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汤雄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41
|本章字节:8660字
姚阿巧万万没想到养父母突然逆转了她的心仪,将一个根本不在她心上的人推到她面前;而姚小宝夫妻俩也压根没料到,一向顺从温柔如羊羔的千金女儿会如此大逆不道,竟欲将他们的一片心机付诸东流水!
“死小娘,沈家阿二啥地方不好?难道我们做爹娘的会让你去喝一辈子酸白酒?”姚小宝夫妇在苦口婆心劝说无效的情况下,终于发火了。一天,姚小宝关上房门,脱下了脚下的鞋子,怒气冲冲地指向女儿阿巧的鼻子。
“不好不好,就是不好。我勿要他,勿要他!”姚阿巧抬起哭得像一双烂桃子似的红眼睛,狠狠地瞪向养父。
“他不好,那么啥人好?你勿要他,那么要啥人?”姚小宝手中的鞋底拍得床沿“啪啪”响。
“是呀是呀,阿巧,有人肯改姓换名上我们家做女婿已是不容易的事体了。再说,天生这个小囝人不错的,细皮白肉,文绉绉的,你跟了他,将来不会吃亏的。”养母见姚小宝做“红面”,她就做上了“白面”。夫妻俩一搭一档,一唱一和,劝女儿回心转意。
但是,阿巧是乌龟吃秤砣——铁了心,说什么也不改口。
“啪”!姚小宝再也忍耐不住,狠狠一甩手,一鞋底抽在阿巧身边的床板上:“死小娘,我养你这么大,白养了!你连这么一点事也不答应我们,你是要活活气死我们呀?!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呜呜……”阿巧只顾埋头呜咽,根本不理会养父的威胁。说实话,阿巧长这么大,养父确实还从来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呢。
一边的养母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上前搂住女儿的肩膀,养伤到阿巧的耳朵边悄声问道:“阿巧,莫非你自己心上已有了相好的人?”
一语中的,事到如今,阿巧只得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她抬起眼,望定养母,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啥人?”养母吃惊地问道。
“是荣……阿明。”姚阿巧羞涩地垂下了眼睑。
“你、你与他说好了?”
“唔……我们早就说好了。”船到桥头,阿巧只好硬头头皮上梁山了。
“你、你在瞎热昏!荣阿明?人家是长头儿子,肯上我们家来倒插门呀?”姚小宝开口见喉咙。
“……”姚阿巧一时上无言可对。
其实,女儿的心事,做父母的也有所知道,他们知道阿巧心里爱的是荣家的大儿子荣阿明。但是,阿明是荣家的长子,就算阿明个人同意做姚家的倒插门,但荣家的上上下下是没有一个人会同意的。当地习俗:长子上人家做倒插门,那么,不但这个人家,而且整个家族都要被人家看不起的。
这可真是桩骑虎难下的事:嫁出去?姚小宝绝对不会答应;招阿明进来?阿明爹娘哪怕杀头也不会同意。姚阿巧一时无计可施,走投无路,她只得再次甩出以哭声为抗争,一头扎进闺房里不出门。
姚阿巧扑在床上呜咽痛哭,忽然间,她的手摸到了枕头底下的那只竹手绷,触景生情,她心里更感百般委屈,不由放声嚎啕了起来。
姚小宝扔了鞋底,冷笑着说出了心里话:“阿巧,实话对你讲,你哭煞也也没有用的。我不管人家姓沈还是姓荣,只要谁肯上我家做倒插门,我就认啥人做女婿!”说完,姚小宝怒气冲冲地一把拉着老婆,双双夺门而去了。
养父养母一出房门,阿巧便马上不哭了,冷静下来,略一思忖,她决定自己撒破自己的面孔,立即去寻荣阿明,与这个前世冤家当面
锣、对面鼓,推心置腹地谈一谈,见个底。倘若阿明心里当真有她在,那么就上她姚家来做倒插门,反之则拉倒!
然而,姚阿巧还没来得及寻上荣阿明,一场争吵相骂便在姚、荣两家之间爆发了。
阿巧没想到养父姚小宝屙尿不出怨夜壶漏,居然亲自起驾去荣家兴师问罪了。
荣家父母勃然大怒,一是关于他们长子荣阿明与姚阿巧相好的事,他们压根不清楚;二是听姚小宝的口气,好像是他们的儿子已自作主张与人家女儿私定终身,并居然答应人家,上人家家中去做倒插门。这可真是大逆不道了!当时,荣阿明在家,他也给突然兴师问罪杀上门来的姚小宝闹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下竟不知说什么好,在挨到了他爹老子恼羞成怒甩过去的一巴掌后,一气之下,他竟不置可否,一气之下冲出了家门。
荣家老子怒不可遏,他认为姚小宝上门指责丢了他们荣家的脸,不由暴跳如雷,手指关直戳到姚小宝的鼻尖上:“姚小宝,你不要拎错秤钮头哇!难道你家女儿是七仙女下凡?是皇家公主?我们荣家要来攀你们这门高亲?招女婿?倒插门?难道我头生儿子讨不到家主婆,要到你们姚家去做倒插门?你有没有吃错什么?”
