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辛酸的青少年时光(2)

作者:李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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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人物·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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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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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888字

当年,日本帝国朝野上下,最大的忧患是国土狭小。鼓励拓展疆土,既是日本帝国坚定不移的国策,又是鞭策国内无赖与恶棍浪迹天涯,充当“仁人志士”的主要目的。因此,17岁时脑子里就装满扩展疆土侵略思想的川岛浪速就认定:大清帝国统治下幅员广阔的中国,将是他一生为之奋斗的舞台。这个毗邻的庞大帝国越是腐败无能,越是他施展才能,大展宏图的好机遇。于是他就用了三年时间,在日本的外国语学校专攻中文。他下决心要来中国,一展他的抱负。可是,贫寒的家境使他拿不出这笔远航的路费。他煞费苦心,自告奋勇地闯进日军参谋本部,滔滔不绝地陈述他拓展疆土的宏伟计划,终于得到了福岛安正大尉(此人就是后来的关东军司令官)和同乡筱田利卫的资助,使他于1885年二十岁时,第一次踏上了中国的国土。


川岛浪速原计划到天津开拓他的事业,可是途经上海时,却滞留在了这个“十里洋场”。因为黄埔江畔有一座日本军部谍报机关开设的“广业洋行”,他就把这里作为施展抱负的起点。那时,聚集在这所洋行里的“职员”,都是日本政府精选出来的最优秀的侵华“先驱”,他们后来都成了日本侵华的首要分子。那时,他们聚在一起饮酒纵歌,高谈阔论,整天都在汇集中国各方面的情报和讨论中国乃至亚洲未来可能发生的时事。在这些人中,川岛浪速和担忧俄国势力侵入中国的一派观点不同,他自始至终,直到他生命完结的那一天,都把目光紧紧盯在中国东北那广袤无垠的土地上。他认为,日本应关注和警惕的地方,不是中国的西北地区,而是东北方面。为了证明他的观点正确,他决定离开上海,取道陆路直奔中国东北。但事与愿违,当他北上经过扬州时染上了疾病,又不得不返回日本。


1894年,中日两国爆发了“甲午海战”,29岁的川岛浪速,立刻投身行伍。因在战场上表现英勇,受到了乃木希典大将的赏识,他被任命为台湾鸦片烟局的监督官,从此踏上了侵华的道路。也就在那一年,川岛浪速为了宦海的升迁和门第的显赫,便娶了日本皇亲,九州岛的巨富,后来成为“满铁”株式会社总裁的松冈洋右的姐姐松冈福子,做了他的妻室。


松冈福子也是个很有才干的女人。她后来跟随川岛浪速到了北京,在当时的北京外交界,有着与生俱来的外交手腕,在有些场合甚至抢了川岛浪速的风头。但是,他们的联姻并没有给两人带来真正的爱情和幸福,川岛浪速一如婚前那样四处奔走,混迹于风月场合,经常夜宿春楼。而川岛福子也很少住在川岛公馆,除了住娘家,她通常独自住在松本市浅间温泉的黑姬山庄别墅里。但川岛浪速在这宗婚姻中得到的却是雄厚的经济和政治资本。他不再是那个为一张前往中国的船票而发愁的穷酸小子,他开始享受有钱有势人的滋味,过上了上层人的生活。


1900年,当川岛浪速得知中国的北方爆发了义和团运动,以他长期对中国的政治敏感性,认为机会来了,立即就辞掉了在台湾的官职,再次从军北上,在日本陆军的第五师团司令部当了一名三等翻译官,加入了攻陷天津大沽口和向北京皇城进军的行列。命运再一次给了他施展抱负的机会,就是前面提到的,与大清朝的肃亲王善耆结识,不但结为了异国兄弟,还将善耆的十四格格收为义女。


川岛芳子在日本度过的孩提岁月,是她一生中最感寂寞的时期。因为川岛浪速经常在外宿娼嫖妓,安置外室,加上他为了所谓的“满蒙”独立活动,频繁地往返于日本和中国之间,因此与妻子福子的感情并不好,川岛福子经常因气愤而住在娘家或浅间的别墅,根本就不管新来的养女芳子。川岛浪速就请了一位帮他操持家务的家庭教师本多松江女士,来陪伴孤独的芳子。


本多松江女士是川岛浪速的长野县同乡,也是一位慕芳子王女之名,不收取任何报酬,有教养的知识女性。她在长野县松本高等女校和东京九段和洋女子专科学校毕业后,还曾在美国的哥伦比亚大学留学。川岛芳子后来能够有英语、法语的基础,是和本多松江女士教授的结果分不开的。


因为本多松江女士对芳子这位中国前清王爷的格格,是怀着崇拜和敬畏的心情来执教的,所以她对芳子采取的是既疼爱又宠惯的教育方法,这对川岛芳子日后骄横任性性格的形成有很大关系。在川岛浪速滞留在中国,策划他和善耆醉心的“满蒙独立运动”时,本多松江女士就每天陪伴着芳子,在一张桌上吃饭,在一处“榻榻密”席上睡觉。早上送芳子到丰岛师范附小上课,晚饭后又伴着芳子在庭院里散步。每逢星期天或节假日,还领着芳子到公园去划船,骑木马,到剧院去欣赏歌舞,到东京“银座”去逛街,给芳子买新奇的玩具和金银首饰。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1921年。芳子15岁时,本多松江女士与日本名古屋林高寺第十五代住持本多惠孝长老结婚,她才辞去川岛公馆家庭教师的身份,离开了芳子。


