师五旅,自信还有些抵抗力。7日,吉林暂编陆军第一师师长高士傧等军官联名电请北京政府收回成命,限4时内答复。实际上这是以武力反抗,要挟北京。同时,高士傧把军队调集到长春、农安、伊通等处奉、吉交界处,宣布独立。


形势发展到这种地步,倒让张作霖左右为难了。张作霖原想撵走孟恩远,然后派自己的亲信孙烈臣当吉林督军,将吉林控制在自己手中。不料,段祺瑞政府免了孟恩远后,却要将自己的亲信田中玉塞到吉林来。田中玉也是一个亲日派,又是皖系干将,得到段祺瑞的全力支持,他如来吉林,对张作霖控制吉林省更不利。因此,张作霖的内心此时十分矛盾。权衡利弊之后,他觉得与其让田中玉来吉林,倒不如让孟恩远继续留在吉林省。于是,张作霖改变了驱孟的计划,决定支持孟恩远留任,以抵制田中玉赴任。


主意打定,张作霖便立即行动。他以在吉林与中央政府之间进行“调解”为名,实际上支持孟恩远留任。由于张作霖改变了态度,加之直系军阀组织十七省督军联名发表了留孟宣言,田中玉不敢再到吉林就职,向段祺瑞委婉地提出暂留察哈尔的请求。在这种情况下,段祺瑞政府也感到强制行事有可能引起东三省的动乱,不得不表示允许孟恩远延长督军任期。于是吉林省也顺势宣布取消独立。一场风波总算平息。


不过,张作霖赞成孟恩远留任,毕竟只是权宜之计,他并未放弃吞并吉林的打算。他在耐心等待新的机会来临。


插手吉林暂时受挫之后,张作霖开始将目光转向北京。他想通过介入北京中央政府的事务,进一步巩固和扩大自己在东北的权力和地位,为最后称霸东三省创造条件。


张勋复辟失败以后,黎元洪辞去大总统职务,由冯国璋代理大总统,段祺瑞出任国务总理。继而冯继任大总统,表示尊重责任内阁制。对段用人行政和决策都不干预。段对冯的态度也比对黎好得多。因为他们都是实力派,都有地盘,军事上各有势力。不久,他们在对西南战与和的问题上发生分歧,冯主张和平解决西南,实现全国统一。段则主张武力讨伐西南,实现全国统一。冯、段二人的明争暗斗,实际上是北洋派中直系和皖系的斗争。段的武力统一政策,在湖南战场上遭受挫折。段派第八师师长王汝贤为湖南军总司令、第二十师师长范国璋为副总司令,在湖南前线作战,他们认为是为湖南督军傅良佐的权力地位作战,王、范二人虽属皖系,又比较接近直系。1917年11月14日,王汝贤、范国璋突然通电,主张停战撤兵,这对段祺瑞无疑是个晴天霹雳。段被迫先后辞去陆军总长和国务总理的职务。11月22日得到大总统冯国璋的批准。段内阁虽是第二次垮台,并不是退出政治舞台,而是退居幕后指挥。段的心腹、陆军部次长徐树铮为挽回皖系败局,重新组织力量,兴风作浪,从事倒冯活动。


徐树铮,字又铮,安徽省萧县人,清末秀才,22岁投靠段祺瑞,受到段的赏识,1905年被保送日本士官学校学习。辛亥革命后,段祺瑞出任北京政府的陆军总长、国务总理,徐也先后出任陆军部次长、国务院秘书长等职。段内阁垮台,徐的陆军部次长也被免职,为冯国璋不要他当国务院秘书长,对冯恨之入骨。此人少年得志,恃才傲物,专横跋扈,他不把大总统黎元洪放在眼里,当面顶撞,对直系将领也不买账,就是皖系内部他也要高人一头。段祺瑞一向刚愎自用,而对徐树铮却言听计从,依为股肱。由于徐为人诡计多端,人称“小扇子”。


徐树铮倒冯的具体计划是:让张作霖以参加“南征”为借口,派奉军入关,以壮大皖系的声势,最后逼迫冯国璋让步,让段祺瑞和皖系重新上台,控制中央政府,以推行其“武力统一”的政策。


为了引诱张作霖为皖系出力,徐树铮首先以帮助张作霖劫取北京直系政府从日本订购的一批枪械为诱饵,然后争取张作霖同意派奉军入关参加“南征”,支持段祺瑞,并允诺事成后,支持张作霖竞选副总统。


不过,张作霖毕竟首次介入中央事务,他感到自己在这方面没有多少经验,尤其是对去秦皇岛劫械一事,他不能不考虑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为了弄清此举是吉是凶,张作霖在行动之前,特地把奉天有名的算命先生包瞎子请到帅府,卜了一卦。张作霖很迷信,每遇大事不能决断时,都要请包瞎子卜卦,故包瞎子实际上成了张作霖的“特别顾问”。张作霖每月都要付二百元钱给包瞎子,作“顾问”费。


包瞎子来到帅府后,张作霖便迫不及待地从包瞎子的卦筒里取出几枚古钱,然后让包瞎子赶快“算算”吉凶。包瞎子埋头念念有词地掐算了好一阵,才慢吞吞地说,这是上上大吉的卦。张作霖一听来了神,要包瞎子赶快解释吉从何来。包瞎子说道:“‘兑’像泽像民,卦上的‘兑’说的就是您老的雄兵猛将和黎民百姓。君在上,民在下,何往而不胜?大帅要添枪添炮,增兵增将了。我包瞎子先向您老祝贺。”张作霖听他说得很神,请他进一步指明方向。包瞎子又闭目掐算了几秒钟,答道:“事在西南,泽乃水,在西南的水上。”啪!张作霖拍案而起,大嚷道:“好你个包瞎子,说得真准!秦皇岛不正是在西南吗?海就是水,轮船可不是在水上吗?事成之后,我张作霖定要用重金酬谢。”张作霖还真以为包瞎子神机妙算,他压根儿不知道,那包瞎子进了帅府后,已通过他在帅府的内线将张作霖的心思打听得清清楚楚,号准了脉才说得有板有眼,像真的一样。


张作霖不再犹豫,立即派张景惠带两个营和一个机关枪连,偕奉天军械厂厂长丁超,于1918年2月中旬同往秦皇岛劫械。


这批枪械是北洋政府向日本订购的,此时已用轮船从日本运到秦皇岛,正在卸货,向中国方面移交。冯国璋也派了人在秦皇岛接货。张景惠以“南征”为名,率部到了秦皇岛后便住了下来。他们每天与冯国璋所派的接械人员混在一起,吃喝嫖赌、花天酒地,让对手渐渐放松了戒备。2月25日,中日双方将军械点交清楚,全部装上火车之后,张景惠突然带兵将车站包围,勒令站长将装运军械的火车改变方向,开往奉天。冯国璋部下见寡不敌众,不敢顽抗。就这样,张作霖在徐树铮的帮助下,成功地将这批枪械全部劫为己有,其中有大炮、步枪、机关枪、还有其他武器,合计约三万余件。后来,张作霖就利用这批武器扩军,增编了七个混成旅,并建立了以张景惠为师长的“暂编第一师”。奉系军阀的实力因此大大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