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相亲大运动的羔羊(3)

作者:苏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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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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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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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116字

不一会儿,胡臣宁追出来,说要陪我去。我很凶地瞪了他一眼,总算把他击退了,没跟上来。进电梯时,我有种说不清的哀怨。似乎认可这门亲事的人将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下我一人在反对。难道我就只能束手就擒地随局势陷入婚姻的深潭里,再和一个根本无法爱上的男人,在夫妻关系中做一辈子的敌人?


婚姻是人生的填字游戏,放什么样的人进来,就会有什么样的答案。我无法接受。这种时候,特别地想陆竞城。越是想他,我的反动意识就越强。情绪冷静些后,我的心境又陷入另一种悲观中去,清楚地看到,在这条被他们铺垫好的通往婚姻殿堂的路途上,我一个人的抵抗真是太薄弱了。


原以为,胡臣宁和我是一伙的。这个可恶的家伙,他骗取了我的信任却背叛了我,还在父母面前表现得那么虔诚。而他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他虚伪,瞧不起他,就算抗争到底,伤痕累累,我也不想屈从,被他收复。


母亲在三天后出院。胡臣宁主动来当孝子,专程到医院接我们回家。那天,母亲有着少见的亢奋,在胡臣宁面前有说有笑,那精力勃发的样子仿佛未曾生过病。


我始终一脸僵冷,不曾对胡臣宁说过一句话。假如他的眼睛追过来,我就敏感地躲开,或者是摆好一张懊恼的面孔,让他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缩回去。


我发誓永远不给胡臣宁好脸色看,不管他会对我做出多少感天动地的举动,直到他知难而退,对老人家们承认,他不再喜欢我。


回到阔别三日的家,母亲一进客厅就感慨。或许那夜的争吵还历历在目,而今三人同时进屋,她将那些波折当成了虚惊一场。


胡臣宁将行李放下后,就向母亲辞行,“伯母,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您多休息,注意身体。”话一说完转身就走。


“哎,小宁!”母亲慌了,急忙把他拦住,逞强地说,“家门都进了,哪能空着肚子回去呀,吃了午饭再走,有再急的事,人也总要吃饭的吧。”她可舍不得就这样放人。


胡臣宁有些为难,想留下又不敢妄为,仍旧推辞道:“伯母,我看今天就算了,您刚出院,哪能再劳您辛苦。改天吧。”


母亲就是不肯放过他,算盘上的那点小九九都打好了,她抓着胡臣宁的手,笑眯眯地说:“我生病了,今天什么都不做,这午饭呀就让刘舒来煮,她的手艺还不错。”


我瞪大了眼,顿时觉得自己再一次被出卖了。我质疑地扭头对母亲傻笑,但愿她能马上收回成命。可母亲却扭头催促道:“你还不快去洗米下锅,人家还要赶路呐!”


我没辙,努力将涌上喉咙的气焰吐下,气哼哼地走进厨房,心里还忍不住怨道:“好吧,就让这一辈子望儿无果的老女人好好地意淫一番吧!”


胡臣宁已看出我不悦,又无法拒绝母亲的盛情,或者,他也很想品尝一番喜欢的女人的手艺。切菜的时候,我就在心里矛盾,要不要在饭菜里做手脚,多放几勺盐。这时,母亲竟然走过来检查工作进度,还低声威吓道:“你给我认真点,别搞小动作。”


我对她瞪眼,手握菜刀用力剁了一下砧板,以此作为抗议。母亲不示弱,做了一个“敢胡来就抽你”的手势,我察觉胡臣宁正走过来观望,便咳了一声提示她,这下,母女俩才停止了对峙。母亲则拿起一只小碗给我配佐料,假装帮忙。


三菜一汤摆上桌,胡臣宁不禁啧啧赞叹,这够让母亲面上有光,扬扬自得。我高兴不起来,他又不是陆竞城,管他是喜欢还是讨厌,全部与我无关。


吃完饭后,母亲命我送胡臣宁下楼。我没抗拒,憋大半天了,骂人的话都积到脖子根了,恨不得找个机会发泄情绪。


刚出家门,我的怒火就压抑不住地喷出来,语气凛冽地警告他道:“下不为例,今后你别来我家了。你对我们做得再多再好也没用。”


他一言不发,仿佛没听见似的,沉默仿佛是对我的藐视。电梯的门开了,他迈步进去,我也跟去,非要他做出表率才肯罢休。从十七楼到一楼,只有我们俩,被迫地困在一个狭小的箱子里,就仿佛我们的缘分,毫无自由可言,我却只有被迫的压抑。


出电梯,只见阳光和一股浓郁的火硝味道从玻璃门禁映进来,给人间增添了几分过年的气氛。我刷卡打开门禁,拉住门请他出去。他看了看我,只是眼睛眨了一下,昂首阔步往前走,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原来,他是这么一个霸道而冷酷的男人,不讲理。碰上这种冷暴力的人,真是倒八辈子霉了。我决定将他这种可恶行径告诉母亲,让她好好地瞧瞧,她这老眼昏花的老婆子,究竟给我相了怎样讨厌的男人。


等电梯上楼时,我的手机发出信息提示声,居然是胡臣宁的,那些文字煽情得让人纠结,他说:我做的一切并非全为你,只是我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


