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范晔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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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昔王葬、更始之际,天下散乱,礼乐分崩,典文残落。及光武中兴,爱好经
术,未及下车,而先访儒雅,采求阙文,补缀漏逸。先是,四方学士多怀协图书,
遁逃林薮。自是莫不抱负坟策,云会京师,范升、陈元、郑兴、杜林、卫宏、刘
昆、桓荣之徒,继踵而集。于是立《五经》博士,各以家法教授,《易》有施、
孟、梁丘、京氏,《尚书》欧阳、大小夏侯,《诗》齐、鲁、韩,《礼》大小戴,
《春秋》严、颜、凡十四博士,太常差次总领焉。
建武五年,乃修起太学,稽式古典,笾豆干戚之容,备之于列,服方领习矩
步者,委它乎其中。中元元年,初建三雍。明帝即位,亲行其礼。天子始冠通天,
衣日月,备法物之驾,盛清道之仪,坐明堂而朝群后,登灵台以望云物,袒割辟
雍之上,尊养三老五更。飨射礼毕,帝正坐自讲,诸儒执经问难于前,冠带缙绅
之人,圜桥门而观听者盖亿万计。其后复为功臣子孙、四姓末属别立校舍,搜选
高能以受其业,自期门羽林之士,悉令通《孝经》章句,匈奴亦遣子入学。济济
乎,洋洋乎,盛于永平矣!
建初中,大会诸儒于白虎观,考详同异,连月乃罢。肃宗亲临称制,如石渠
故事,顾命史臣,著为通义。又诏高才生受《古文尚书》、《毛诗》、《穀梁》、
《左氏春秋》,虽不立学官,然皆擢高第为讲郎,给事近署,所以网罗遗逸,博
存众家。孝和亦数幸东观,览阅书林。及邓后称制,学者颇懈。时,樊准、徐防
并陈敦学之宜,又言儒职多非其人,于是制诏公卿妙简其选,三署郎能通经术者,
皆得察举。自安帝览政,薄于艺文,博士倚席不讲,朋徒相视怠散,学舍穨敝,
鞠为园蔬,牧儿荛竖,至于薪刈其下。顺帝感翟酺之言,乃更修黉宇,凡所结构
二百四十房,千八百五十室。试明经下第补弟子,增甲乙之科员各十人,除郡国
耆儒皆补郎、舍人。本初元年,梁太后诏曰:“大将军下至六百石,悉遣子就学,
每岁辄于乡射月一飨会之,以此为常。”自是游学增盛,至三万余生。然章句渐
疏,而多以浮华相尚,儒者之风盖衰矣。党人既诛,其高名善士多坐流废,后遂
至忿争,更相信告,亦有私行金货,定兰台漆书经字,以合其私文。熹平四年,
灵帝乃诏诸儒正定《五经》,刊于石碑,为古文、篆、隶三体书法以相参检,树
之学门,使天下咸取则焉。
初,光武迁还洛阳,其经牒秘书载之二千余两,自此以后,参倍于前。及董
卓移都之际,吏民扰乱,自辟雍、东观、兰台、石室、宣明、鸿都诸藏典策文章,
竞共剖散,其缣帛图书,大则连为帷盖,小乃制为縢囊。及王允所收而西者。裁
七十余乘,道路艰远,复弃其半矣。后长安之乱,一时焚荡,莫不泯尽焉。
东京学者猥众,难以详载,今但录其能通经名家者,以为《儒林篇》。其自
有列传者,则不兼书。若师资所承,宜标名为证者,乃著之云。
《前书》云:田何传《易》授丁宽,丁宽授田王孙,王孙授沛人施雠、东海
孟喜、琅邪梁丘贺,由是《易》有施、孟、梁丘之学。又东郡京房受《易》于梁
国焦延寿,别为京氏学。又有东莱费直,传《易》,授琅邪王横,为费氏学。本
以古字,号《古文易》。又沛人高相传《易》,授子康及兰陵毋将永,为高氏学。
施、孟、梁丘、京氏四家皆立博士,费、高二家未得立。
刘昆字桓公,陈留东昏人,梁孝王之胤也。少习容礼。平帝时,受《施氏易》
于沛人戴宾。能弹雅琴,知清角之操。
王莽世,教授弟子恒五百余人。每春秋飨射,常备列典仪,以素木瓠叶为俎
豆,桑弧蒿矢,以射“菟首”。每有行礼,县宰辄率吏属而观之。王莽以昆多聚
徒众,私行大礼,有僣上心,乃系昆及家属于外黄狱。寻莽败得免。既而天下大
乱,昆避难河南负犊山中。
建武五年,举孝廉,不行,遂逃,教授于江陵。光武闻之,即除为江陵令。
时,县连年火灾,昆辄向火叩头,多能降雨止风。征拜议郎,稍迁侍中、弘农太
守。
先是,崤、黾驿道多虎灾,行旅不通。昆为政三年,仁化大行,虎皆负子度
河。帝闻而异之。二十二年,征代杜林为光禄勋。诏问昆曰:“前在江陵,反风
灭火,后守弘农,虎北度河,行何德政而致是事?”昆对曰:“偶然耳。”左右
皆笑其质讷。帝叹曰:“此乃长者之言也。”顾命书诸策。乃令入授皇太子及诸
王小侯五十余人。二十七年,拜骑都尉。三十年,以老乞骸骨,诏赐洛阳第舍,
以千石禄终其身。中元二年卒。
子轶,字君文,传昆业,门徒亦盛。永平中,为太子中庶子。建初中,稍迁
宗正,卒官,遂世掌宗正焉。
洼丹字子玉,南阳育阳人也。世传《孟氏易》。王莽时,常避世教授,专志
不仕,徒众数百人。建武初,为博士,稍迁,十一年,为大鸿胪。作《易通论》
七篇,世号《洼君通》。丹学义研深,《易》家宗之,称为大儒。十七年,卒于
官,年七十。
时,中山觟阳鸿,字孟孙,亦以《孟氏易》教授,有名称,永平中为少
府。
任安字定祖,广汉绵竹人也。少游太学,受《孟氏易》,兼通数经。又从同
郡杨厚学图谶,究极其术。时人称曰:“欲知仲桓问任安。”又曰:“居今行古
任定祖。”学终,还家教授,诸生自远而至。初仕州郡。后太尉再辟,除博士,
公车征,皆称疾不就。州牧刘焉表荐之,时王涂隔塞,诏命竟不至。年七十九,
建安七年,卒于家。
杨政字子行,京兆人也。少好学,从代郡范升受《梁丘易》,善说经书。京
师为之语曰:“说经铿铿杨子行。”教授数百人。
范升尝为出妇所告,坐系狱,政乃肉袒,以箭贯耳,抱升子潜伏道傍,候车
驾,而持章叩头大言曰:“范升三娶,唯有一子,今适三岁,孤之可哀。”武骑
虎贲惧惊乘舆,举弓射之,犹不肯去;旄头又以戟叉政,伤胸,政犹不退。哀泣
辞请,有感帝心,诏曰:“乞杨生师。”即尺一出升,政由是显名。
