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思遥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53
|本章字节:9662字
残阳如血,恍若是腥风血雨的天然背景,生生刺痛人的眼球。
“传令,命鹰队的精兵攻城!”他料定天朝留守兵力微薄,死守一日已是极限,彼竭我盈,正是最好时机。
不多时传令官慌慌张张地回报:“启禀族长,营中大多人呕吐不止,怀疑是有人下毒,恐怕无法集合援助。巴图将军正在彻查此事。”
殊羿狠厉的眼睛眯起,向着城头射去诡谲的光芒。
用这样阴损的招数来强迫他退兵吗?
传令官擦去一头的汗水上前道:“族长,这般下去,怕是……”
殊羿手一挥,呵斥道:“无须多言,我自有主张。”
“族长不好了,我们的族人呕吐不止,更有人口吐白沫不省人事。恐怕再没法攻城!”又有人亟亟赶来禀报军情。
殊羿沉着脸,深呼吸口气,命道:“传令,撤军!”
撤回营寨后殊羿命人加固工事,防止天朝军队反攻。只身返回营帐,仍不解气,直到将所有事物一应挥扫在地,方恨恨地道:“温宁远!”
他料想温宁远长久被世人误解,为证明自己定然不会使用阴谋诡计。而他亦是想光明磊落地与他一战,未料到他竟然下毒。
他背信弃义在先,也莫怪他心狠手辣!
他兀自烦闷,却听到一声嗤笑:“原来你这么惦记我家书呆子,真不枉费两军交战之际我们跑来看你的情谊。”
殊羿闻言,猝不及防地挥剑瞬间抵向恪纯的脖颈,怒目横视温宁远:“将解药交出来!”
恪纯笑嘻嘻地鼓掌,无所畏惧地道:“原来族长竟是好身手。”
温宁远亦笑得云淡风轻:“族长的待客之道很是与众不同。”
殊羿冷笑道:“温宁远,我敬你是光明磊落的读书人,却原来是不择手段的阴险小人。你我之间约定就此作废。”
恪纯撇嘴道:“原来是输不起。”
温宁远假意咳嗽,阻止恪纯激怒殊羿,解释道:“鸪望族的将士们的确是中毒,不过放毒的却是你们自己。”
殊羿冷瞅着他道:“你休想推卸责任。”
温宁远叹口气,道:“今年河水大涨,水中杂质过多,你们来者众多,许多将士等不及滤清水源就喝生水,引起肠胃不适对吗?”
殊羿心中一揪,略略皱眉道:“那些人早已服用我们特殊的草药,用以治疗。”
温宁远赞同地点头:“的确如此,但是我种在边城附近的树烧焦后会散发出一种味道,和鸪望族治疗肠胃的草药一起闻,便会使人慢性中毒。而纵火的人恰恰又是你们。”温宁远嘴角勾起狡黠的笑意。
殊羿闻言冷笑连连:“你假意释放三万兵士,为的就是扰乱军心。战事在即,大规模的中毒会令大多数平安的人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中毒,更有甚者出现中毒的征兆!你倒是好算计!”
温宁远扯动嘴角:“族长英明。”
殊羿却仰首大笑:“如此说来,败在你攻心的战术下亦算不得你使诈。我如今倒有闲情逸致跟你们谈谈条件。”
温宁远从他深邃的眸子里依稀读到一丝执拗,微微一怔,随即取出萧霁睿临行前给他的香囊道:“我国君主请族长过目。”
殊羿眼睛倏地眯起,待定睛一看忽又松了口气:“他给你何吩咐?”
温宁远谨慎地措辞:“我国君主承诺,族长想要的东西他定然成全,公主生前的遗物族长或可带回,或可让公主回家。”
“回家。”
明明那么温馨的词语却偏偏听在殊羿耳朵里有几分刺耳:“他当真认为我会承他的情?”殊羿的语气流露着讥诮。
温宁远宁和微笑:“他相信族长是孝子,如若不然当年便不会不顾危险只身前往鸿锦寺。”
殊羿眼里闪过一抹捉摸不透的光芒:“那日出手相救的人是谁?”