我不清楚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一阵冲动。跑出小楼要去找他理论,在主干道上,我看到他的车正在小区出口处缓缓通过。追逐已没必要,而我又要追问什么呢?该与不该,都由自己说了算。说到底还是我的问题,是我太过于迷恋陆竞城,忘不了那些黏稠如蜜的记忆。我的心被爱情的惆怅塞得满满的,谁也进不来,不管是谁来敲门,我只感到烦。


大年初二去胡家拜年。


一大清早,母亲就唠叨我。一是嫌弃我昨晚睡得太晚,早上九点还赖床,导致因睡眠不足而面色蜡黄,眼睛浮肿。


二是逼我穿她买给的红色长款貂毛领呢子大衣,让我感觉自己是个上门招亲的红娘子。


见我还穿那件黑色羽绒服,母亲又开始啰唆了,“不行不行,赶紧给我换,你这样子怎么见人呀。”然后又催我赶快化妆,胡臣宁都在楼下等了。


这下,我生气了,扯下围巾甩在沙发上,懊丧地说:“我不去了,你自己去。”母亲一惊,立刻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耍脾气,”她好声好气地哄,拿起围巾给我系上,“赶快梳头,别让人家等久了。”


“你对你的女儿这么没有底气,又何必去高攀人家?”我白她一眼,忍无可忍地说,“而且,我已经说过无数遍了。不想嫁给这个男人,你又何必来强迫我,让我难过呢?”


母亲愕然,呆住了。紧要关头,她没敢对我强硬,心痛地闭上了眼,好像咽下了世上最苦的黄连。“好好,我不逼你,”她哀求道,“但是,你今天必须回答我不愿意的原因,也好让我去和人家交差。我不希望你只是赌气。”


我忍住怨怒,深深长叹。想到了陆竞城,几欲要说出内心真实的感情境况,又被各种各样的担忧一次次地推回心里,于是用一种“打死也不说”的顽劣态度对抗她。


这时,母亲的手机发出铃声一串,打破了我们的对立。她背对我去接听电话,浑身愉悦起来,笑呵呵地说:“是小宁啊,等久了吧,对不起啊,有可能我们去不了你家了……没事,就是刘舒有些不舒服。”母亲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手机笑,“也没什么大碍,你不用担心,就一点头痛,注意作息就好了……不用不用,我都不好意思了,劳你白跑一趟,改天我再去向你爸妈道歉……”


母亲总算尊重了一次我的意愿,有些受宠若惊,之前那种仇恨的情绪慢慢平复,心静了。


挂断电话,母亲又把矛头对准我,一遍遍地逼问,非要我说出原因。


我没辙,就耍赖道:“我觉得他懦弱,愚孝,虚伪,卑鄙,一点都不让我喜欢,行了吧?”


“刘舒啊刘舒,人家哪点对不起你了,你居然给出这样的评价。”母亲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想想自己都对他做了什么,那些话啊,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我都不知为你向小宁道歉了多少次。”


“妈,你少为这事用心良苦了。”我决绝地说,“反正一句话,我不喜欢他。”


“好吧,好吧。”母亲失望地往厨房里走,“捆绑无夫妻,强扭瓜不甜,反正我死了还有你送……”她的哀叹真刺耳,给我寸寸刮心的感受。我拿不出理由劝阻或者是安慰她,只好回卧室避难。这时候,大门外传来客人来访的门铃声。母亲跑去开门,居然是胡臣宁,他神色匆匆,手里提着两只礼品盒。


母亲可高兴了,眉飞色舞地迎他进门,“来来来,小宁快进来,来到这里别客气。”并对里屋大喊,“刘舒,快出来,小宁来了。”


知道是胡臣宁,我赖着不动,假装听不见。母亲又再喊了一声,跑来敲我卧室的门。“刘舒,快出来,”母亲气愤地说,“这么大了还不懂礼貌。”


胡臣宁却过来劝阻,“伯母,别打搅刘舒了,让她休息,我妈让我顺便带点礼物过来,我把东西放了就走。”


面对他的聪明懂事和我的顽劣作态,母亲怒不可遏。胡臣宁走后,她拼命地敲门,大声吼:“刘舒,你给我出来!”


我忽然打开门,恼怒至极地冲她咬牙切齿,傲慢地对她翘起下巴不说话。我的样子让母亲惧怕,气焰软了下来,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而去。


这桩“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亲事订不成,伤透了母亲的心,也让我懊丧到谷底。母亲怄气式地冷落我,连吃饭都不愿喊我。我也懒得哄她。很清楚,能化解这一切怨怼的办法只有一个,却是我最不想去做的。


订了大年初四的票,飞回上海。


母亲没去送行,她憎恨我以一种逃的方式解决这件事。


还有就是,她无颜去跟胡家交代。曾经,他们将这桩婚事幻想得犹如天仙配,还以为会一拍即合,神速完婚。母亲从未想过,我的反抗如此坚决,比青春期的小孩还要桀骜。


而我,始终认为自己才是这场相亲大运动中无辜的羔羊,是值得同情的受害者。不管伤了多少人的感情,都不是我的错。我不过是尊重爱情,拒绝了不愿意去爱的人而已。


我一直没对母亲说明拒绝胡臣宁的实因,这是她最痛恨的。而这种事叫我如何启齿,不爱无关他是好是坏,只是我不相信能甩掉陆竞城留下的记忆,神速地接受另一个人,再从另一条路走出春暖花开。


记忆是一个永远取不下的紧箍咒,我是蹦不出陆竞城手掌心的小猢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