为人嗜酒,不拘小节,果敢自矜,然笃于义。时,帝婿梁松、皇后弟阴就,
皆慕其声名,而请与交友。政每共言论,常切磋恳至,不为屈挠。尝诣杨虚侯马
武,武难见政,称疾不为起。政入户,径升床排武,把臂责之曰:“卿蒙国恩,
备位藩辅,不思求贤以报殊宠,而骄天下英俊,此非养身之道也。今日动者刀入
胁。”武诸子及左右皆大惊,以为见劫,操兵满侧,政颜色自若。会阴就至,责
数武,令为交友。其刚果任情,皆如此也。建初中,官至左中郎将。
张兴字君上,颍川鄢陵人也。习《梁丘易》以教授。建武中,举孝廉为郎,
谢病去,复归聚徒。后辟司徒冯勤府,勤举为教廉,稍迁博士。永平初,迁侍中
祭酒。十年,拜太子少傅。显宗数访问经术。既而声称著闻,弟子自远至者,著
录且万人,为梁丘家宗。十四年,卒于官。
子鲂,传兴业,位至张掖属国都尉。
戴凭字次仲,汝南平舆人也。习《京氏易》。年十六,郡举明经,征试博士,
拜郎中。
时,诏公卿大会,群臣皆就席,凭独立。光武问其意。凭对曰:“博士说经
皆不如臣,而坐居臣上,是以不得就席。”帝即召上殿,令与诸儒难说,凭多所
解释。帝善之,拜为侍中,数进见问得失。帝谓凭曰:“侍中当匡补国政,勿有
隐情。”凭对曰:“陛下严。”帝曰:“朕何用严?”凭曰:“伏见前太尉西曹
掾蒋遵,清亮忠孝,学通古今,陛下纳肤受之诉,遂致禁锢,世以是为严。”帝
怒曰:“汝南子欲复党乎?”凭出,自系廷尉,有诏敕出。后复引见,凭谢曰:
“臣无謇谔之节,而有狂瞽之言,不能以尸伏谏,偷生苟活,诚惭圣朝。”帝即
敕尚书解遵禁锢,拜凭虎贲中郎将,以侍中兼领之。
正旦朝贺,百僚毕会,帝令群臣能说经者更相难诘,义有不通,辄夺其席以
益通者,凭遂重坐五十余席。故京师为之语曰:“解经不穷戴侍中。”在职十八
年,卒于官,诏赐东园梓器,钱二十万。
时南阳魏满字叔牙,亦习《京氏易》,教授。永平中,至弘农太守。
孙期字仲彧,济阴成武人也。少为诸生,习《京氏易》、《古文尚书》。家
贫,事母至孝,牧豕于大泽中,以奉养焉。远人从其学者,皆执经垄畔以追之,
里落化其仁让。黄巾贼起,过期里陌,相约不犯孙先生舍。郡举方正,遣吏赍羊、
酒请期,期驱豕入草不顾。司徒黄琬特辟,不行,终于家。
建武中,范升传《孟氏易》,以授杨政,而陈元、郑众皆传《费氏易》,其
后马融亦为其传。融授郑玄,玄作《易注》,荀爽又作《易传》,自是《费氏》
兴,而《京氏》遂衰。
《前书》云:济南伏生传《尚书》,授济南张生及千乘欧阳生,欧阳生授同
郡皃宽,宽授欧阳生之子,世世相传,至曾孙欧阳高,为《尚书》欧阳氏学;张
生授夏侯都尉,都尉授族子始昌,始昌传族子胜,为大夏侯氏学;胜传从兄子建,
建别为小夏侯氏学:三家皆立博士。又鲁人孔安国传《古文尚书》授都尉朝,朝
授胶东庸谭,为《尚书》古文学,未得立。
欧阳歙字正思,乐安千乘人也。自欧阳生传《伏生尚书》,至歙八世,皆为
博士。
歙既传业,而恭谦好礼让。王莽时,为长社宰。更始立,为原武令。世祖平
河北,到原武,见歙在县修政,迁河南都尉,后行太守事。世祖即位,始为河南
尹,封被阳侯。建武五年,坐事免官。明年,拜杨州牧,迁汝南太守。推用贤俊,
政称异迹。九年,更封夜侯。
歙在郡,教授数百人,视事九岁,征为大司徒。坐在汝南臧罪千余万发觉下
狱。诸生守阙为歙求哀者千余人,至有自髡剔者。平原礼震,年十七,闻狱当断,
驰之京师,行到河内获嘉县,自系,上书求代歙死。曰:“伏见臣师大司徒欧阳
歙,学为儒宗,八世博士,而以臧咎当伏重辜。歙门单子幼,未能传学,身死之
后,永为废绝,上令陛下获杀贤之讥,下使学者丧师资之益。乞杀臣身以代歙命。”
书奏,而歙已死狱中。歙掾陈元上书追讼之,言甚切至,帝乃赐棺木,赠印绶,
赙缣三千匹。
子复嗣。复卒,无子,国除。
济阴曹曾字伯山,从歙受《尚书》,门徒三千人,位至谏议大夫。子祉,河
南尹,传父业教授。
又陈留陈弇,字叔明,亦受《欧阳尚书》于司徒丁鸿,仕为蕲长。
牟长字君高,乐安临济人也。其先封牟,春秋之末,国灭,因氏焉。
长少习《欧阳尚书》,不仕王莽世。建武二年,大司空弘特辟,拜博士,稍
迁河内太守,坐垦田不实免。
长自为博士及在河内,诸生讲学者常有千余人,著录前后万人。著《尚书章
句》,皆本之欧阳氏,俗号为《牟氏章句》。复征为中散大夫,赐告一岁,卒于
家。
子纡,又以隐居教授,门生千人。肃宗闻而征之,欲以为博士,道物故。
宋登字叔阳,京兆长安人也。父由,为太尉。
登少传《欧阳尚书》,教授数千人。为汝阴令,政为明能,号称“神父”。
迁赵相,入为尚书仆射。顺帝以登明识礼乐,使持节临太学,奏定曲律,转拜侍
中。数上封事,抑退权臣,由是出为颖川太守。市无二价,道不拾遗。病免,卒
于家,汝阴人配社祠之。
张驯字子俊,济阴定陶人也。少游太学,能诵《春秋左氏传》。以《大夏侯
尚书》教授。辟公府,举高第,拜议郎。与蔡邕共奏定《六经》文字。擢拜侍中,
典领秘书近署,甚见纳异。多因便宜陈政得失,朝廷嘉之。迁丹阳太守,化有惠
政。光和七年,征拜尚书,迁大司农。初平中,卒于官。
尹敏字幼季,南阳堵阳人也。少为诸生。初习《欧阳尚书》,后受《古文》,
兼善《毛诗》、《穀梁》、《左氏春秋》。
建武二年,上疏陈《洪范》消灾之术。时,世祖方草创天下,未遑其事,命
敏待诏公车,拜郎中,辟大司空府。
帝以敏博通经记,令校图谶,使蠲去崔发所为王莽著录次比。敏对曰:“谶
书非圣人所作,其中多近鄙别字,颇类世俗之辞,恐疑误后生。”帝不纳。敏因
其阙文增之曰:“君无口,为汉辅。”帝见而怪之,召敏问其故。敏对曰:“臣
见前人增损图书,敢不自量,窃幸万一。”帝深非之,虽竟不罪,而亦以此沈滞。
与班彪亲善,每相遇,辄日旰忘食,夜分不寝,自以为钟期、伯牙,庄周、
惠施之相得也。
后三迁长陵令。永平五年,诏书捕男子周虑。虑素有名称,而善于敏,敏坐
系免官。及出,叹曰:“喑聋之徒,真世之有道者也。何谓察察而遇斯患乎?”