“是在下。”温宁远作揖笑答。
将香囊收起,殊羿深沉的目光投注在温宁远身上,嘴角微微翘起:“你是想提醒我当日欠你的人情。”
当日他与巴图只身潜入天都,试图混进鸿锦寺,中途遇袭,疑是梵鹫的手下。巴图拼死护主身受重伤,而他则被蒙面的高手所救。所幸他找回巴图,未酿成大错。
“不敢,温某只望族长深思熟虑。”温宁远诚恳地道。
殊羿沉默半晌,忽又勾勒起狡黠的笑:“你们的君主承诺我想要的他都可成全?”
温宁远迟疑片刻,道:“温某于此事做不得主。”
殊羿赞赏地笑道:“你确实是聪明人。”他顿了顿道,“如此,我便随你们回去,亲自问他要一样东西。希望他能分得清孰轻孰重。”
天空蔚蓝清澈,微风和煦,暖融的阳光和清淡的云朵静静地覆盖在朗空,一眼望去叫人心神安宁。婉辞披一件单薄的轻纱,偶尔拿起手中的绣活绣几针,片刻便放下闭目养神。一天比一天燥热,腹中的胎儿也一日大过一日。她和孟从容的胎是宫里头万众瞩目的事情,都盼着能有小皇子的诞生冲淡边关紧绷的弦。
宫里前所未有的平静,包括毓妃竟也安分守己地待在紫宸宫。偶尔探视,却也和颜悦色,丝毫没有往日的盛气凌人。萧霁睿虽很少涉足后宫,但前朝之事万纵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任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她和孟从容倒是安全无虞。
暄妍却是她的常客,时常过来做做针线,与她闲谈。瞧她精神不济的模样,暄妍抿嘴笑道:“若是累得慌就歇着,你若是累坏了,皇上怪罪下来却无人担待得起。”
婉辞淡笑:“现下孟从容却比我更金贵。”
暄妍摇头道:“她与你终究不能比,那晚若是她说得病恐怕皇上也未必亟亟地赶过去。你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婉辞浅浅而笑,复又拿起针线,恬静道:“有些事情无须看得明白,看得透了有害无益。”
“我总是不大明白你,也不知说你通透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暄妍注视她平静的面容,试图看透彻。
婉辞秀眉微扬,会意笑道:“在这宫里,谁真看明白了才是跟自己过不去。”
暄妍无奈地笑笑:“你总是有一堆的理让人不得反驳。”她停了停,却又道,“可你最大的好处便是从没有拿自己的理去说服别人。”
“人总该选择自己的路,谁都不能代替别人作决定。”婉辞示意霜娥给她们倒茶,“当初你若是执意牺牲自己来报复,此刻还会与我一起谈天说地吗?”
暄妍抿一口茶,目光微微闪烁:“那日我却是有些记恨你的,怨你连复仇的机会都不愿成全我。”
婉辞微摇臻首:“许多事眼前的喜怒都做不得数,长长久久地过去才知道什么更重要。这宫里,站得越高的人想要的就得越少才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而偏偏你要的,别人容不下。”
“就由着她兴风作浪?”暄妍眼里闪过一抹恨意。
婉辞眼底映出清亮的光芒:“物极必反,盛极而衰。”
月淡星疏。
婉辞横卧在榻上,手中的书才翻去一页便被萧霁睿抽走,眉梢微拧,半是责难道:“你总把朕的话当做耳旁风。”
她微微笑着,撑起身子埋首进他怀里:“等你等得有些无趣,打发辰光的消遣而已。我让凝香煮了些菊花粥可提神醒脑,给你盛一碗过来?”
萧霁睿微微点头,笑答道:“你的心意朕岂可辜负了?”
唤来凝香呈上菊花粥,果然清香恬淡,萧霁睿亦是赞不绝口。他兴致颇高,打发凝香下去竟亲手喂起婉辞喝粥。
她不由地微笑,他的手势依稀笨拙,目光却专注。唯看到她抿嘴而笑的狡黠,故作生气道:“慕婕妤当真是恃宠而骄,连这旁人羡慕不来的荣宠亦不能专心。”
婉辞更是忍俊不禁:“皇上做不来这些的,叫我看了都觉得是罪过。”
萧霁睿挑眉:“如此方显得诚心诚意。”又哄着她喝下一点才搁下。
婉辞便往里稍稍让出几分,待他坐下,方才问道:“皇上心情甚佳,是恪纯有消息了?”
