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意然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54
|本章字节:8082字
树欲静而风不止,人间万象,变化无止境。令人扼腕的是,结果真的如我所担心的那样,一场危急救援,化解了小情侣之间的恩怨,他们俩变得如胶似漆。
因酒精过量引发胃出血,陈佩琪住了三天医院,都得到陆竞城的全程照顾。出院后在公寓里休养,他与她朝夕相伴,除了上班,准时来到公寓照料她的饮食起居。每天上班前和下班回来,我都能看见他。他时刻都住在我隔壁,完全成了她房中的主人。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我见他的次数越多,就证明他对陈佩琪越好。
每次撞见他,我表面友好地笑着打招呼,内心却充满一种又悔恨又悲愤的复杂情绪,怎“失落”两字了得。
每当看见他们俩有说有笑,或者是并肩出门;每当隔墙传来陈佩琪的欢笑,我就咬牙切齿地用手抽自己的脸,悔不当初,就该让她死在洗手间里。不然也不必让我站在不远处,眼睁睁地看陆竞城这样疼爱她,呵护她,让他们亲密无间的幸福,一点点地挤掉我的希望,将我的爱情扼杀于襁褓之中。
那段时间,我在诅咒与失望中煎熬着,为了营造一种无动于衷的假象,苦苦地约束自己,小心谨慎,尽量避免与陆竞城碰面。可千万别撞见他们的幸福场景,否则我肯定会当面失控热泪盈眶,无法遏制地暴露了感情的隐私。
可是,缘分总与我作对。
那天下班回到公寓,一开门进去,我就听到厨房里发出声响。探头望,发现陆竞城罩着苏格兰格子围裙,一手捧烹饪书,一手握菜刀,砧板上是他之前切好的食材。
他见到我,满面春风地打招呼:“嗨,回来啦?”
我失落地应了他一句,几乎要哭出来。他此刻的样子格外性感,苏格兰格子围裙将男人的善良全都衬托出来,有血有情的汉子,帅毙了。遗憾的是,他所做的不是我能参与的晚餐,他也不是我能拥有的人。
就在我转身而去时,他将我叫住,“刘舒!”我急忙转身,大胆地看他的眼睛,迫切地等待他的表达。只见他有些紧张,有些吞吞吐吐道:“想请你帮个忙。”他扬了一下手里的烹饪书,“大概你们女性比较容易理解这个。”
我很热心地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烹饪书。他打算做泰式开胃虾,可惜书里只有巨大的照片,制作办法写得很简单,没有明确的烹煮步骤。想必是陈佩琪说想吃这个,为讨她欢心,他不管千难万难就应下了。
做菜对男人来说,是一件多么窘迫的事,可他却爱得如此愚昧,让我嫉恨。
为了争取到与他相处的时间,即使我不是烹饪高手,也毫不推辞地接下他的求助。我说:“把你的围裙给我,让我来替你做,怎么样?”
他如释重负,将自己的围裙脱下来,罩到我身上,仔细地将围裙拉整齐,我配合地转身让他系带子。再转回来面对他时,我好想示爱,话到嘴边又咽下,却是双眼湿润。
他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我立刻用笑掩饰,“看电脑太多了,眼睛容易流泪。”
他放下心,微笑道:“你可以用点缓解疲劳的眼药水,再给电脑桌面换一幅绿色的壁纸。”
我点头表示感激,转身面对灶台,拿起炒菜锅放到水槽去洗。然后回头看他,目光相撞,我们默契相笑,美好的感觉真醉人。我不好意思地咬住嘴唇,扯来他手里的烹饪书看,“先放什么,我看看。”其实只为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他说:“应该先煮虾。”
我默背下说明书上的文字,“好的,我明白了。”马上动手起来,用水杯盛水放入锅里,打火,将锅盖上。
等待水烧开的空隙,我们俩站在厨房里聊天,我说我的做菜经历,他则会偶尔透露一些与陈佩琪的生活。他不曾对我回避他们的感情,听他说他们的过去,我好羡慕,一次次地劝自己,何必呢?将他当朋友就行了。
然而,爱人就是爱人,又怎么能变成朋友呢?
