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志刚
|类型:人物·传记
|更新时间:2019-10-06 13:04
|本章字节:5828字
引子:1960年冬,银川附近劳改农场的坟场,惨白的太阳悬在半空,风呼呼地刮着,一张口沙子就灌进嘴里。一眼望去坟场密密麻麻地布着数百个小土堆,一块写着死者名字的青砖压在坟头上,方便亲人寻尸。一位中年女人佝偻着背,脸和手指沾满了尘土,正苦苦哀求农场的人。她翻遍坟场的青砖,却找不到写有丈夫名字的那一块。动了恻隐之心的工作人员,找来一块青砖:“喏,人死了,找不着了,就这块砖吧。”
女人带着这块青砖回了家。1975年,当她因煤气中毒去世之后,儿女们将青砖当做了父亲的尸骨,与她合葬在一起。
这个女人,是中坤集团董事长黄怒波的母亲。自丈夫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之后,他们一家就沦落到悲惨的境地。黄怒波的二哥黄玉弟,七岁跟随母亲去了坟场,一辈子都忘不了母亲寻尸的景象……
冰岛“岛主”。
1960年冬,银川附近劳改农场的坟场,惨白的太阳悬在半空,风呼呼地刮着,一张口沙子就灌进嘴里。一眼望去坟场密密麻麻地布着数百个小土堆,一块写着死者名字的青砖压在坟头上,方便亲人寻尸。一位中年女人佝偻着背,脸和手指沾满了尘土,正苦苦哀求农场的人。她翻遍坟场的青砖,却找不到写有丈夫名字的那一块。动了恻隐之心的工作人员,找来一块青砖:“喏,人死了,找不着了,就这块砖吧。”
女人带着这块青砖回了家。1975年,当她因煤气中毒去世之后,儿女们将青砖当作了父亲的尸骨,与她合葬在一起。
这个女人,是中坤集团董事长黄怒波的母亲。自丈夫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之后,他们一家就沦落到悲惨的境地。黄怒波的二哥黄玉弟,七岁跟随母亲去了坟场,一辈子都忘不了母亲寻尸的景象。
黄怒波,1995年创办中坤集团,靠开发房地产起家,现公司主业为旅游地产。中坤集团曾开发位于北京市西直门的长河湾住宅区,旗下持有大钟寺中坤广场、中坤大厦等商业地产。大钟寺中坤广场位于北京北三环,总建筑面积43万平方米。自中坤转型做旅游地产以来,已在安徽黟县宏村、安徽桐城、湖南岳阳、北京门头沟及延庆、新疆南部,以及美国田纳西州、日本北海道等地拥有产业。其最新开发的旅游项目是,投资一亿元重建的唐代名刹黟县梓路寺,以及黟县奇墅湖五星级大酒店。在2010年福布斯中国富豪榜上,黄怒波以59亿元的财富身家排名161位。2011年9月6日,黄怒波宣布购置冰岛300平方公里土地,打造生态旅游帝国。
距离北京西直门地铁一百米的地方,坐落着黄怒波的中坤大厦。这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大约三万元一平方米。黄怒波的办公室位于大厦十六层,是复式结构,分上下两层,约两百平方米。
办公室外,安着一个细密格子的铁笼。笼子两米多高,占地约七平方米。笼子里立着一棵枝干光秃秃的树,两只十几厘米高的小猴子在上面跳来跳去。黄怒波进办公室前,先笑眯眯地轻轻挠挠猴子的下颌,猴子将整个脑袋都埋进他的手里。
一跨入他的办公室,一匹狼的标本赫然立在角落里,龇着白森森的牙齿,眼睛露出凶光。多宝格占了整整一面墙的位置,上面摆满西藏佛像、和田玉、动物雕塑等各种稀奇古怪的收藏品。复式楼梯转角的墙上挂着西藏高僧亲绘的唐卡。后来,我在黟县梓路寺的墙上看到了同样的图,不过放大了几十倍。办公室上面一层是黄怒波的休息场所,墙角堆着登山用具。三根木桩上立着三只鸟,它们有着长长的、弯曲的、锋利的喙,这些鸟很凶恶,除了黄怒波本人以外,没人敢接近它们。