十一年,除郎中,迁谏议大夫。卒于家。
周防字伟公,汝南汝阳人也。父扬,少孤微,常修逆旅,以供过客,而不受
其报。
防年十六,仕郡小吏。世祖巡狩汝南,召掾史试经,防尤能诵读,拜为守丞。
防以未冠,谒去。师事徐州剌史盖豫,受《古文尚书》。经明,举孝廉,拜郎中。
撰《尚书杂记》三十二篇,四十万言。太尉张禹荐补博士,稍迁陈留太守,坐法
免。年七十八,卒于家。
子举,自有传。
孔僖字仲和,鲁国鲁人也。自安国以下,世传《古文尚书》、《毛诗》。曾
祖父子建,少游长安,与崔篆友善。及篆仕王莽为建新大尹,尝劝子建仕。对曰:
“吾有布衣之心,子有衮冕之志,各从所好,不亦善乎!道既乘矣,请从此辞。”
遂归,终于家。
僖与崔篆孙骃复相友善,同游太学,习《春秋》。因读吴王夫差时事,僖废
书叹曰:“若是,所谓画龙不成反为狗者。”骃曰:“然。昔孝武皇帝始为天子,
年方十八,崇信圣道,师则先王,五六年间,号胜文、景。及后恣己,忘其前之
为善。”僖曰:“书传若此多矣!”邻房生梁郁儳和之曰:“如此,武帝亦是
狗邪?”僖、骃默然不对。郁怒恨之,阴上书告骃、僖诽谤先帝,刺讥当世。事
下有司,骃诣吏受讯。僖以吏捕方至,恐诛,乃上书肃宗自讼曰:
臣之愚意,以为凡言诽谤者,谓实无此事而虚加诬之也。至如孝武皇帝,政
之美恶,显在汉史,坦如日月。是为直说书传实事,非虚谤也。夫帝者为善,则
天下之善咸归焉;其不善,则天下之恶亦萃焉。斯皆有以致之,故不可以诛于人
也。且陛下即位以来,政教未过,而德泽有加,天下所具也,臣等独何讥刺哉?
假使所非实是,则固应悛改;倘其不当,亦宜含容,又何罪焉?陛下不推原大数,
深自为计,徒肆私忿,以快其意。臣等受戮,死即死耳,顾天下之人,必回视易
虑,以此事窥陛下心。自今以后,苟见不可之事,终莫复言者矣。臣之所以不爱
其死,犹敢极言者,诚为陛下深惜此大业。陛下若不自惜,则臣何赖焉?齐桓公
亲扬其先君之恶,以唱管仲,然后群臣得尽其心。今陛下乃欲以十世之武帝,远
讳实事,岂不与桓公异哉?臣恐有司卒然见构,衔恨蒙枉,不得自叙,使后世论
者,擅以陛下有所方比,宁可复使子孙追掩之乎?谨诣阙伏待重诛。
帝始亦无罪僖等意,及书奏,立诏勿问,拜僖兰台令史。
元和二年春,帝东巡狩,还过鲁,幸阙里,以太牢祠孔子及七十二弟子,作
六代之乐,大会孔氏男子二十以上者六十三人,命儒者讲《论语》。僖因自陈谢。
帝曰:“今日之会,宁于卿宗有光荣乎?”对曰:“臣闻明王圣主,莫不尊师贵
道。今陛下亲屈万乘,辱临敝里,此乃崇礼先师,增辉圣德。至于光荣,非所敢
承。”帝大笑曰:“非圣者子孙,焉有斯言乎!”遂拜僖郎中,赐褒成侯损及孔
氏男女线、帛,诏僖从还京师,使校书东观。
冬,拜临晋令,崔骃以《家林》筮之,谓为不吉,止僖曰:“子盍辞乎?”