水煮开了,我忙着端碟捣铲,谈话中断了。陆竞城一直在身边观看,我多享受这样温馨的时光。我多希望,掌管时间的神祇能将此刻凝固成永恒。
半小时后,开胃虾做好了,盛入盘子里时,陆竞城在一边啧啧赞叹:“感觉很正,味道一定不错。”我端起盘子,举到他面前让他闻气味,十分得意地说:“你尝一尝,我不敢保证会好吃。”
他笑,拿起了筷子。我从未见他笑得如此开心,满脸童真。这时,一串门铃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欢乐,我警觉起来,很可能是陈佩琪,赶紧扔掉手里的工具,解身上的围裙,焦急地叮嘱他道:“别说是我做的,祝你愉快。”粗略洗了一下手,快步溜进自己的卧室。
我贴在门板上,气喘吁吁地偷听外面的声音,双手合十作揖,恳求上天,但愿陈佩琪别发现我存在的痕迹。
在不开灯的卧室里,我依稀听到女人的欢笑声。或许她此刻正用筷子夹我做的开胃虾,满脸幸福地赞叹她的男人。
这时,我真后悔帮他做菜,后悔在无数个四目相交的时刻,没有拥抱并捧住他的脸,留下爱的亲吻。
没有勇气表白,又太在乎结果,所以,我注定是站在幕后的破坏者,像苍蝇那样,虎视眈眈地等待时机,祈祷鸡蛋破裂有缝,为一晌贪欢大苦大悲。
当爱情生长于非正常状态,他成了我的天上人间,同时也是地狱。
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作孽。
那件事后,我自恃后果地躲着陆竞城,全部取消在客厅的活动。尽量在公司加班,在外面吃饭,十点钟之前绝不回家。
那晚周五,已埋头苦干了多天的我得了“办公室抗拒症”,不想在公司多留一秒,到点就下班离开,到步行街去泡书店,回到公寓已十一点。开门进屋,发现客厅散发出一闪一闪的荧光,这对情侣正相拥着用幻灯机看电影。一见有人进来,卧在男人怀里的陈佩琪便探出头来,用很热情的语调打招呼。她极少有这样的热情,似乎是浓烈而境况极佳的感情生活已将她改变,多了几分小女人的甜美柔和。
“过来和我们一起看电影吧!”陆竞城邀请道,“很新的好莱坞片,正在各大影院上映。”我羞涩地笑,根本不敢正视他们,“你们怎么不去影院看,那效果不更好吗?”
陈佩琪娇声娇气地说:“竞城怕我出去受寒,所以就借来朋友的家庭影院设备,在家里看。”她亲昵地搂住了男人的腰,无尽的甜蜜。
“这也挺好。”我面向墙壁上的幻影说,“效果和影院无异。”
“你也坐下一起看吧,剧情刚开始。”他又再次邀请。
我笑着致谢,“加班太累了,你们看,我先回去休息。”
回到卧室里关起门,想起了陶渊明的诗句“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一股心酸的情绪涌上心头,“我活不下去了,真的活不下去了……”我挥动拳头敲打自己的脑袋,痛苦地说,还要我怎么做,才能不再看见他,看见他们亲密无间的场面?
次日周末早上,我像做贼似的,开出一条门缝,观察客厅里的情况,确定没人后,立刻冲到洗手间里,匆匆洗漱。
趁他们还没醒来,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最好不要再见到他,要不然,我不能保证能平安无事地度过这一天。
洗漱完毕,我走出洗手间时,却撞见陆竞城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他还穿着白底蓝格子睡衣,睡眼惺忪,像是中途醒来上厕所的样子。他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心脏都蹦到喉咙处,低头往卧室里跑,撞鬼似的。
回到房中,我又怨又悔,欲哭无泪。懊恼自己太大意,没看好周围,也没伪装好心事,没顾全人情颜面,连最起码的早安问候都忘了。于是,我急忙换好衣服,用最快速度化好淡妆,希望出去再能与他偶遇,我肯定会拿出最热情甜美的状态,至少与他寒暄一下生活和天气。
可惜我的动作太慢,早在我出来之前,已传来对面卧室门关闭的声响。我小小的愿望,也就随之被捏破了。
我还不甘心,想想自己或许还能等,就像过去那样。我坐在他坐过的位置上,细细地捕捉上面残余的温度和气味,慢慢滑进一种茫然失措的彷徨里,那心情,与《蝴蝶夫人》里正在盼望平克尔顿到来的巧巧桑无异,能感觉到灵魂正在《unbeldivedremo》的旋律中崩溃。
我双手捂住脸,不能面对这样的自己,都快三十了,居然还有这般情窦初开的少女胸怀。难道,一个人的情商指数无关年龄,是与遇到的对手有关?而就在这时,陈佩琪从卧室里出来,身穿一身七彩斑斓的珊瑚绒睡衣。见到我失落地蜷缩在沙发上,她不大为不解,“刘舒,你在干吗?”
“啊?”我被问懵了,吞吐不清地说,“没,没什么啊!”陈佩琪像是发觉我的心思,脸立刻拉长了,说了一句让我十分面臊的话,“这沙发可不是你的床,麻烦你检点些。”
为此,我一大清早就离开那套房子。在小区门口的餐馆吃早餐,就是忘不掉陈佩琪的“检点”二字,真是大伤自尊,没脸见人了。不禁扪心自问,单相思也算爱情吗?能否归纳于“存在先于本质”的哲思中,你想他则有,不想则无。可他明明真实地控制我的喜怒哀乐,以及精神的自由,他给了我莫名其妙的悲伤与快乐。
就在这时,隔着落地窗,我看到陆竞城正从对面的园道走来,独自一人,穿着休闲的大地色棉夹克外套,牛仔裤,与上班时的严谨西服风格截然不同,玉树临风之中潇洒十足。
他竟然走进餐馆,在收银处买完票,转身时发现了我,先是吃惊,然后微笑。我知躲不过,便大大方方地挥手招呼,心里乐坏了。他在我对面坐下,对视时,我都乐得差点笑大了,是那种被幸运之神眷顾后的得意忘形。
“真巧。”他说,“原来你是这里的常客。”
“我也没想到,你会来这里吃早餐。”我低下头,尽量压抑住欢喜。
“这里的包子不错,”他说,“谢谢你上次的推荐。”脸上有淡淡的喜色。
“举手之劳,何必言谢呢。”我笑得像花一样,悄悄地打探道,“周末起那么大早,你们是不是也安排了什么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