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汤雄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41
|本章字节:8174字
世上只有船靠岸、藤缠树的事,哪有什么岸傍船、树绕藤的例子?何况单凭自己这副国色天香的容貌,还怕这憨小子不举起双手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吗?只要蒋二公子一举手投降,到那时,再慢慢地把他那股骄傻之气磨去也为时不迟……
这天,学生演剧队在玄妙观宣传演出结束,已是傍晚时分。
演出格外成功,众学生演员特别高兴,一路欢歌笑语,互相握手言别。也许黄包车夫阿二对这行踪飘忽不定的蒋二少爷捉摸不定,所以这晚他破例没拉车来接应。
蒋纬国粗粗卸了妆,一人走在最后。
从玄妙观到十全街蔡贞坊7号,有3里多长的街巷,蒋纬国头一次以步当车,心中反而有种自由解脱般的轻松。对使用黄包专车一事,蒋纬国自上学后,一向持反对的态度,主要是怕师生嘲笑自己的特殊,从而加深自己与师生之间的鸿沟与距离。但母亲说什么也不依,非要按她的主意,让阿二用车每日接送不可,母亲说纬国是蒋家的种子,一定要倍加保护,不能有半点闪失,否则,她难以向夫君交代,蒋介石也决不会因此轻饶自己。
蒋纬国向来事无大小总喜欢自己亲手去做,以表示孝敬母亲。为不拂母亲的这一番心意,不让母亲担忧生气,他只勉强从命。今天,没了黄包车侍候左右,他感到格外自由与轻松。一路健步如飞,直向十全街而去。
至多走出数百步路,还来不及走上醋坊桥,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清
脆的车铃声,一辆三轮车疾驶而至。蒋纬国正欲闪身躲过,不料那车竟在他身边嘎然停下。
“哟,这不是纬国同学吗?”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三轮车上轻柔的幔纱内传出。
好熟悉的声音,是谁?
不容纬国思考,幔纱掀开,露出了薛小姐那张如花似玉的瓜子脸:“怎么今天以步代车了呀?好悠闲呀!哈哈……”
蒋纬国只是出于礼节性地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哦,是薛小姐呀。”
“嘻嘻,那不太吃力了吗?我正好去我姑妈家,与你同路,上来搭个便车吧。”薛小姐目如启明星,声若银铃鸣地招呼道。
蒋纬国怔了怔,想婉言拒绝,又怕伤了薛小姐的自尊心。眼见薛小姐已挑开了窗帘,露出一脸诚意,他再也不好意思了,便点了点头,笑着说:“好哇,那我就不客气了。”话音刚落,他轻轻一跳,跃上三轮车,挨在薛小姐身边坐了下来。
也许他的动作敏捷了些,车帘未及时放下,蒙住了蒋纬国的脸,蒋纬国连忙用手拉扯,惹得薛小姐又发出一阵风摇银铃般的笑声。
三轮车继续前进。
但行进的速度却大不如前,明显地缓慢了下来。
晚风伴着阵阵青年人愉快的笑声,一路洒去,似一路铜豆撒地。然而,谁也没有发现,就在此时,有双充满妒火的眼睛,把这一幕悄悄地拍摄了去。
路边法国梧桐树下,一个男青年狠狠跺了下脚,妒恨地目送三轮车渐渐爬上醋坊桥头……
车蓬里,洋溢着法国“夜巴黎”的高级香水那幽雅的香味。
薛小姐用她那口甜糯的常州话,向蒋二公子发起了攻势。
“密斯脱蒋,真看不出你在戏曲表演艺术上还挺有天才呢。”
“见笑,见笑,胡闹闹而已。”
“真谦虚呀。不过,谦虚可是人的美德。我看你不光演戏谦虚,其他方面也是那么谦虚,那么平易近人。不简单,不简单。”
“过奖了,过奖了。”蒋纬国不敢正视薛小姐那双火辣辣的丹凤眼,佯装低头摆弄刚换下的戏装,敷衍道,“其实,我也没有任何过人之处,肤浅得很。”
“唷!”冷不防薛小姐用手肘抵了下蒋纬国,娇嗔地笑道,“看你,越说越谦虚了。我可要提醒你了,过份谦虚,也是骄傲呀。嘻嘻。”
蒋纬国此时真希望三轮车快点把自己载到家门口,好早点离开这朵校花。但是,那辆三轮车好像故意与他作对,越发慢慢吞吞了起来,像老牛拖破车那样行进着。
“喂。密斯脱蒋,怎么不吭声了呀?”薛小姐那散发着少女特有温馨的肌肤,渐渐向蒋纬国靠拢了过来,以致蒋二公子窘迫得紧靠车棚一壁,无处可退。
薛小姐那蓬松卷曲的烫发,毛乎乎地直撩拨蒋二公子的耳脖处,使他痒痒难熬。
“听说,你正与我班那个……嘻嘻,正在,嘻嘻……那个……”薛小姐来了个无中生有,迂回出击。
“你说的是什么呀?”蒋二公子忍住心头的不悦,佯装没听懂。“嘻,还跟我打过门呀?连我也听说了呢。”薛小姐又用手肘触了触蒋二公子,那声音也愈发娇甜了。
“我真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好,我就直说了。人家都传呢,说你与虞桂桂正在热恋之中呢……”
蒋纬国吃了一惊:“捕风捉影,无中生有。我与她不就是在演剧时才说那么多话吗?哪来的什么热恋冷恋呀。你可别听人家乱说一通呀。”
其实,这正是薛小姐为将话题引入正题才信口胡诌的。现在,她见话题果然如愿地进了港,便乘机进逼道:
“呀,急什么呀,这不也是很正常的嘛!看来,密斯脱蒋的眼界不低,不知什么样的女性才能使你为之动心呢?”