“你放心,一切安好。宁远已经顺利掌握边关的军权。”萧霁睿抚上她的脸颊,嘴角映上浅浅的笑,“朕知道你牵肠挂肚,一得到消息便亟亟来告诉你,生怕你不得安睡。”
她长长地舒口气:“这丫头,终究得到自由,得偿所愿。”
他将她拢在怀里,不敢太过用力:“你是在妒忌那丫头有你渴望的自由?有朕却还不懂得知足。”
他语气似孩童般,婉辞不禁吃吃地笑:“若是没有你,我哪儿都不会去,哪儿都不值得我眷恋。”她反手将他环住,极其认真地道。
他煞有介事地颔首道:“这话教人舒心,便饶了你先前的‘大不敬’。”
婉辞轻咳一声,终究忍不住笑出声来,若清泉叮咚:“一国之君却要与我计较,好不害臊。”她俏皮地伸手刮他的鼻尖。
他顺势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只与你一人斤斤计较,再多亦不可能了。”
婉辞绽开清丽绝俗的笑。最是普通的话却能觉察那不一般的味道。内敛的他轻易不肯说半句甜蜜之语:“那好,一言为定。”
击掌为誓,不离不弃。
孟从容产期将至,净荷宫上上下下相干不相干的一等人纷纷不得安生。孟从容贴身的丫鬟丹青寸步不离地服侍,她不放心别人,就叫霜娥忙前忙后给她安排产婆。好容易才有的空闲,霜娥禁不住吐苦水:“我自个的小姐都不曾这般做牛做马的侍奉!”
婉辞掩嘴笑咳道:“这话可不假,你真该去那历练番,方才知道旁人的苦。”
霜娥嗔道:“我甘心做牛做马也是为了小姐。”
婉辞奇道:“又与我有何相干?”
“若非为了小姐待产时不至于手忙脚乱,我又何必尽心尽力?”霜娥答得理直气壮。
婉辞失笑,拍着胸口道:“世上没有理的事到你嘴里满口都是理。”
主仆两人笑语融融,丹青却亟亟匆匆跑来,慌张地顾不上行礼:“婕妤娘娘,我家娘娘疼得厉害,奴婢看着是要生了,要不要奴婢去叫产婆过来?娘娘请先照顾好我们娘娘。”
婉辞还未答话,霜娥就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家娘娘那里自然有你照看,我家小姐也是有身孕的人,哪能经得起奔波。我去叫产婆,你可不能离开你家娘娘。”
丹青这才有了主见,忙跑回去。婉辞含笑赞许霜娥道:“确实进益了,事儿办起来有条有理。快去吧。”
萧霁睿下了早朝,到钟灵殿跟婉辞一起候着消息。孟从容这胎本不比贞妃生产凶险,婉辞却格外不得安心。那时腹中尚未有成形的胎儿,到底领会不到担惊受怕的心思。萧霁睿察觉她的不安,握住她的手浅笑道:“若是你,那日朕便在里候着陪你。”
婉辞摇头:“历朝历代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先例。”
“从前没有,此后就不该有吗?”萧霁睿剑眉微微挑起,轻描淡写地笑道,“朕不怕为你做开先河的第一人。”
她静静依偎着他,笑容宁静知足。
不知过去多久,听到丹青在外高声道:“皇上大喜,我家娘娘顺利诞下皇子!”
萧霁睿拥住她纤腰的手不自觉地一紧,转头对上她清淡的笑靥,稍稍安心:“朕待会过去。”
她浅笑摇头:“诞育皇子是天大的喜事,皇上还是不要耽搁。”
他不肯松开她:“又想与朕生分。”他眸底有隐隐的怒亦有隐隐的无可奈何。
婉辞垂眸不语。她从来都知道他不属于她一人,从前不甚在意的点滴悄然间汇集成清晰的刀刃一点一滴地刺进心口,躲避不得。
萧霁睿欲言又止,将她靠近胸口,在她额头轻吻:“有些话朕不说,却希望你明白。”
她轻轻点头。话语终究是无意义的,她的心思他懂,他的她亦是明白的。无须说得透彻,她知道在他心里她是特别的,别的早已不愿多想。
可有些事,仅仅不愿仍是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