僖曰:“学不为人,仕不择官,凶吉由己,而由卜乎?”在县三年,卒官,遗令
即葬。
二子:长彦、季彦,并十余岁。蒲坂令许君然劝令反鲁。对曰:“今载柩而
归,则违父令;舍墓而去,心所不忍。”遂留华阴。
长彦好章句学,季彦守其家业,门徒数百人。延光元年,河西大雨雹,大者
如斗。安帝诏有道术之士极陈变眚,乃召季彦见于德阳殿,帝亲问其故。对曰:
“此皆阴乘阳之征也。今贵臣擅权,母后党盛,陛下宜修圣德,虑此二者。”帝
默然,左右皆恶之。举孝廉,不就。三年,年四十七,终于家。
初,平帝时王莽秉政,乃封孔子后孔均为褒成侯,追谥孔子为褒成宣尼。及
莽败,失国。建武十三年,世祖复封均子志为褒成侯。志卒,子损嗣。永元四年,
徙封褒亭侯。损卒,子曜嗣。曜卒,子完嗣。世世相传,至献帝初,国绝。
杨伦字仲理,陈留东昏人也。少为诸生,师事司徒丁鸿,习《古文尚书》。
为郡文学掾。更历数将,志乘于时,以不能人间事,遂去职,不复应州郡命。讲
授于大泽中,弟子至千余人。元初中,郡礼请,三府并辟,公车征,皆辞疾不就。
后特征博士,为清河王傅。是岁,安帝崩,伦辄弃官奔丧,号泣阙下不绝声。
阎太后以其专擅去职,坐抵罪。
顺帝即位,诏免伦刑,遂留行丧于恭陵。服阕,征拜侍中。是时,邵陵令任
嘉在职贪秽,因迁武威太守,后有司奏嘉臧罪千万,征考廷尉,其所牵染将相大
臣百有余人。伦乃上书曰:“臣闻《春秋》诛恶及本,本诛则恶消;振裘持领,
领正则毛理。今任嘉所坐狼藉,未受辜戮,猥以垢身,改典大郡,自非案坐举者,
无以禁绝奸萌。往者湖陆令张叠、萧令驷贤、徐州刺史刘福等,衅秽既章,咸伏
其诛,而豺狼之吏至今不绝者,岂非本举之主不加之罪乎?昔齐威之霸,杀奸臣
五人,并及举者,以弭谤讟。当断不断,《黄石》所戒。夫圣王所以听僮夫匹妇
之言者,犹尘加嵩岱,雾集淮海,虽未有益,不为损也。惟陛下留神省察。”奏
御,有司以伦言切直,辞不逊顺,下之。尚书奏伦探知密事,激以求直。坐不敬,
结鬼薪。诏书以伦数进忠言,特原之,免归田里。
阳嘉二年,征拜太中大夫。大将军梁商以为长史。谏诤不合,出补常山王傅,
病不之官。诏书敕司隶催促发遣,伦乃留河内朝歌,以疾自上,曰:“有留死一
尺,无北行一寸。刎颈不易,九裂不恨。匹夫所执,强于三军。固敢有辞。”帝
乃下诏曰:“伦出幽升高,宠以藩傅,稽留王命,擅止道路,托疾自从,苟肆狷
志。”遂征诣廷尉,有诏原罪。
伦前后三征,皆以直谏不合。既归,闭门讲授,自绝人事。公车复征,逊遁
不行,卒于家。
中兴,北海牟融习《大夏侯尚书》,东海王良习《小夏侯尚书》,沛国桓荣
习《欧阳尚书》。荣世习相传授,东京最盛。扶风杜林传《古文尚书》,林同郡
贾逵为之作训,马融作传,郑玄注解,由是《古文尚书》遂显于世。
译文:
过去,在王莽和更始交替时期,天下分裂动乱,礼乐分崩离析,典章文学残缺衰败。
到光武中兴,喜欢经学,没来得及下车,就先去访求儒雅乏士,采集搜求残缺的文章,增补充集漏失散逸的典籍。
在这以前,天下的有学之士大多携带书籍,逃往山林水泽处隐居。
自此无不手抱肩负古代典籍,像云一样聚集京师。
范升、陈元、郑兴、杜林、卫宏、刘昆、桓荣等人,接连会集。
于是确立《五经》博士,各自以家法传授学生,《易经》有施、孟、梁丘、京氏,《尚书》有欧阳、大小夏侯,《诗经》有齐、鲁、韩,《礼记》有大小戴,《春秋》有严、颜,一共有十四家博士,太常按照次序总管他们。
建武五年,于是修建太学,改法古代典章制度,篷豆和盾斧陈列的阵容,排列齐备,身穿直领衣服、步履合乎法度的儒生,徐徐在其中行进。
中元元年,开始修建三雍。
明帝即位后,亲自去举行礼仪。
天子首先领戴通天冠,身穿绘有日月星辰的衣服,完备车驾、仪仗及祭祀所用器物,隆重举行清扫道路的仪式,天子在明堂上朝见群臣,登上灵台观看天象云气之色,在辟雍袒露身体切割牲口,敬重供养三老五更。
宴飨和射礼结束后,皇帝端坐,亲自讲论经义,众儒生手拿经典在皇帝面前诘问辩驳,士大夫和官吏,以及环绕辟雍的桥门来观看和听讲的人大约用亿和万来计算。
在这以后天子又为功臣的子孙、四姓亲族支属另外建造学校,搜求选择学问很高的人来传授他们学业从期门和羽林军的士卒开始,要他们全部读懂《孝经》的章句,匈奴首领也派儿子到学校学习。
多么盛大辉煌的场面啊,在永平时期达到鼎盛了!建初中期,天子在白虎观广泛召集众儒生考正审议经书学术的同异,连续几个月纔结束。
肃宗亲自到场以皇帝身份裁决,同宣帝在石渠合的旧例一样,回头要史臣撰写通义。
并且下诏书要高材生学习《古文尚书》、《毛诗》、《壳梁》、《左氏春秋》,虽然没有在官学建立博士,但都选拔成绩优异的人担任讲郎,在皇帝身边的官署供职,目的是搜罗遗漏散逸的学者,广泛保留各家学术。
和帝也多次去束观,浏览众多的书籍。
到邓太后代行皇帝权力,从学之士很是懈怠。
当时樊准、徐防一同陈述敦促学术的措施,并且说负责学术的人大都不称职,于是天子下诏书要公卿精选儒学官员,三署的郎官只要能精通经术,都可以得到选拔。
自安帝处理朝政以后,对六艺文章不重视,博士不设讲座,弟子们彼此看着怠惰离散,学校坍塌破败,全都成为菜园,以至放牧和割柴草的小孩,到里面砍柴割草。
顺帝被翟醋的话感动,就重新修建学校,所造的房屋共有二百四十栋,一千八百五十问。
让明经考试中成绩下等的人去补任学生,甲乙两科各增加十个名额,对郡国中年老博学的儒者都裆授郎和舍人。
本初元年,梁太后下诏书说:“自大将军以下到六百石官员,都让儿子到学校学习,每年经常在举行乡射礼的月份让他们宴飨聚会,以此作为常例。”自此游学的人增多兴旺,达到三万多学生。
但章句之学逐渐荒疏,并且大都相互崇尚虚浮不实,儒者的风范已是衰败了。
