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秘密讲座。

从富豪别墅悄悄走出以后，几部面包车和轿车在番禺转了一圈之后，在洛溪桥旁的一座溪畔别墅停下来。这时是上午十点半。

这是李东方买的临溪别墅，现在由熊瑛打理。熊瑛常在这里居住，李东方自然也常来。

这是西班牙建筑，二层结构。北是珠江的一条小支流，有小艇穿梭，岸上蕉林辽阔，碧绿悦目。别墅后辟一个半亩地的花园，培育着许多名花贵草。还在露天处摆放着许多竹木盆景。

在二楼豪华典雅的厅里，摆着一大圈意大利真皮沙发，封闭的空间，冷气很足，让人感到这里是秋冬之交。

秘密讲座的地点转移到这里，神不知鬼不觉。这完全是熊瑛作的精密安排。

熊瑛先从轿车里下来，到周围巡了一圈，然后到后花园里看了看，没有发现别的什么情况。只有那个从顺德请来的花农在给盆景修枝剪叶。花农叫华叔，五十多岁，先前是顺德有名的种花能手，后来因花地通过了政府规划中的高速公路，要迁到很远处重新开辟花圃，华叔一时没有足够的人力接应，就闲着。熊瑛把他请来打理花园，报酬丰厚。他便使出浑身解数，把花园整治得花有花形，草有草势。有名贵兰花，有玫瑰、芍药、金菊、圣诞花以及许多从荷兰引进的奇花异木。老实巴交的华叔管花园兼守别墅，勤恳机智，人也温顺，很使熊瑛和李东方放心。

熊瑛招呼所有人上楼以后，下楼对华叔说：“华叔，我们正在开会，你在花园里多留点神，如果周围有可疑人在走动，就立即告诉我们。没有我的话，别墅的任何门不要打开。”

华叔手捧着一盆松树盆景，点头说：“知道了，熊小姐，你就放心开会吧！”

熊瑛和李东方出面请的孔濠的确气宇不凡。他坐在沙发上把一叠资料放在茶几上，神态自若。当熊小姐逐一介绍宾客时，他的脸上隐隐露着笑容。尽管这样，也无法掩饰他奔波辛劳带来的倦意。

李东方给他递过可口可乐，他微笑地点了点头。

熊瑛显得很兴奋。她穿着艳丽而不失高雅。她介绍孔濠的时候，特别强调说：“孔先生现在是房地产界的大红人。我请他来不容易。我完全是为着我的朋友——一个大名鼎鼎的广州房地产界的重量级人物。他就是摩天建筑总公司老总魏巨兵，还有名记者翟美美。由于不必说的原因，他们被我冷藏起来，已离开摩天多日。今天与会的还有我海外的几位房产界大老板朋友，龚德先生、刘远志先生和洪志峰先生……都是为了帮助魏巨兵先生出点主意的老行家。我和李东方先生只义务地穿针引线。孔濠先生平日工作繁忙，今日也可趁机在这水乡散散心，就随意谈谈对目前广州一带的房地产走向吧！”

魏巨兵和翟美美怎样被熊瑛冷藏起来，藏得密不透风、滴水不漏？以后再慢慢道来。现在听听神秘“土地皇帝”孔濠的高见。

“我先自我介绍。”孔濠彬彬有礼地说，“我到底是孔子多少代嫡孙没有考究过，我也不喜欢如同一些恭维我的人那样说是孔子的第几代后代。我觉得那并不重要。我孔濠就是孔濠。”

他的开场语新奇得很。

魏巨兵开心地笑了。多日来笼罩在头顶的愁云被他的新鲜话吹开了。他端坐在沙发上，一个新买的厚笔记本被摊开，那支派克笔也摆在笔记本上。

翟美美一直沉默着。孔濠的话使她略展笑容。记者的习惯，使她手不离笔。她很认真地记录着孔濠的每一句话。

孔濠平静地说：“房地产业其实像一只从半空掉下来的魔鬼，害死许多人。”

又是惊人之语。

他说话所显示的平静，让人感到惊疑。

“我说害死许多人是有目共睹的。”孔濠的脸一沉，说，“今后五年内我估计有四分之三的房产开发企业要被淘汰。这几年的盲目‘热’，供大于求。发展商焦头烂额。以往是一人吃一碗饭，现在几个人抢食一碗饭。投资的钱多，销售收入少。楼盘积压。我有数据为证：从一九九一年到一九九七年，广州房地产共完成投资一千零四十八亿元，但销售收入仅四百九十七亿元。你看看，这是什么形势？谢幕的多，登场的少。你们是谢幕的，还是登场的？”

孔濠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注视着魏巨兵。他知道这次讲座，是熊小姐特意为这位房地产巨子开的。

魏巨兵站起来说：“我处于谢幕和登场之间。”

一阵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