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瑛喝了两杯之后，忽然站起来，走到张清婷的身边，用右手拉了拉她的左手，说：

“清婷，咱们比比，我像是比你高一点儿。”

两人站定，熊瑛果然比张清婷高几厘米。她今天春风得意，容颜秀丽红润，说起话来无拘无束，十分随便。

张清婷赔笑道：

“是的，你当然比我高嘛！人高，本事也大。”

熊瑛听了更是兴奋。她叫了一瓶香槟、一瓶威士忌，扬了扬酒瓶道：

“今天三女战一男，不醉的是狗熊。”

“好，听熊瑛小姐的，我舍命陪君子。”李东方说，他被推上前台，惟有强打精神方显男士的风度和本色。他的酒量到底有多大，谁也不知道。但是有一条是女流之辈所不得不承认的：走南闯北的男人决不是懦夫臭豆腐。

魏尔娟沉默着，用平淡的目光打量着李东方。对男人，她似乎已不寄予更多的期望。男人是什么东西？花言巧语为的是讨好女人，最终还不是想从女人身上捞取什么油水？她把目光转向熊瑛，正好熊瑛也望她，两束目光撞出了火花，熊瑛立即朗笑道：

“我早就说了，做人要潇洒些，尤其做女人更要放开一点。我在刁达八、李飞标的手心上的时候，既要装妖怪，又要扮神仙，还得成为野鬼狐狸精——里外哪是人？出外洽谈一身外国妹打扮，妖冶得可以，嗲声嗲气娇而清高，晚上陪唱陪舞，还要上床。那些嫖三赌四的家伙依仗着几个臭钱，随意践踏女人，我们只得忍气吞声。在公司里，还得一本正经地坐着，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像神仙似的。其实呀，什么鸟公司，还不是私人发大财？那些草头王不怕死，贪婪至极，恨不得一口便把天下钱财吞了，让我们这些马仔、佣人、奴才假正经装门面，到头来，还不是肥了他们自己。我们这些下贱的只得看人眼色。更他妈糟糕的是，被老板带着，当小老婆，出入别墅、酒家、宾馆。这些草头王东有妻，西有妾，南有情人，北有娼妇。他的妻子骂我们狐狸精，妾侍投来白眼，情人呷醋，娼妇眼红。你想想，我们是人是鬼？”

熊瑛略停半刻，仰了仰脖子喝了一杯酒，望了张清婷一眼，又继续说：

“清婷，你说我说的准不准。你我都是天涯沦落人，不瞒你说，我的结局将来就是你的结局。你虽然是在公家的公司里当秘书，依我看这类事儿准是一个样。恕我无礼多嘴，你也活得不痛快，是吗？”

这是个敏感区。张清婷不想当众触及这个敏感区，尤其是当着魏尔娟的面说这种敏感话题，的确难以收场，她笑道：

“难得听到熊瑛小姐的高论。依我看，一样米养百样人，人生在世，该生该死该富该贫已属天命……”

“不对。”熊瑛打断了张清婷的话，“你说我是不是天命？是注定当刁家李户的伺者么？我不是摇身一变，溜了出来么？你以为今日已注定当这位仁义君子李东方的秘书么？未必，我是人，是活生生的人，我不能让人主宰，我要活得像个人样！”她又灌下了一杯威士忌。

“魏小姐，我为你摆脱男人的骚扰敬这一杯！”熊瑛站起来，裙子鲜艳，楚楚动人。她为魏尔娟端起酒杯，劝道，“喝吧，喝三杯以后，你就会明白，这个世界五花八门，这个世界的人有无数不同的嘴脸。喝吧！”

魏尔娟盯着前来献酒实际在挑战的熊瑛，暗里咬了咬牙道：“好，咱们都是女人，比试比试看！”心里这样想的时候，她已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好！”熊瑛高举酒杯说，“仙口一张，湖干海尽，今日酒逢知己了，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