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思遥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53
|本章字节:9474字
一轮明月当空洒下银辉,灯影摇红,俏丽女子巧笑倩兮。
温宁远将卷宗掩起,长长地舒了口气。恪纯将参茶适时地递过去,换来他舒心愉悦的笑意:“这时候你该去陪着老王爷。”
恪纯娇嗔道:“人家担心你,时时刻刻在这守着,你却不领人家的情,好没意思。”
温宁远似模似样地鞠躬道:“微臣知错,这厢给公主赔罪。”
恪纯扑哧笑道:“我可不再是公主了,论身份比不上温大人位高权重,又能揣摩圣意,前途似锦。”
温宁远笑着刮她的鼻尖:“你比皇上都厉害,他至多能要我的脑袋,你却能让我心甘情愿地送命。”
恪纯脸颊飞起红晕,羞道:“好不害臊,我且问你,明日那一仗当真都部署好了吗?”
温宁远颔首道:“殊羿的斥候恐怕早已探知我军的情况,知晓我与王爷悉数不能出征,他素来自信自负,想必心存明日将我们一举歼灭的心思,却不知哀兵必胜,正是我们反攻的好时机。”
恪纯边听边不住点头,却不禁哼道:“只可惜这功劳却未必算到你跟爷爷身上,倒便宜了那神志不清的于海天。”
温宁远毫不在意地道:“那些虚名,想来王爷也不在意,更何况这关头却要不得那些虚名。”他笑了笑,续道,“你倒是刁钻古怪,想出那样的法子。”
恪纯笑道:“还不是拜毓妃所赐,不过是以彼之道还矢彼身的雕虫小技而已。”
当日他们制伏于海天,给他喂食的药丸能确保于海天行为举止与常人无异,行动指挥却可由温宁远操控。因而于海天的部下俱都以为仍是于海天掌握边关军权,是以,并未造成动乱。
温宁远疼惜地抚上她的脸颊:“若是打胜这一仗,取得先机,与鸪望族的和谈能够顺利完成,我便带你去江南,不管这些是是非非。”
恪纯眼睛一亮:“此话当真?可不许戏弄我。”她伸出手要与他拉钩。
温宁远大笑,亦陪她伸手:“我答应你的,绝不反悔。”
“书呆子,殊羿的回信!”恪纯亟亟地跑进温宁远的书房,将那刻着鸪望族图腾的来信递给温宁远,一边催促道,“快看他回了什么?”
温宁远打开信,简单到极致的回信让他哭笑不得:“你拿去看。”
恪纯狐疑地接过,瞪直眼睛,只看到清晰的两个字:“请便。”她愤慨地将信随手扔开,“他无耻,三万条性命他都不当回事的吗?”
温宁远示意她少安毋躁:“当年的端柔公主聪明绝顶,看来殊羿族长的确深得公主教诲。拿梵鹫王及其旧部要挟他的确是正中他下怀。”
恪纯气馁道:“莫非我们就对他束手无策?”
温宁远浅浅地凝起狡黠的笑容:“他若觉得梵鹫王是包袱,咱们就偏偏不称他的心意,把那三万人原封不动的归还。”
恪纯起初不解,思索片刻后抿嘴笑道:“你跟他一般狡猾。”
温宁远将回信折叠整齐,细细拧眉道:“按说殊羿行事不该如此不通情理。”
恪纯素来对殊羿无甚好感,接道:“他何曾做过有情有理的事?世上不通情理的事都被他做尽了,若非皇叔一心想要和谈,就算我亲自上战场也不愿饶他!”