党人被杀以后,名望突出行为高尚的人大多受牵连而被流放罢免,以后终于发展到愤怒相争,互相告发,也有私人以金钱财货买通,改正兰台漆写的经书文字,来附和他们自己的经书文字。
熹平四年,灵帝于是下诏书要群儒正定《五经》,刊刻在石碑上,用古文、篆书、隶书三种字体相互验证检校,立在太学门前,让天下的人都作为标准。
当初,光武迁回洛阳时,经籍和图录谶纬方面的书装了二干多辆车,自这以后,比过去增加了三倍。
到董卓迁都的时候,官吏百姓纷扰战乱,辟雍、东观、兰台、石室、宣明、鸿都所藏的典籍文章,都被竞相割裂抛散,那些丝帛书籍,大的就被连缀成帷帐车盖,小的就被做成行囊。
到王允收集带往西京时,只有七十多辆车,道路艰险遥远,又丢失了一半。
后来长安之乱时,书籍一时问全被焚毁,都荡然无存了。
束京的学者众多,难以详细记载,现存只记录那些能够精通经典成为一家的人作为《儒林篇》。
那些自有列传的人,就不同时记述了。
如果法传承应当标明姓名作为证明的,这纔予以记述。
《汉书》上说:田何传授《易经》给丁宽,丁宽传给田王孙,田王孙传给沛国人施雕、束海人孟喜、琅邪人梁丘贺,自此《易经》有施、孟、梁丘学说。
另外,柬郡人京房跟梁国人焦延寿学习《易经》,另创京氏学。
还有束莱人费直传授《易经》,传给琅邪人王横,成为费氏学。
费氏《易经》原为古文本,被称为《古文易》。
另外,沛国人高相传授《周易》,传给其子高康和兰陵人毋将永,成为高氏学。
施、孟、梁丘、京氏四家都立为博士,费、高二家没有能立为博士。
刘昆,字桓公,陈留东昏人,梁孝王的后代。
刘昆从小学习礼仪,平帝时,跟随沛国人戴宾学习《施氏易》。
他擅长弹奏雅零,懂得五音韵律。
王莽时代,刘昆教授的学生经常达五百多人。
每到春秋季节举行宴飨射礼时,刘昆经常陈设典制仪式,用役有油漆雕饰的白木瓠瓜的叶制作俎豆,用桑木制作的弓和蓬草制作的箭举行射仪,射时唱《诗经》中的“菟首”。
每次举行礼仪时,县官总是率领属下来观看。
王莽认为刘昆聚集很多人,私自举行重大礼仪,存有僭拟皇帝的想法,就将刘昆全家抓起来关在外黄监狱。
不久王莽败灭,刘昆被释放。
很快天下大乱,刘昆到河南负犊山中避难。
建武五年,刘昆被举蔫为孝廉,他没去,就逃到江陵去教授学生。
光武得知后,随即任命他为江陵令。
当时县内连年发生火灾,刘昆总是对着火磕头,大都能够使天上下雨使风止息。
朝廷征召他担任议郎,不久升为侍中、弘农太守。
在这以前,崤山和疆池间的驿道上经常有老虎为害,行人不敢通过。
刘昆任职三年,仁爱和教化得到普遍施行,老虎都带了小虎过黄河离去。
皇帝听说以后很惊异。
二十二年,刘昆受征召接替杜林担任光禄勋。
诏书询问刘昆:“以前你在江陵,使大风反过来减掉火,后来担任弘农太守,老虎北渡黄河,您施行了什么德政而造成这样的事情?”刘昆回答说:“偶然碰上罢了。”皇帝身边的人都笑刘昆老实迟钝。
皇帝感叹说:“这是忠厚的人说的话。”回头要人记在竹简上。
天子要刘昆进宫教皇太子、诸侯王和四姓小侯一共有五十多人。
二十七年,刘昆被授任骑都尉。
三十年,刘昆因年老请求辞去官职,天子下诏书赐给他洛阳的住宅,以一千石俸禄奉养终身。
中元二年,刘昆去世。
刘昆的儿子刘轶,字君文,继承父亲的学业,学生也非常多。
永平年问,他担任太子中庶子。
建初中期,逐渐升任宗正,在职去世,于是后代都担任宗正一职。
涂丹,字子玉,南阳育阳人。
世代传授《孟氏易》。
王葬时期,洼丹经常隐居教学,专心致志不肯做官,弟子达几百人。
建武初年,他担任博士,不久得到升迁,十一年,担任大鸿胪。
他着《易通论》七篇,历代称为《洼君通》。
洼丹学问义理精深,研究《周易》的各家都尊崇他,称他为大儒。
十七年,洼丹在任去世,时年七十岁。
当时中山人鲑阳鸿,字孟孙,也教《孟氏易》,有名声,永平年问担任少府。
任安,字定祖,广汉绵竹人。
他小时候到太学游学,学习《孟氏易》,并精通其它几种经典。
又跟随同郡人杨厚学习图谶,穷究杨厚的图谶之术。
当时的人称道他说:“想了解杨仲桓就问任安。”又说:“生活在现在而能遵循古道的是任定祖。”学习结束后,回到家乡教学,学生们从远方赶来学习。
起先他在州郡任职。
后来再次被太尉举荐,朝廷任命他为博士,并派公交车征召,他都声称有病不去。
州牧刘焉上书推荐他,当时去京师的道路阻隔,天子的诏令竟然没有送到。
建安七年,七十九岁时,任安在家中去世。
杨政,字子行,京兆人。
杨政从小好学,跟随代郡人范升学习《梁丘易》,擅长讲论经书,京师的人谈论他说:“讲说经义明白晓畅的是杨子行。”他教的学生达几百人。
范升曾经被离婚的妻子告发,被关进监狱,杨政于是光着上身,用箭穿着耳朵,抱了范升的儿子潜伏在路边,等候皇帝车驾,并且手拿奏章磕头,大声说道:“范升三次娶妻,仅有一个儿子,现在正好三岁,一个人真是可怜。”勇武的骑卒和虎贲害怕惊动皇帝,举起弓要射他,他仍然不肯离开;旄头骑兵又用戟刺杨政,杨政胸部受伤,还是不退。
他哭泣请求,言辞哀痛,皇帝被感动,说:“放了杨政的老师。”随即下诏书放了范升。
杨政自此出了名。
杨政生性嗜酒,不拘小节,果断政为,比较自负,但他对道义很专一。
当时皇帝的女婿梁松、皇后的弟弟阴就,都仰慕杨政的名声,并且请求与他结成朋友。
杨政每次同他们在一起谈论,切磋总是非常恳切,不向他们屈服。
他曾经去见杨虚侯马武,马武忌惮见到杨政,声称有病而不起床。
杨政进入马武的卧室,直接上床推马武,抓住马武的手臂责备他:“您受国家恩宠,任职为朝廷列侯,役去想着访求贤明的人来报答皇帝特殊的恩宠,反而对天下的英雄豪杰傲慢,这不是养身的道理。