在日本,川岛浪速的家庭环境对川岛芳子的影响是巨大的。川岛浪速终年漂泊四方,妻子川岛福子又不常在家中,在川岛公馆偌大的宅院中,只有仆人和家庭教师本多松江陪伴着芳子。在这样的环境中,说芳子获得了绝对的自由也好,说她失去了家庭的关爱也好,总之,她可以对自己的任何事情作主了,让芳子小小年纪便培养了超强的独立行为能力。在川岛芳子的一生中,这种从小就被环境培养起来的不受管束,敢作敢为的品格伴随她走过了一生。


川岛芳子在东京丰岛师范附小上学期间,由于她的特殊出身,受到了全校师生的尊敬和奉迎。同学们都以见到她,并和她同班同校为荣耀。刚刚度过童年的芳子,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都受到了众星捧月般的特殊眷顾。如果她打了同学,她不但受不到应有的谴责,相反,被打的同学还要受到无理的惩罚。学校的军训教官,还会用拳头教训被打的同学:“你不能欺负她,因为她是中国的公主。”


就是在这种心灵孤独而又被众人放纵的环境里,川岛芳子才渐渐变成了一个既有如花似玉的容貌,女性的温柔妩媚,但性情又独断专行的骄横姑娘。


川岛芳子在东京赤羽川岛公馆这座寂寞宅院里,也有喜悦的日子,那就是养父川岛浪速从中国回来的时候。此时的川岛公馆就变成了一座热闹喧腾的公寓。公馆里聚满了陆军士官学校的学生和野心勃勃的军人,他们是来向川岛浪速打听中国政局的变化和满蒙独立运动的进展情况的。谈论的话题,都离不开如何在中国开拓疆土。川岛芳子在这种场合,不是依偎在川岛浪速的怀里,就是被拉到酒桌前,和这些客人举杯饮酒,听着大人们的奉承和恭维。在人们的赞美与表扬声中,芳子变得更加“人来疯”,说起话来胆子也越来越大。当一个客人称赞她说:


“啊,美丽的芳子小姐真行呀,日后准会被训练成一个了不起的外交家的!”


芳子听了之后,对这样的奉承仍不满意,她又说出了一般女孩子不敢说的话来,语惊四座:


“啊!为什么我只能当一名外交家,而不能当一名大将军,飞到英雄巴布扎布(川岛浪速和肃亲王善耆策划满蒙独立扶植的蒙古分裂主义分子)的满蒙大草原?”


芳子的话使在场的客人都大为惊讶。换来的又是一片赞扬声:“芳子小姐前途不可限量,一定会成为倾国倾城的大人物的!”


这时,芳子又扑到川岛浪速的怀里撒娇地说:“义父,我不坐车了,快给我买一匹马,让我骑着马上学吧!亲王父亲来信不是总嘱咐您,把我当做一个男孩子那样培养吗?”


川岛浪速高兴地连连点头,嘴里不断地说着:“腰细!腰细!……”


川岛浪速为了满足芳子的要求,从日本援助巴布扎布的军需物资里,留下了两匹日本良种大洋马,还专门雇了一名驭手,鞍前马后地陪伴着芳子每天骑马上、下学。20世纪20年代生活在东京赤羽的日本人,几乎都见过花枝招展的川岛芳子,骑在高高的马背上,旁若无人地穿街过市。


也就在这段时期,东京赤羽川岛公馆里的常客,后来成为日本军国主义头面人物的土肥原贤二、冈村宁次和多田骏等,都喜欢上了这个美丽大方的小姑娘。这也为日后,川岛芳子以这些人为靠山,干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打下了基础。


1921年春天,川岛浪速用肃亲王善耆在北京的全部家产抵押贷了一笔巨款,但他并没有全部用于“满蒙独立运动”,而是瞒着善耆,在他的家乡,长野县的松本市和市郊风景优美的浅间山麓,购置了公馆和别墅。芳子离开东京迁往松本新居的那一年15岁,已长成一个风姿绰约、仪表漂亮、青春、丰润的少女。她穿着细腿马裤,长筒马靴,色彩鲜艳的翻领衫衣,外罩黑哔叽的卡腰坎肩,头戴一顶日本流行的白色小帽,骑在高高的马背上,挥舞着金漆马鞭,奔跑在装载着家具行李和坐有川岛浪速夫妇的汽车前后。来到松本市新居,芳子那一身束腰可体的戎装骑服,和跑马过市那种旁若无人的高傲姿态,立刻就在松本市引起了轰动,满街都在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议,甚至争先恐后地要看看这位中国王女的风采。


松本市的新居,虽然非常豪华,但当川岛浪速总是溜回中国,时而钻进蒙古包,帮助巴布扎布拟定骚扰和制造麻烦的阴谋计划;时而又出现在旅顺白玉山麓的肃王府,用谎言向那位被蒙在鼓里,一直到死都做着满蒙独立、复辟大清基业美梦的肃亲王爷,汇报着巴布扎布在东蒙地区军事进攻的“辉煌战果”时,松本市川岛公馆的大宅院里,就只有仆人、马夫和芳子了。


川岛浪速是对川岛芳子一生影响最大的人。他是芳子的义父,却不只是义父;他是芳子的老师,却不止是老师;他是芳子的战友,却不只是战友。从某种意义上说,川岛芳子是川岛浪速的翻版,是一个女性版的川岛浪速。川岛芳子对实现“理想”的无尽冲动,对成功的不懈努力,都是从川岛浪速身上移植过来的。因为川岛芳子的身份和女性特征,她完成了许多川岛浪速没法完成的壮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