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意然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54
|本章字节:7976字
那个周末,我们一起逃走,十分即兴地进行了一场浪漫的短途旅行。
我们开车到绍兴,先在鲁迅故居走一圈,然后匆匆驾车去安昌古镇,抵达镇上时,已经是晚八点,决定在戏台旁的一家旅馆住下。
古镇给我的感觉尚好,虽然这儿已被开发,相对枫泾、西塘,至少没有游客像成批的鸭子被导游赶来赶去。陆竞城对此地较为熟悉,并深有感情,这儿曾经是他的祖母的出生地。“碧水贯街千万居,彩虹跨河十七桥,写的就是这里。”他说。
安顿下来后,我们在旅馆隔壁的饭馆吃晚饭。恰逢周末,馆子生意兴旺,满堂食客,还有戏子在小舞台上弹唱昆曲,情调别样。
陆竞城轻车熟路地推荐美食,他细心照顾我用餐,端碗递筷,斟酒夹菜,让我受宠若惊,禁不住地笑了又笑,脸蛋都成了三月春花。坐在他对面,我的目光时刻不离开他,容貌俊美的男子,温柔亲切的神态,像画中人物。我贪婪地仔细收集他的每个优雅的动作,在大脑里迅速记录成影像,便于永久性收藏。鉴于曾经的惨痛教训,我心里并不踏实,也不知过了今夜,这样的良辰美景能否还能重来?
陆竞城发现我总在看他,不自在地说:“别这样看着我,吃菜!”
我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低头刨米饭,脸一阵燥热,羞死人了。接着又身不由己地悄悄抬起头看他,看得投入时心里泛起一丝惆怅。
他察觉到我的异样,“你究竟在看什么?”他问。“看你呀。”我直率地说,眼中带笑,“现在再不好好地看,今后就没机会了。”他有些惊愕,“原来你这么想。”
“这是没办法。”我耸肩叹息,“谁让我这么迷你。”他挺不意思地低头笑,把我弄得好尴尬。我说:“这是真话,过去一直没敢告诉你,现在就怕今后又没机会说了。”
“看来,我太让你缺乏安全感了。”他自责道,抓起我的手,深情地说,“你有属于你的独特魅力,我能感知得到。”
“那有什么用?”我自嘲地说,心想魅力再大,也起不了实际作用。
“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很轻松,很自然,仿佛这才是真正的我。”他说,“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是每次都那么让我难忘。”
他这话让我既然惊喜,又质疑,不确定地问:“那么,你愿意明天还和我在一起吗?”
“当然!”他很肯定,“我希望明天的明天都如此。”
我像被树上落下的苹果砸到脑袋似的,有种幸运的眩晕感,整个人灿烂起来。这是多么含蓄的誓言,比南海明珠还珍贵。欢喜之余我又有些担心,生怕这只是一时冲动的愿望罢了。
“我们真的能在一起吗?”我质疑道。
“你不相信我?”
我碎碎摇头,“我不知道你们的事情都进展到哪个程度了。竞城,我想我不是个八卦的人,也不喜欢偷听别人的隐私。但是,我认为这是我现在必须关心的问题。”
“没错,其实这就是我们来旅行的意义。”他潇洒地说,“宁静的夜晚和无人干扰的空间,非常适合进行一场爱情谈判。”
他这话说到我的心坎里了,那种如糖浆般黏稠的幸福,把心都塞满了。他伸手过来抓我的手,凝视含情脉脉,让人害羞起来。我暗自窃喜,不敢在他面前太轻狂,喜悦实在压抑不住了,我扭头面对窗外,释放地无声大笑,只见黑暗中河灯点点,轻盈地随波荡漾,是散落人间的吉利祥光,在静静地等待有心人去采集。
那一夜,我们在旅馆的仿古雕花木床上相拥,兴奋地聊到天色微亮才恍惚睡去。他对我交付了那些过去,谈到了童年时初到上海时的境况,以及读大二时改专业的晦涩时光。
他不对我回避感情历程,从十六岁暗恋新来的女教师,到工作后在公司里与陈佩琪邂逅,一路说到后来他们为何总是吵架,为何他不断地让步,直到现在,他已第二次向法庭提出离婚诉讼。
在我看来,陆竞城是善良得有点懦弱。但是,任何一桩有父母参与的婚恋,多半都难以做到洒脱,就好比我和胡臣宁之间。陈佩琪出身富裕,娘家在温州经营服装企业。陆竞城在上海的几所房产都有她的功劳,包括父母住的那套三居室,还是她的娘家先垫资的。在经济上,陆家对她有依赖性。从性格上去衡量,陆竞城善根太厚,基本不是陈佩琪的对手,能为财产分割问题僵持了一年多,就连判官都难以断定是非,可想而知她有多厉害。
不过,这些烦心事都不会影响我对他的爱。只要他能留在我身边,除了生命,什么都可以舍弃。每个人都因理想决定着自己努力的方向,我的理想就是爱他并被他珍爱。
次日中午,用过简单的午饭后,我们前往古镇附近的一个临水小村,我们租了一艘乌篷船,顺着运河往南走,决定晚上在河边过夜看日出。