此时你若敢动,刀子就刺进你的腋下。”马武的儿子们和马武身边的人全都大惊,以为马武被劫持,拿了武器围在杨政身旁,而杨政神色自若。
正好阴就赶到,数落了马武一通,要他同杨政结成朋友。
杨政的刚毅果决和任性,全都这样。
建初年间,杨政官做到左中郎将。
张兴,字君上,颖川鄢陵人。
他通晓《梁丘易》并教授学生。
建武中期,他被举荐为孝廉,担任郎官,但他以生病为由辞去官职,重新回去招收学生。
后来他被司徒冯勤召为属吏,冯勤举荐他为孝廉,不久升为博士。
永平初年,升为侍中祭酒。
十年,被授予太子少傅一职。
显宗多次向他询问经学。
不久,他的名声显著闻达,弟子从速方赶来的,登记在册的将近一万人,为治梁丘学的学者所推崇。
十四年,张兴在任上去世。
他的儿子张舫,继承父亲的学业,官做到张掖属国都尉。
戴凭,字次仲,汝南平舆人。
他修习《京氏易》。
十六岁时,郡举荐他为明经,朝廷征召他考博士,被授任郎中一职。
当时诏书要公卿大臣都聚会,大臣们都坐到自己的席位上,惟独戴凭站着。
光武问他什么意思。
戴凭回答说:“博士论说经义都不如臣,但地位比臣高,所以不去坐在席上。”皇帝召他上殿,要他与群儒诘难论辩,戴凭解释了许多地方。
皇帝很欣赏,授予他侍中一职,多次召他前去询问朝廷的得失。
皇帝对戴凭说:“侍中应当匡正补救国家大政,不要瞒着自己的想法。”戴凭回答说:“陛下严峻。”皇帝说:“朕怎么严峻了?”戴凭说:“臣私下看刭以前的太尉西曹掾蒋遵,清廉诚实,忠心仁孝,通晓古今学术,陛下听信不实之辞,结果禁止他做官,世人因此觉得严峻。”皇帝发怒说:“汝南的小孩,你又想结党吗?”戴凭出了官,自己到廷尉那里坐牢,皇帝下诏书让他出狱。
后来他再次受皇帝召见,戴凭道歉说:“臣没有正直的品节,却有狂悖无知的言论,不能以死规谏,苟且偷生,实在愧对圣明的皇朝。”皇帝立即吩咐尚书解除蒋遵的禁锢,授予戴凭虎贲中郎将一职,以侍中的身份兼领虎贲中郎将。
正月初一朝廷庆贺,百官全都聚会,皇帝要众臣中能讲论经义的人互相诘问辩难,谁的经义说得不圆通,皇帝就要他们把座席让出来给经义说得圆通的人,戴凭因而得到的座席重叠了五十多张。
所以京师的人谈论他说:“论说经义而层出不穷的是戴侍中。”他任职十八年,在任去世。
天子下诏书赐给他东园制作的棺木和二十万钱。
当时南阳人魏满字叔牙,也通晓《京氏易》,教授学生。
永平年间,官做到弘农太守。
孙期,字仲或,济阴成武人。
他小时候当学生,学习《京氏易》、《古文尚书》。
他家境贫寒,侍奉母亲非常孝顺,他靠在大泽中放养猎来供养母亲。
从远方赶来跟他学习的人,都手拿经典在田埂边追随他,乡里为他的仁爱谦让所感化。
黄巾贼兴起后,贼人经过孙期乡里,互相约好不侵犯孙先生的住处。
郡举荐他为方正,派了官吏带了羊和酒去请孙期,孙期驱赶猎到草地而不予理睬。
司徒黄琬特意召用他,他没去,后在家中去世。
建武年问,范升传《孟氏易》,传给杨政,但陈元、郑众都传《费氏易》,在这以后马融也传《费氏易》。
马融传给郑玄,郑玄着《易注》,荀爽又着《易传》,自此《费氏》兴盛,而《京氏》终于衰落了。
《汉书》记载:济南入伏生传《尚书》,传给济南人张生和千乘人欧阳生,欧阳生传给同郡人倪宽,倪宽传给欧阳生的儿子,以后世代相传,到曾孙欧阳高,成为《尚书》欧阳氏学;张生传给夏侯都尉,都尉传给同族兄弟的儿子夏侯始昌,始昌传给同族兄弟的儿子夏侯胜,建立大夏侯氏学;夏侯胜传给堂兄的儿子夏侯建,夏侯建另外建立小夏侯氏学:这三家都立为博士。
另外鲁国人孔安国传《古文尚书》给都尉朝,都尉朝传给胶柬人庸谭,建立《尚书》古文学,没能立为博士。
欧阳歙,字正思,乐安干乘人。
从欧阳生传《夫生尚书》到欧阳歙,一共八代,都担任博士。
欧阳歙既继承学业,又生性谦恭,喜欢礼让。
王莽时代,他担任长社宰。
刘玄即位,他担任原武令。
世祖平定黄河以北,到达原武,见到欧阳歙在县内治理政事,将他调焉河南都尉,后来代理太守。
世祖即位后,欧阳歙最先担任河南尹,被封为被阳侯。
建武五年,因事获罪,被免官。
第二年,被朝廷拜授杨州牧,调任汝南太守。
欧阳歙推举任用贤明有才干的人,被认为有突出政绩。
九年,被改封为夜侯。
欧阳歙在郡时,教了几百人,任职九年,被征召担任大司徒。
因为在汝南贪污受贿一千多万的事被发觉而关进狱中。
守候在官门前为欧阳歙请求哀怜的学生们有一千多人,甚至有人自己剃去头发。
平原人礼震,十七岁,得知欧阳歙在狱中将要被定罪,骑马赶赴京师,走到河内获嘉县,自己投身狱中,上书要求代替欧阳歙去死。
他说:“臣见到我的老师大司徒欧阳歙,学问为儒者所取法,八代担任博士,然而因犯贪污受贿罪将要被判处重罪。
欧阳歙没有兄弟,儿子幼小,没到能继承学问的时候,欧阳歙身死以后,他的学问自此永远断绝不传,既使陛下得到杀害有才学之人的讥刺,又使求学之人失去了老师的帮助。
臣请求杀了臣来换取欧阳歙的性命。”奏章呈上时,欧阳歙已经觅在狱中。
欧阳歙的佐吏陈元上书为他追诉,言辞十分恳切,皇帝这纔赐给棺木,赠送印绶,赐给三千匹丝帛作助丧费。
欧阳歙的儿子欧阳复继承封国。
欧阳复死后,没有儿子,封国被撤除。
济阴人曹曾字伯山,跟随欧阳歙学习《尚书》,弟子三干人,官至谏议大夫。
他的儿子曹祉,担任河南尹,继承父亲的学业教授学生。
另外,陈留人陈弁,字叔明,也跟随司徒丁鸿学习《欧阳尚书》,出任斩县长。
牟长,字君高,乐安临济人。
牟长的祖先封在牟地,春秋末年,封国被灭,就以牟作为姓氏。
牟长自小学习《欧阳尚书》,在王莽暗代不肯做官。
建武二年,大司空宋弘特地召用他,朝廷授予他博士,不久升任河内太守,因开垦田地不合真实情况而被免职。
牟长从担任博士开始和在河内,来听他讲学的学生经常达一千多人,登记在册的先后有一万人。