这是一个风格混沌又带着黄怒波鲜明个性的办公室,动物的凶猛野性和西藏密宗的神秘莫测混杂在一起,与外面车水马龙的现代世界隔绝。它清晰地表明,黄怒波是这块世界的主宰。
我问这位身高一米九的大富豪为什么这么喜欢小动物?“小动物很可爱,你可以给它爱,它又不会伤害你。”他在这个象征着权势的殿堂里感叹道,“人那么残忍,一旦环境变了,人比畜生还要坏。”
父亲受冤自杀。
1956年,黄怒波出生于兰州一个军人家庭。他排行老幺,上面有两个哥哥与一个姐姐。他的父亲是副营级干部,转业至银川的汽车运输公司。黄怒波两岁的时候,举家搬至银川。1960年,在宁夏“双反运动”中,他的父亲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同年自杀身亡。此后,这一家子孤儿寡母,靠着母亲在建筑工地里做活养家糊口。
当时黄家住在银川郊区的三间土坯房。椽子上搭着席子草,席子草上糊着泥,抹平就是土坯房的屋顶。黄怒波的发,黄家有个箱子,钻进去,外面的光线都漏进来了,因为箱子满是窟窿。他家就是穷到这个地步。
幼年失怙的黄怒波,对父亲印象寥寥:一次吃饭的时候他淘气,他父亲扇了他一巴掌;还有一次他靠着墙角迷糊睡过去之后,矇矇眬眬记得是父亲抱他上炕睡觉。父亲给他留下的最后印象是五花大绑着被人拉走了。“这是梦还是真实的景象,我分不清了。”他说。
那不是梦。黄玉弟比黄怒波大三岁,清晰地记得父亲被人带走的那天发生的所有的事。屋子里呼啦啦地冲进一群人,上来五六个人抓头的抓头、抓胳膊的抓胳膊,硬拽着他父亲出去。他拉着父亲不让走,被拨到了一边。挣扎中,父亲的一只鞋掉了。母亲抓起鞋追出门。刚到门口,不知是谁一脚把她踹了回来,跌翻在地上,胸口印着一个大脚印。四岁的黄怒波吓得差点哭背过气去,却没人顾得上他。第二天,又来了十几个人,在屋子里翻东西,有什么砸什么,连衣服都给撕碎了。母亲紧紧抱着黄玉弟和黄怒波,被赶在墙角缩着,看别人在自己家里翻箱倒柜,如入无人之境。事后清点,母亲的两个金戒指和银手链都不见了。
悲剧缘于一次小口角。黄父性格耿直,与运输公司的党委书记不对付。书记找碴儿降他工资,黄父骂了书记,责问他凭什么。三天后,黄父被定性为“现行反革命分子”。后来,黄玉弟遇到父亲的两位同事,他们说只要得罪了书记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黄父被人硬拽着离开后,就没消息了。没人告诉他们,在哪个地儿劳改。黄母堵在运输公司,天天坐在那里哭,没人理。
半年后,终于来人通知黄家母子看人。母亲带着黄玉弟去劳改农场,走了一天多还没到。第二天一辆马车车主让灰头土脸的母子俩搭上便车。天没亮就出门,直到晚上才到农场。那里有一个大棚子,坐满了过来看亲人的人。当时是冬天,风吹在身上,骨头缝儿里都冒寒气;沙子打在脸上,眼睛都睁不开。农场的人说第二天早晨才准看人。在四面空空的大棚子里,抱着孩子的女人们挤在一起。没吃的,没喝的,干熬着过夜。
早晨叫号,轮到黄家母子,才知道人死了。母亲抱着黄玉弟哭,问怎么死的。农场的人说,“反革命分子”自杀了。他指了个方向:“埋在那儿,喏,去那里找吧。”顺着指点,母子俩去了坟场。一眼望去,平地上密密麻麻的布着几百个小土堆。人埋在地下,和筷子差不多高的小土堆就是坟头了。坟头上放着一块青砖,上面写着名字,供亲人寻尸。这才有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就这样,黄母将代表她丈夫尸骨的青砖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