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思遥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53
|本章字节:8200字
霜娥将最后一批访客送走后,长舒口气,感慨道:“这宫里头要想有安生日子可真不容易。多少人见高就爬见低就踩。”
婉辞在端详锦儿写字,闻言转头淡笑道:“看得多便习惯了,不能改变的事情就别将它放在心上。”
锦儿这些日子跟随婉辞的时间反比霜娥更久,言谈间更添亲昵:“也是主子心眼好才凡事都容得下,不说别的,就那边主子可不是个好打发的主。”
自那日过后,芳嫔行事小心谨慎许多,却过犹不及。即便是婉辞送去的膳食,她亦是要等婉辞食用过后方才食用,换作旁人都不行。
“偏是她的命比小姐尊贵。”霜娥不屑地撇嘴。
锦儿扑哧笑道:“霜娥看起来就像打抱不平的女侠。”
霜娥亦忍俊不禁,将各宫送来的小玩意拾掇完毕,霜娥感叹道:“若是小姐诞下小皇子或是小公主,那我们可就热闹了。”
婉辞不禁抬头,深深地注视她片刻,才微微一笑:“有些事,盼不来的。”
锦儿深有同感道:“可不是,贞妃娘娘那些年那么得宠也未诞下皇子公主。偏偏这节骨眼上发生那么多事,还连累小公主从小就不能在亲娘的身边。”
婉辞若有所思道:“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贞妃娘娘。这些日子都是凝香在打点,却不知合不合贞妃的心意。”
锦儿回道:“凝香姐姐最是妥帖的,主子尽可放心。”
婉辞微微颔首,亦不再多言。
气候转凉,嫔妃们多半不愿出门,净荷宫的访客一日比一日少。萧霁睿虽不在后宫,但那日回来特地探望她的恩宠却让所有人心里有了忌惮。婉辞收到的各式补品虽多,但经太医院细心查验,确认安全无虞。
婉辞将大半补品送去景仪殿,只留少许按时送往贞妃的锦瑟宫。锦儿跟霜娥如今都是寸步不离她的身,外面的事务均由年长且稳重的凝香打点。
金风初扇,枫叶卷舞,漫天霞光映耀。
锦儿小心翼翼地搀扶婉辞前行,任谁看见都觉察她的慎重:“主子不该就这么简便地出门,离开锦瑟宫有好长的路。”
婉辞笑笑:“难得出来,这一路走走也能发现不少新奇的事。”
锦儿偏首笑道:“主子跟宫里很多娘娘都不大一样。”
婉辞笑道:“都是一般的一双眼睛、一对耳朵。所谓分别,不过是你与我相处得久,与她们不甚往来而已。”
祉容的去世给锦瑟宫增添一分挥之不去的阴霾。萧霁睿虽然顶住了来自太后的压力没有惩办贞妃,却不得不顾忌后宫各方面势力的平衡,将贞妃变相地软禁在锦瑟宫。虽然他同时嘱托皇后跟婉辞照顾贞妃,但由于皇后照顾久病的太后,而她为了完美的扮演有孕在身的宠妃甚少出宫走动,锦瑟宫的荒芜不由令她心惊。
当她踏进锦瑟宫时暗暗地叹息。晚秋知道这些时日多有她的照拂贞妃才得以安枕无忧,因而对她格外亲切。婉辞也念她忠厚体贴,待她更是和颜悦色。锦儿把东西交给晚秋后,搀扶婉辞进殿。
多时不见的贞妃脸色苍白,身形越见单薄,月白的棉裙没有多余的装饰,简单雅致,楚楚可人。看到是她,贞妃把手中的活计放下,命人看座。
“嫔妾很久未能来看望娘娘,娘娘一向可好?”婉辞浅笑问道。
贞妃把目光从她小腹移到她微笑恬静的面容,不自然的笑笑道:“你人虽没有来,心意却一直在,我怎会不明白。倒是我,自你有了身孕,一直不能去看你。看到你平安,我也放心了。你现在的心情我多少能够体会,这宫里,荣宠越深危机就越重。”最末那几句声音细若蚊吟,不若仔细倾听便听不真切。
婉辞清淡的眸底自带轻软的笑意:“有劳娘娘费心记挂。”
贞妃沉沉叹息:“我是自顾不暇,不拖累你就好。”她起身递给婉辞一件包裹,勉力笑道,“我闲时做了几件孩子的衣裳,你若是不嫌弃手工不够精致的话,就拿去,权当是我的心意。”
婉辞明白其中多半当是她为小公主备下的,她此番前来本就担心她触景伤情。所幸贞妃将心中苦楚尽力掩饰,她亦看不出端倪:“如此多谢娘娘。”婉辞接过包裹,惊讶地看到贞妃手上结了层厚厚的妍。她不禁动容道:“娘娘!”