牟长着《尚书章句》,都以欧阳氏作为根据,俗称《牟氏章句》。
他又受征召担任中散大夫,皇帝优赐他告假一年。
牟长在家中去世。
牟长的儿子牟纡,也隐居教学,弟子有一千人。
肃宗知道后征召他,想让他担任博士,但他在路上去世。
宋登,字叔阳,京兆长安人。
他的父亲宋由,担任太尉。
宋登年轻时接受《欧阳尚书》,所教的学生有几千人。
他担任汝阴令,治理政事贤明而有能力,被称为“神父”。
升任趟国相,后进省中担任尚书仆射。
顺帝因为宋登通晓礼乐,派他持节主管太学。
他上书正定典章律令,转任侍中。
他多次呈上密封的奏章,要求贬退有权势的大臣,因此被弄出宫省去当颖川太守。
他任太守,市场上没有两样价格,路不拾遣。
由于有病,他被免官,在家中去世,汝阴的人在祭祀土地神时以他配享。
张驯,字子儁,济阴定陶人。
他年轻时到太学游学,能记诵《春秋左氏传》。
他以《大夏侯尚书》教授弟子。
后被公府召用,成绩推为优异,被授任议郎一职。
他与蔡邕一同上书确定《六绖》文字。
被提拔为侍中,主持秘书近署,他特别能采纳不同的看法。
他大都就合乎时宜的事情陈述朝政的得失,朝廷对他很赞许。
调任丹阳太守,治政仁惠。
光和七年,受朝廷征召,任尚书,又升为大司农。
初平年间,在任上去世。
尹敏,字幼季,南阳堵阳人。
他自小为学生。
他最初修习《欧阳尚书》,后来接受《古文尚书》,同时擅长《毛诗》、《谷梁传》和《左氏春秋》。
建武二年,尹敏上书陈述《洪范》书中的消除灾难的方法。
当时世祖正忙着平定天下,役功夫顾及此事,要他在公交车等待诏命,授予他郎中一职,被大司空府召为属吏。
皇帝因尹敏博通经书典籍,让他校理图谶,并要他删去崔发为王莽著录编排的图谶目录。
尹敏回答说:“谶书不是圣人着的,其中有许多接近浅俗错字,很像世俗流行的言论,恐怕贻误后人。”皇帝不采纳。
尹敏就利用图谶中的缺文加上“君字没有口,当漠室的宰辅。”皇帝见到后感到奇怪,召见尹敏询问原因。
尹敏回答说:“臣发现前人增减图书谶纬,就胆大不自量力,私下寄希望于万分之一。”皇帝认为他很不对,虽然最终没治他的罪,但尹敏也由此得不到重用。
尹敏与班彪亲近友善,每次相遇,总是一天到晚忘了吃饭,到半夜还不睡觉,自认为像锺子期和伯牙、庄周和惠施一样的投合。
后来经三次升迁任长陵令。
永平五年,天子下诏书逮捕一位名叫周虑的男子。
周虑一向有名气,而且同尹敏要好,尹敏因此被关押免官。
到出狱时,他感叹说:“聋哑人是世上真正得道的人,为什么明辨反而遇到这样的灾难呢?”十一年,被授予郎中,升任谏议大夫。
后在家中去世。
周防,字伟公,汝南汝阳人。
其父周扬,自小佩微贫贱,经常经营旅店,接待路过的客人,但不收旅客给的报酬。
周防十六岁时,在郡出任小吏。
世祖到汝南巡视,召佐吏们考试经义,周防尤其能记诵经史,被任命为守丞。
周防因为役到二十岁,请求离去。
他拜徐州刺史盖豫为师,接受了《古文尚书》。
通晓经典后,他被举荐为孝廉,被任为郎中。
他写了《尚书杂记》三十二篇,四十万字。
太尉张禹举荐他补任博士,不久升为陈留太守,犯法获罪被免职。
七十八岁时,他在家中去世。
周防的儿子周举,另外有传。
孔僖,字仲和,鲁国鲁县人。
从孔安国开始,孔氏世代传授《古文尚书》和《毛诗》。
孔僖的曾祖父孔子建,自小游学长安,与崔篆友善。
崔篆在王莽时担任建新大尹时,曾经劝子建做官。
他回答说:“我有当平民百姓的心愿,您有登朝做官的志向。
各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也很好吗?道既然不相同了,请允许我从此告辞。”于是返回家乡,在家中去世。
孔僖同崔篆的孙子崔驷又相互友善,一同在太学游学,学习《春秋》。
曾经读到昊王夫差时的事情,孔僖丢下书感叹说:“像这样的情况,就是昼龙没画成反而画成了狗。”崔驷说:“是的。
从前孝武皇帝刚当皇帝的时候,纔十八岁,他崇奉信服圣人之道,以先代皇帝作为师法标准。
五六年间,被称为超过了文帝和景帝。
到后来恣意而行的时候,就忘掉了他前面做的好事。”孔僖说:“书传上像这种情况太多了!”隔壁房间的名叫梁郁的学生从旁插话说:“这么说,武帝也成画狗了吗?”孔僖、崔困沉默没回答。
梁郁心中又怒又恨,暗中上书告发崔驷、孔僖诽谤先代皇帝,讥讽当今皇上。
皇帝将这件事交给有关官吏,崔胭到官吏那里接受审讯。
孔僖因为官吏要来抓他,害怕被杀头,就上书给肃宗为自己申诉说:臣的意思认为凡是称为诽谤的,指约是实际上不存在而凭空加以诬陷的事。
至于孝武皇帝,施政的好坏,汉的史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像日月一样显赫。
这是直接谈论书传上记载的事实,不是凭空诽谤。
皇帝做了好事,天下所有的好处都归功于皇帝;皇帝做的事不好,天下所有的坏事也都归结到皇帝身上。
这都有原因造成,所以不能以此怪罪别人。
而且陛下即位以来,政策教化没有过失,反而对百姓施加恩德,天下都可以看到,焉什么臣等偏偏要讥刺陛下呢?如果臣等非议的是事实,那么本来应予改正;如果说的不妥,也应当加以包容,又何必加以治罪呢?陛下没有从根本上推求大计,为自己好好考虑,只是发泄个人的怨偎,满足自己的心愿。
臣等被杀,死了就死了,但看天下的人,必然回过头改变主意,并且通过逭件事窥测陛下的心理。
从今以后,即使见到不对的事情,最终没有人再说话了。
臣之所以不顾自己的性命,仍然敢于尽情说话,实在焉陛下深深珍惜这国家大业。