“好!我姚小宝就要你荣家这句话。是的,我家女儿不是七仙女,但是,我想你们荣家也不至于那么贱!我们两家河水不违井水的!”姚小宝虽说被荣家当家人骂了个狗血喷头,但心里还是很高兴,踏实了不少。
姚、荣两家这么一争吵,全村上下都惊动了,待到战事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却发现荣阿明忽然失踪,不知了去向。
后来才知道,荣阿明当时又羞又恼,眼见自己难以与心上人成为眷属,一时冲动,竟不告而别,一个人到苏州城里去给人家打短工了。
荣阿明这一去,整整一年没回家,只是给家里带回了几次口讯。
这边苦了姚阿巧,她误认为阿明的不告而辞,是阿明对她的薄情,或者说是阿明听说要上她家做倒插门而改变了初衷。所以,一时下,她对阿明也渐渐地灰了心,懒了意。半年时间过去了,她再也经不住养父母没日没夜的纠缠,只得委曲求全地勉强接受了父母之命。
当年阴历年底,姚阿巧与姚天生结为夫妻。
根据苏吴一带的习俗,沈天生一过门,便依照规矩改了姓,叫做姚天生了。
待到阴历年底,去苏州打短工的荣阿明归来,一切都已是生米做成了熟饭,姚阿巧与姚天生早已同床共枕做了鸳鸯了。
但是,姚阿巧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她心中毕竟装的是荣阿明,所以尽管她与姚天生做了夫妻,但她与他还是同床异梦。阿巧悄悄地保留着阿明当年送给她的那个手绣绷,并珍藏在箱底。她把自己那片纯真而又热烈的初恋之情,深深地掩埋在自己的心底。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转眼,姚阿巧与姚天生做夫妻已近三个年头了。小夫妻俩自订婚后,慢慢地有了感情。所以也从来没有拌过一句嘴舌。但不知为了什么,近三年了,却从没见阿巧的小肚皮鼓起来。上下两代人的嘴上不说,心里却都不是滋味。
这时,由于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再加上连续两年水灾,田地欠收,所以,当时村上的年轻人大都外出谋生去了:男的去苏州或上海打短工、跑单帮,女的则去城里大户人家做女佣或做奶妈,更有一些命运悲惨的则沦落风尘,被恶人坑蒙拐骗卖进妓院堂子里……
姚小宝小小的烟酒店也难以维持下去了,他只得关了店门,重操旧业,摇起小航船,靠跑运输谋生。
姚阿巧夫妻总不能光靠年迈体弱的老人来生存,经合计,他俩决定投奔上海姚天生叔父处,以谋生路。
就这样,夫妻俩双双摇起一条小木船,溯流而上,直奔上海而去。
冶长泾算不上什么长江大河,但它贯通了苏州北部的鹅肫荡、漕湖、阳澄湖和苏虞运河,倒是一条沟联起吴县、无锡、常熟及上海的交通要道。由于这里水运发达,交通便利,所以,从清末明初起,这一带常有农民去上海谋生,男的做苦力,女的做娘姨(女佣)。
姚天生有两个叔父,一个叫沈奇祥,一个叫沈云祥,他们都在上海西藏路八仙桥一带做工,主要从事些挑抬等体力活。例如谁家堂子里的妓女要出门接客,抬轿子的生意他们做;谁家里死了人,殡殓等事情他们承包下来了。此番姚天生与姚阿巧双双搭档去上海,就是想投奔到他们叔父那里,在上海谋生混口饭吃。
自从姚小宝的小店关门大吉后,家里唯一的谋生之路也没有了,光靠姚小宝摇航船赚一些点微薄的钞票糊口,一家三口三张嘴,实在糊不住。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且说与此同时,在上海吴淞江轮船码头上。
一个身材修长、面容清癯、年约20出头的青年小伙子手提一只旧藤箱,身穿一件青布长衫,足蹬一双栗壳色旧皮鞋,正沿着长长的跳板,徐徐走上泊在江中的小火轮。
小火轮的轮首上,飘扬着一面太阳旗。居中那个圆圆的小太阳,在正午的阳光照耀下,格外刺眼。
这个青年人不是别人,便是本文的另一个主人公——蒋介石。
不过,当时他还不叫蒋介石,而是名叫蒋志清。
现在,蒋介石要东渡日本,去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求学。
早在家乡宁波箭金学堂求学时,年仅十七岁的蒋志清便在主讲老师顾清廉的革命宣传下,首次听到了资产阶级革命党在海外的活动情况,第一次听到了孙中山这个名字。从此,蒋志清在新思潮的影响下,跃跃欲试,立志学军事。第二年,他便在顾老师的鼓励下,决计东渡日本留学。
1906年春,蒋志清首次到达日本。
到了日本,他方知进入日本的军校必须要有清政府陆军部保荐才行。无奈何,他只得进了东京的清华学校学习日语。
清华学校是日本专为旅日学生补习日文而设立的。蒋志清在此学习了半年,到这年冬天,因其妹蒋瑞莲出嫁,母亲王采玉来信要他回家。蒋志清见没有合法的途径难以进入正规军校,就结束了第一次留学生涯,返回了家乡溪口。
但是,蒋志清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他怎么能就这样放弃自己进日本军校学习深造的愿望呢?于是,在1907年春,蒋志清再次赴杭州报考由当时政府陆军部在河北保定创立的“通国陆军速成学堂”(保定军校的前身)。终于,苍天不负有心人,蒋志清终于优秀的成绩,顺利地进入了当年浙江招生14名的行列之中,成了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一名正式学员。
1908年夏,陆军部在保定学校中挑选学员赴日留学,蒋志清又终于有幸被选派东渡,实现了他留日学军的夙愿。
现在,蒋志清便是满怀着对革命、对前途的无限憧憬,别母离妻单身独人登上赴日本的小火轮的。
“呜——”小火轮那粗大的烟囱里,喷出一股股黑黑的浓烟,缓缓启程了。
俯首凝望着波涛滚滚的江水,蒋志清胸中也同样是波涛滚滚,起伏不平。
一股浩然博宏的远大抱负,就像头顶那轮烈日一般,在蒋介石的胸怀里冉冉升起、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