蒋纬国不置可否,笑了笑。
“问你呢,嗯?”薛小姐愈发娇嗔可爱了,炽热的目光直盯住蒋二公子。
“啊?你说什么?”蒋纬国装得更加木然了,蓦地抬起脸,微张着嘴巴,勇敢地正视着薛小姐,做出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薛小姐委屈得快要哭了,她这么不顾脸面地向一个男子说这种话,还是她平生第一次呢!真是俏媚眼做给了瞎子看……她一赌气,撅起小嘴,转过了脸。
这时,蔡贞坊7号门前的那座木杏桥终于到了。
由于今晚蒋二公子的晚归,蒋公馆中已有些慌乱,姚冶诚在佣人的陪同下,已亲自来到大门外张望等候。
一见到小纬国终于平安回来,车夫阿二即大喜过望地扑上前,乐道:“少爷呀少爷,你总算回来哉!老太太急坏了,你再不回来,她说要打煞我呢!”
门房间昏黄的电灯光下,晃动着姚冶诚那已开始发福发胖的身影。
“建镐,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姚冶诚喜怒交加地责问道。
蒋纬国像个孩儿似的跳下黄包车,顾不处与车上的薛小姐道声再见,便大叫一声“姆妈”,扑到了姚冶诚的怀里。
……
自从被蒋介石打入苏州冷宫后,姚冶诚便学着婆婆王夫人和蒋介石原配夫人毛福梅的样子,开始了她那信佛迷神、吃斋念佛的生活,她特意在南园家里建造了一个佛堂,长年茹素,朝夕祈祷功课。她平时的饭菜很简单,每顿仅二到三个素菜,信奉佛教的人认为鸡蛋、牛奶没有血,也属素菜,所以姚冶诚也不忌口,照吃不误。
佛堂里供奉着一尊观世音菩萨,姚冶诚一日三餐前先要到佛堂里念几遍经,然后再进餐。逢到菩萨生日和其它斋日,姚冶诚不但令下人把菜肴做得特别丰盛,还特意多做上几份。她常叫女佣把煎得油花奶黄的老豆腐分送给对弄桑园里的几户邻居,以示广结善缘。有时,她还让人从菜场上买来活鱼活鳝,送到西园戒幢律寺去“放生”。果园里的桃李杏梅成熟后,也要分送一些附近的小孩。为了潜心修行,姚冶诚经张家瑞之子张纪云的介绍,拜城外木渎灵岩山寺院的高僧印光法师为师父。参加佛事时,念经人的点心都是她包下来的。她还常常购买毛巾等生活用品,分发给善男信女们。她把印光法师送给她的一串佛珠整天挂在颈间,因此,人们经常可以看到她嘴里喃喃念经,手里不停地数拨着佛珠的情景。
然而,那个成年累月在外东征西战的蒋介石并没忘却他们母子,他除了不定期地给他们母子送来钱物外,还常来家信问候。偶而当他的专列火车途经苏州时,只要时间允许,他总要命令专列在苏州站停上十来分钟,以便会见一下姚冶诚母子,暂时了却一下他的思念妻儿之情。
每当这时,姚冶诚却并不因此特别激动。
因为她知道蒋介石之所以能够不忘她全是因了小纬国的缘故。她感到自己十几年来对小纬国所花的心血没有白费。
姚冶诚穿上蒋介石喜欢的深色服装,如秋冬,她就常穿黑色绸缎夹衫和丝绒旗袍,春夏爱穿阴丹士林做的衣服。她从小没有缠过足,最喜欢穿的是绣花缎面鞋子。事前,如时间允话,她还要请专人为她梳理头发。她常请宫巷紫罗兰理发厅有名的理发师蔡金荣为她梳一个她所喜爱的爱司型发型。同时,她也要把小纬国精心打扮一下。每次蒋介石的专列在苏州停靠前,蒋介石总要事先拍个电报来通知一下,姚冶诚得以时间充分地准备一下后,才在总管家颜芝卿的带领下,去火车站会见蒋介石。
他们的每一次会见都是在蒋介石的包厢里。
每次见到蒋介石,姚冶诚总要按捺不住满腹的委屈与伤心,抱住蒋介石哭上一通,把蒋介石的眼圈也弄得红红的。
“冶诚,让你受苦了。”每当这时,蒋介石才露出他那深埋在心底的儿女情长,捏住阿巧的手,说上几句安慰的话。
“我过得还好……”姚阿巧呜咽不能成句。
蒋介石叹气道:“冶诚,整体过去也过去了,不要总是想那么多。我是专门来看你的,不会把你忘了。好啦,不说这个了,我们难得见上一面,应该高兴才是。”
见过姚阿巧后,蒋介石才接见蒋纬国。
每一次,蒋介石总要抚摸着小纬国的头,谆谆开导教诲几句,他要小纬国从小就立下大志愿,长大后能够子承父业,做个能叱咤政治风云的人物,将来耀祖光宗,青史留名。
每次见面的时间都很短,匆匆一晃就过去了。
每次会见回来,姚阿巧的心情总要有几天不平静,她回忆着往事,感到一切都像在梦中……
这样的会见当然是绝对保密的,尤其是不能让宋美龄知道,要不非打翻醋罐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