陛下如果自己不珍惜,那么臣凭什么珍惜呢?齐桓公亲自指出他父亲的坏处,以引发管仲的议论,而后大臣们能够完全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现在陛下竟然想因为武帝是十代祖先,远隔这么长时间隐讳真实情况,岂不是与齐桓公不同吗?臣恐怕有关官员匆忙给以定罪,使臣含恨被冤,自己不能叙述情由,使后代的人评论时擅自拿陛下做比方,难道还能使子孙回过头来加以掩饰吗?臣小心翼翼将此呈上殿廷等候杀头。
皇帝原来也没有将孔僖等人治罪的意思,及至上书呈送皇帝,皇帝立刻下诏书叫不要问罪,任孔僖兰台令史一职。
丞和二年春天,皇帝到束部巡枧,回来时经过鲁国,到阙里,用太牢祭祀孔子和七十二弟子,演奏了六代的音乐,召集了孑l氏二十岁以上的男子有六十三人,要儒者讲论经书。
孔僖因此自己表示感谢。
皇帝说:“今天的聚会,难道对你们宗族有光荣吗?”孔僖回答说:“臣听说圣明的天子,无一不是尊敬老师,推崇学术。
现在陛下蒙受屈辱亲自柬到我家,这是崇尚礼敬先师,使陛下的道德增加光辉。
至于使我的宗族光宠荣耀,不是我敢接受的。”皇帝大笑说:“不是圣人的子孙,怎会说出这样的话!”于是授予孑l僖郎中,赐给襃成侯孔损和孔氏的男男女女钱和丝帛,命令孔僖跟着回京师,要他在东观校订书籍。
冬天,朝廷任他为临晋令,崔驷用《家林》为他卜筮,认为不吉利,就阻止孔僖说:“您何不辞去官职呢?”孔僖说:“学习不是为了别人,做官不能挑选官职,吉凶在于自己,难道取决于卜筮吗?”他担任县令三年,在任去世,遗言要立刻安葬。
孔僖有两个儿子,孔长彦和孔季彦,都有十多岁。
蒲扳令许君然劝他们返回鲁国。
他们回答说:“现在运送灵柩回去,就违背了父亲的命令;丢下父亲的墓走了,心中不忍。”于是留在华阴。
孔长彦喜欢章句学,孔季彦遵守家传学业,弟子有几百人。
延光元年,河西下大雨冰雹,大的和斗一般大。
安帝下诏书要有道术的人尽情陈述灾变,就在德阳殿召见孔季彦,皇帝亲自向他询问原因。
他回答说:“这都是阴气凌驾于阳气之上的征兆,现在显贵的大臣专擅权力,太后家的人势力大,陛下最好修养圣德,考虑这两个方面。”皇帝默不作声,皇帝身边的人都对他反感。
被举荐为孝廉,他役去。
延光三年,孔季彦四十七岁时,在家中逝世。
起初,平帝时王莽执掌朝政,于是封孔子的后代孔均为褒成侯,给孔子追加谧号为褒成宣尼。
到王莽失败,封国也不存在了。
建武十三年,世祖又封孔均的儿子孔志为褒成侯。
孔志去世,他的儿子孔损继位。
永元四年,将孔损改封为襃亭侯。
孔损去世,他的儿子孔曜继位。
孔曜去世,其子孔完继位。
孔氏世代相传,到献帝初年,封国灭绝。
杨伦,字仲理,陈留柬昏人。
他从小当学生以师礼侍奉司徒丁鸿,学习《古文尚书》。
他担任郡文学掾。
经历了好几位将官,因为志向同暗尚不合,不擅长处理世间的事情,杨伦就辞去官职,不再接受州郡的任命。
他在大泽中讲授经义,弟子达一千多人。
元初年间,郡守以礼相请,三公府同时召用他,朝廷派官车接他,他都以生病为由不去。
后来他被特别征召为博士,担任清河王傅。
这一年,安帝去世,杨伦马上丢下官职前来奔丧,在官廷门口不住声地哭泣。
间太后因他擅自离开职守,被判罪。
顺帝即位后,下诏书免去杨伦的刑罚,接着留他在恭陵服丧。
服丧期满后,召他授任侍中一职。
适时邵陵令任嘉任职时贪污,反而升为武威太守,后来有关官吏上告任嘉贪污一千万,朝廷召他到廷尉府接受审问,被他牵连进去的将领国相大臣有一百多人。
杨伦于是上害说:“臣听说《春秋》说惩处罪恶要抓住根本,根本受到惩处恶自然就消除;拂拭毛衣要抓住衣领,衣领端正了毛就理顺了。
现在任嘉行为一塌糊涂,没被杀头,反而以肮脏的身份,改为主管大郡,要是不将举荐他的人加以治罪,就役法禁绝奸邪的苗头。
从前湖陆令张迭、萧县令驷贤、徐州刺史刘福等人,罪恶已经昭彰,全都被判处死刑,但豺狼般的官吏到现在并未绝止的原因,难道不是未将原先举荐他们的人加以治罪吗?过去齐威王建立霸业,杀了五位奸臣,同时杀了举荐他们的人,藉以止息怨言。
该决断的时候不决断,这是《黄石》书上所禁忌的。
圣明的皇帝之所以听取男女百姓的意见,好比给嵩山、泰山增加尘土,在淮河和海上聚集大雾,虽然未必有益处,但不会有害处。
希望陛下留意和考虑。”奏章呈给皇上,有关官吏认为杨伦的意见严厉直率,出言不逊,交给有关官员处理占尚书上告杨伦探听了解机密事情,以激烈的方式表现正直。
他犯了不敬的罪,被判处给宗庙采供柴薪。
天子因杨伦多次进献忠言,下诏书特意原谅他,免去他的职位,让他回乡里。
阳嘉二年,他受朝廷征习,任太中大夫一职。
大将军梁商任命他为长史。
因此直言规劝而不投合,出京补常山王傅,他有病而没去上任,诏书要司隶校尉催他动身,杨伦于是在河内朝歌逗留,自己以生病为由上书说:“就是留下来必死,决不向北走一寸地。
割掉脑袋我也不改变主意,多次死去我也不怨恨。
匹夫所要坚持的,比三军的力量还要强。
我坚决地大胆推辞。”皇帝于是下诏书说:“杨伦从微贱升任高职,受宠幸而担任藩王傅,但耽搁天子的任命,擅自在路上滞留,借口生病放纵自己,恣意跋扈。”于是召他去廷尉府,后下诏书赦免他的罪责。
杨伦先后三次受征召,都是因直言劝谏而不合时宜,回家以后,他关起门来教学生,自己不过问人间事情。
朝廷再次用公交车征召他,他隐居中兴时,北海人牟融修习《大夏侯尚书》,东海人王良学习《小夏侯尚书》,沛国人桓荣学习《欧阳尚书》。
桓荣世代修习《欧阳尚书》,互相传授,在柬京最焉盛行。
扶风人杜林传《古文尚书》,杜林的同郡人贾逵为《古文尚书》作训诂,马融又作传注,郑玄又做了注释,自此以后《古文尚书》终于在世上有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