贞妃受惊地缩回手,略带自嘲的笑:“不妨事的,倘若你曾经有过我的经历,再艰难的处境亦是可以应付的。其实我不大习惯从前提心吊胆的日子,这样也好。”
婉辞忍不住眉头微蹙,两人便这般一点一点沉默。以婉辞的立场她不便为任何人开脱,却也不便宽慰贞妃。现下,所谓风头正劲的人是她,她的宽慰多少不具备分量。
“皇上他,前些日子回来看过你?”贞妃低垂的眉目里依稀有不真切的华彩。
婉辞犹豫片刻,仍是点一点头。
贞妃嘴角凝结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好好待皇上,我恐怕再没有资格站在他身后了。”她身子微微颤抖,却固执的不肯让婉辞看到她的面容。
“娘娘福泽深厚,定会否极泰来。”婉辞诚恳道。
“那就借你的吉言。”贞妃淡笑着,“你出来这么久,该回去了。要不然,皇后娘娘亦会放心不下。”
“嫔妾改日再来探望娘娘。”婉辞亦不多留,起身告退。眉头不经意地聚拢,她隐隐觉得,这般平静的贞妃像变了个人似的。
平静是另一种更可怕的力量,它让人看不到底。
按例又到蒋太医问诊的时辰,婉辞早早派霜娥接了芳嫔过来。蒋太医仔细地询问她近日的膳食与作息,眉头却不易察觉地微皱。
婉辞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表情,问道:“蒋太医,是否有不妥之处?”
“依微臣所见,娘娘的胎象似有些不稳。”蒋太医斟酌字句回答,神情微微惶恐。
芳嫔尖叫道:“你说什么?你给本宫把话说清楚!”她转头看向婉辞怒道,“你不是向我保证所有的食物所有的药都很安全吗?我的孩子若是有三长两短你也别想脱身!”
婉辞冷静地瞥她一眼,缓缓向蒋太医道:“太医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蒋太医略略沉吟道:“微臣现在尚不能确定,但娘娘的胎象目前还没有危险。最要紧的是追查到底哪个环节有所疏漏。”
婉辞闻言复又把目光移向芳嫔,冷静却犀利,不言不语却仿佛无声地逼问。芳嫔不由颤声道:“你这样望着我做什么?难道我所有的起居饮食不都是你和你的侍婢打理的吗?你想把过错全都赖在我的身上是万万不可能的。”
婉辞将目光投向芳嫔身后的丹青,淡淡道:“你说。”
丹青扑通跪下道:“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情,请娘娘恕罪。”
“我并没有怪你,只需要你回想一下,这些日子有何不寻常的事情或是我不知情的东西给了你们主子。”婉辞徐徐问道。
丹青怯怯地看了看芳嫔,咬牙道:“昭容娘娘曾经托我家主子给娘娘送一枚如意香囊,说是有凝神静气的效用。”
婉辞秀眉微蹙:“你去将那香囊拿来给蒋太医瞧瞧,不要惊动任何人。”
芳嫔不满道:“你这是在转移视线,混淆视听,想把责任推卸给我跟昭容娘娘。”
婉辞不去瞧她,略一思索后转头对霜娥道:“你去将近日芳嫔药膳的单子抄录一份来给蒋太医过目。”
华昭容既要把东西送给她,为何要假借芳嫔之手?她诞育皇长子,却因皇长子体弱多病而深居简出,从来都不是后宫里惹是生非的主,莫非……
她不愿继续猜测,在真相尚未水落石出以前。
不多时,霜娥与丹青都把各自的东西取了来,蒋太医起先拿起荷包嗅了嗅,微皱眉头,将荷包拆开,凝思许久,又将单子仔仔细细从头到尾浏览一番。
“回娘娘,微臣所见,这荷包里确是安神凝气的药材,倘若单单安置在睡枕下,对睡眠极有助益。但御膳房所下的药膳里有一道乌鸡汤里所用的药材恰恰与之相冲,长期食用外加荷包里的药材,就变作慢性药。虽不会一朝起效,却易引发血崩症,导致一尸两命。”蒋太医长长舒口气,幸而慕从容细心谨慎,及早发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芳嫔脸色煞白,半晌说不出话:“华昭容……她要害我,我要禀告皇后娘娘去。”
婉辞扯住她的袖子,迫她坐下,道:“即便蒋太医能够为你作证,却也定不了她的罪。荷包里明明是没有毒的,她完全可以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难道就让她逍遥法外?这口气你叫我如何咽得下去?不是你自己危在旦夕,你怎会明白我的心情?”芳嫔愤懑道。
婉辞唇际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荷包既经过了你的手,很多事便再也说不清了。要么你索性痛快承认怀有龙裔的人是你,不然你就咽下这口气,有朝一日等你诞下皇子,或可连本带利讨回来。”
芳嫔恍然大悟,方才明白其中曲曲折折:“难道我们都要故作不知情吗?”
婉辞循循善诱道:“既然她已借助你达成目的,想必短时日内不会再有别的动静,你暂时可以高枕无忧。倘若你睡不安枕,可以让太医为你开服安神补气的方子。”
蒋太医忙躬身道:“微臣自当竭尽全力。”
芳嫔饶是不肯解恨,咬牙切齿道:“此仇不报,我再不为人!”
婉辞微微摇头,向丹青道:“你主子今儿受了惊吓,你回去按太医的方子亲自为她煎药,服侍你主子早些歇息。”
丹青回道:“奴婢谨听娘娘吩咐。”
芳嫔转头凝视她,语气复杂道:“谢谢你。”
婉辞不意她会服软,微微颔首道:“我只做我分内之事,你若要感谢,谢皇后娘娘便是。我不过是听从差遣的人。”
芳嫔道:“但是换作别人定然不会像你这般,恐怕早就避之不及。我不是不明白你的好意,就是心存妒忌,不愿正视而已。”
“你安心养胎,顺利诞下皇子便是于我跟皇后娘娘最大的宽慰,其余的亦非你考虑的事情。”她平和的语气里自有股安静淡定气度,不急不徐,令闻者安心。
送走芳嫔,夜风夹带深秋的微寒吹拂,她微微打了个寒战。华昭容的行为让她不由想到一个人:故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