温宁远握住她的手,道:“皇上心中的顾念甚多。”
恪纯亦点头赞同:“皇叔虽表面看着冷淡,却是个心肠再柔软不过的人。我是知道的。他若是坚持和谈,我也不会违逆他的意思。”
温宁远笑道:“我朝与鸪望族停止外战多年,百姓休养生息,若非迫不得已皇上必然选择以和为贵,更何况其中还横亘着安国将军。”
恪纯叹气道:“皇叔虽有心和谈,于运龙却断然不肯放过跟殊羿合作机会的。”
“不该你烦心的事别多想。”温宁远点一点她的鼻尖,“想得多,老得却也快。”
恪纯忍俊不禁,忽然眉头微蹙道:“婉姐姐的日子就快到了吧?也不知是否平安顺利,又是这要紧关头,想必皇叔也不能全心顾及。”
“放心,慕婕妤聪慧乐观,必然会平安诞育皇子。”温宁远淡笑道。
恪纯以手托腮,愁眉苦脸道:“离开婉姐姐这么久,当真挂念她。”
“待战事平息,我向你保证定然会让你再见到她。”温宁远扬眸而笑,温文尔雅里尽是宽容和怜惜。
恪纯绽开畅快地笑,只觉得现在的时光当真是快乐无忧。
翌日,恪纯醒来便呕吐不止。温宁远唤过军医为她症治,确认是因饮食所致,身体无恙后方才放下心:“你安心在这里休息,我与老王爷还有要事相商,晚上再回来见你。”
恪纯苦脸道:“你可不能把我孤苦伶仃地丢在这里一整日。”
温宁远轻笑道:“我尽力速去速回。”
恪纯勉为其难地点头应允,看他离开,眼里闪过异样的光芒。
温宁远换上商人的衣服,径直前往景王的书房。景王见到他,微微皱眉道:“宁远,你坚持一个人前去,本王到底是不放心。”
温宁远笑道:“殊羿族长为人光明磊落,想必不屑用小人伎俩来挟持。”他话锋一转,沉声道,“若是宁远估算错误,就当宁远咎由自取,王爷不必顾念宁远。”
书房门忽地被踢开,恪纯小脸上怒意未消,气恼道:“我就知道你昨晚在我膳食里动了手脚,今日一定有事瞒着我,我说过,再不许把我丢下的。”
温宁远无奈地叹息:“我要见的是殊羿族长。”
恪纯倔犟地抿嘴道:“我知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此去吉凶难辨。”温宁远格外得敛神严肃。
恪纯依旧坚持道:“正因为吉凶难辨我才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景王适时地插道:“宁远,你也别再推脱。纯儿坚持要跟你去,本王也不反对。殊羿曾经对纯儿有所亏欠,或许心软也未尝不会。”
恪纯得到爷爷的支持,更是重重点头。
温宁远无奈道:“遇到你,真是让我一筹莫展。”他转而向景王道,“王爷,我一定会将纯儿平安带回来。”
为避人耳目,两人从秘道出了边城,温宁远伤重初愈,恪纯就在前面开道选平坦的道路。到了一处山脚,已然有人在等候。瘦削的背影挺直刚烈,与萧霁睿依稀几分相似。听到他们的脚步,殊羿转过身,幽深的黑眸深不可测。
殊羿薄薄的嘴唇勾起讥诮的笑:“原来竟是久仰的温监军,难怪能让梵鹫轻而易举地中埋伏。”
温宁远淡淡一笑,面上尽是松弛和悠然:“若非族长暗中配合,放任梵鹫刚愎自用。温某怎会手到擒来?”
“监军不惜以身涉险,设下天罗地网,以梵鹫挟持我,总有一些让我有兴趣的目的吧?”殊羿淡笑问道。
“族长知晓两国是亲族,二十年相安无事,通商经贸,本无须做劳民伤财的事,对鸪望亦是得不偿失。”温宁远不卑不亢道。
殊羿讥嘲地笑回道:“你们一相情愿的想法我似乎没有成全的必要。”
恪纯愤愤不平道:“为了你所谓的霸业,就要牺牲这么多无辜的人,你配做他们的族长吗?”
殊羿正眼打量她,冷静地道:“恪纯公主。”并非疑问,仅仅是陈述的语气。
恪纯不曾意料会被他认出来,倒有几分懊恼:“是与不是,与你何干?”
“既然你平安,我对天朝也无任何愧疚。我的子民会知道为鸪望牺牲是无上的荣幸。”殊羿的笑容里是说不出来的嘲讽,“恐怕天朝的有些将领却未必会这么想。”
温宁远轻轻一笑道:“荣幸不假,却没有人愿意自己随意被牺牲,而非主动选择牺牲。在下愿归还族长三万兵士,唯求跟族长公平一战。”
殊羿挑眉道:“你在与我下战书?”