夜晚,我们的船在远离村庄的地方停靠,远离粉尘和灯火,宁静清幽。两人依偎在甲板上,静静地数星星,清晰可辨北斗七星、仙女星座、狮子星座……能看到世上未被玷污的处女圣地。那仿佛是我们曾一起在公寓里欣赏的《星夜》,几百年前凡·高所看到的人间盛景,再次神奇地复制在我们面前。在璀璨的星空下,我们紧紧相拥,相互取暖,说着零碎的情话,彼此坦白自己的过去和未来。
他还给我讲小时候在外婆家的故事。他说,外婆家在扬州,也是这样一个闭塞而古老的小镇,家门口有水渠路过,妇女在岸边洗衣,孩子在里面游泳。炎热的夏夜,和外婆坐在屋前的石阶上纳凉,很多的老人和孩子。没有蚊香,她就用蒲扇给他赶蚊子,和小朋友玩累了,就趴在她的大腿上睡去……我也给他介绍我的父亲和母亲,以及他们那些不曾相互承认的爱情,不知不觉,我们就在船上度过一夜。醒来时,天色泛蓝,世界像沉入海里,只见东方的树影背后浮现一丝金色,仿佛凡·高画作里的一块纯净的颜料,生硬而明亮地镶嵌在苍穹里,人间寂静,慷慨地只将这盛景赐给了我们俩,两张笑脸被霞光照亮了。
我激动不已,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拥抱住,“我爱你。”我在他耳边轻声说,深知他是上帝送给我的一生最好的礼物。他也听到也在我耳边说:“我也是。”
那时刻,我梨花带雨,知道他的珍惜太重,亦愿把我最可赞的青春无偿交付。
回到上海,我们约会纷繁,感情浓如夏日林荫,甚至一天三四个电话,有着说不尽的相思情话。
在爱的春华之中,我非常沉溺,不愿受其他事情干扰,每天睁开眼就想见到他,入睡前需要他的声音催眠,生活单调到只有他,他就像一只鸟笼,笼罩住我生命中的每时每刻。
马可乐对于我这“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似的浸淫相当有看法。其实他是担心我耽误了创作,延误交稿日期,只是不敢对我直言,而是在不恰当的时段,打来电话。
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我一手拿手机,一手搂着我的男人。听到马可乐说“那天的自由酒会你居然缺席,本打算介绍你认识一下媒体名流的”,我就打断他,“得了吧,马先生,”我说,“倘若参加酒会只为认识那些无用的人,我觉得我没什么可遗憾的,反而很庆幸,因为我已得到了我想要的。”
马可乐讶异地问:“你又跟前男友和好了?”
这才发现自己因得意忘形而说漏了嘴,狡辩道:“你想多了。”望了一眼被窝里的男人,甜蜜蜜地笑,“马可乐,你就不要恨铁不成钢了,我真没当作家的打算,与你合作完《恋爱时光2》就洗手不干了。”怀里的男人翻身过来搂住我的腰,不禁一阵兴奋,急忙收线,“没事我就挂了,谢谢你马可乐。再见!”
我随手把手机扔在床头,与他相拥,玩耍式地亲吻,在情欲中哧哧地笑。这时,又有电话打来,我努力忘掉那可恶的铃声,聚精会神地亲吻他,默默祈祷那声音能自己绝望地停掉。可那无情的机器,却表现出执拗态度来,真不知是谁打来的。
我想到了母亲,火烈的爱欲立刻在我的身体里退去,他也被扰得没了兴致,轻声说:“先接电话吧。”
我翻身过去,抓起电话一看,真讨厌,竟是胡臣宁!被恋爱冲昏头脑的我,都忘了他来上海的事了。这时的我既生气又有点担心,溜到床尾接听,尽量避开陆竞城,并低声对电话里的人威胁道:“拜托,你不要不讲时段地打来电话好不好?我忙,先这样吧,再见!”
刚要挂机,却听到胡臣宁说:“刘舒,我在上海,有东西要带给你。”
“谢谢你,我现在什么都不缺。”
可他却纠缠道:“我能见你一面吗?”
“算了吧,我忙着。”
“你要忙到什么时候,我等你。”
我烦透了,用拳头不停地捶床板,“你等吧,有空我再给你回话。”心想,我死也不想理会这个说我像老树根的男人。
转念一想,又怕此事被母亲知道,若真如此,她肯定会像上次一样,一天三个电话吵得我鸡犬不宁。胡臣宁是孝子,每天都与家里通电话,只要他的父母得知他在上海遭受冷落,定会传到我母亲耳朵里。
此事不可这么草率处理,得想出万全之策。只要有我母亲在,胡臣宁绝对是不好得罪的。
接完这倒霉的电话,我的心既沉重又混乱。一边是我离开半步都不愿的男人,一边是我最棘手的男人,我该如何平衡?陆竞城看出我有难色,把我搂进怀里,轻吻我的脸蛋,“如果有事,就去忙吧。”我抱住他,生死离别似的说:“不,我不想离开你,今天可是周末!”
“小傻瓜,”他笑着哄我,“我们又不是连体人,总是要分开的。有句话不是说吗,所有的离别只为重逢。回去后我会给你电话,有空我就找你。”
“不行,我们的时间过一秒就少一秒。”我孩子似的耍赖,“我不想离开你。”
他用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好了好了,我也要回去处理一些事,明天还要见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