“不敢。”温宁远笑道,“温某赌的是族长的宽厚、爱惜和光明磊落。”
殊羿蓦然挑开剑眉,眼里刹那间闪过一丝捉摸不定:“我的宽厚与爱惜亦是需要你们足够的诚意来交换的。”
暮春时节,空气里已微微携带夏日的燥热,热浪滚滚袭来,重重地压在心头烦闷得教人无从平静。恪纯边跟在温宁远身后边沉默地抹去鼻尖的汗珠,不禁唉声叹气。
温宁远好笑地停下脚步,问道:“想什么想得心烦意乱?”
恪纯蹙眉道:“你说,殊羿他图的是什么?”
温宁远淡笑:“不论他想图什么,有所图总是好事。”
恪纯似懂非懂地点头:“其实你心中没有把握他会和谈,对吗?”
“我没有。”温宁远抬头望天,“皇上也没有。但总该试一试才能知道结果。至少我需要见到他才能知道他是否值得诚心相谈。”
恪纯皱一皱娇俏的鼻尖:“难怪我都看不到你的诚意,原来是抱着无谓的态度。也无怪乎人家不想和你深谈。”
“我们终究会再见他的,下一次,才是和谈的良机。今日不过是彼此的试探与估量。殊羿是小心谨慎的人,我总觉得他的动机并不简单。”温宁远直觉有很隐秘的事是他所不了解的。
“你有没有赢他的把握?”恪纯好奇问道,“我们尚未掌握于海天的兵力,战斗力上稍逊他们一筹。你又迟迟不愿动平城的援军。”
他们约定明日开战,倘若温宁远能够打败用兵如神的殊羿,他便同意商讨和谈。
温宁远笑得云淡风轻:“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暮霭逐渐掩盖天边的空寂,丝丝沁凉微透人心,清惬无比。一道淡金色的柔光浅浅荡漾开来,西边一抹彩霞斜斜地散开,微风缓缓席卷,掠过清澈的湖面,顿时掀起层层清浅的水纹。
于运龙漫不经心地从左手托着的瓷盘里取出玉蓉糕缓缓撒入池中。锦鲤跃出水面,溅起水花,外人都以为他喜欢锦鲤,其实他喜欢看它们争食而已。不论是宫中御厨的名点,或者路边小贩的杂粮,但凡丢下那么一点,它们就争相跃舞,抢夺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饵料,却不知自个儿正被人玩弄于股掌。权力给人的优越感,让他无时无刻不享受着。水波荡漾,映出平静得令人不寒而栗的面容。
管家匆匆跑了过来,往日不动声色的脸上带着喜悦。于运龙接过布帛,细细浏览:“海天与殊羿一战定盟约,这不似海天的行事作风。”于运龙皱眉道。
管家沉吟道:“都说殊羿族长喜怒不定,怕是他定下的诡计想试探老爷的兵力。”
于运龙久久沉默,半晌道:“你派人去边城一趟,温宁远的下落迟迟没有消息。殊羿心机深沉,恐怕海天未必是他的对手。”
“我明白,老爷请放心,我会尽快物色合适的人选。”管家回道。
“小姐那里,听说有个叫明珠的丫头很得她的心意。你找人将她的底细查清楚,老夫不希望有不相干的人太靠近小姐。”于运龙眸底的利芒瞬时闪过。
管家略略踌躇道:“老爷,李嬷嬷最近被小姐冷落许久,怕是使不上力。”
于运龙淡淡讽笑:“冰儿一时半刻地想不明白,时日久了,终究离不开李嬷嬷。老夫送给她的人岂容她想要就要,不要就丢开的。”
天清气朗。
温宁远极目远眺,聚精会神地观察可疑的动静。阵阵暖风里夹杂浓浓的铁腥味,悄无声息地涌来。在顺利接管于海天的兵力后,他恢复自己的身份下令拼死护城。军营里有人对毫无作战经验的监军很是不服,但听王勇说生擒梵鹫王一役由温宁远布置后都松了口气。
殊羿的精兵在城下搭起云梯,城上城下,箭似飞雨,呼呼风声漫过惊惶的心。城墙被血渍浸红,温宁远心中长叹,那殊羿当真忍耐力惊人,竟看着手下的精兵强将慷慨赴死,直要等天朝守军箭羽用尽,气力懈怠,方才肯反击。
城墙下,积尸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