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设计汽车前，我本先计划制造的是拖拉机。在农场上我最早是对拖拉机进行实验，而且，大概还有读者记得，我曾为一家蒸汽拖拉机的生产商工作过一段时间。那家厂生产的拖拉机又大又重，既可用于道路行驶又能帮忙打谷。但我认为这类大型拖拉机没什么发展前途。它们价格昂贵，小型农场负担不起，操作起来过于复杂，而且以提供的拉力来看，又显得过于笨重。不过呢，比起能拖拉的机器，当时大众对能装载的机器更感兴趣；不用马拉的车，听上去更有吸引力。因此，在汽车投入生产前，我几乎停下了对拖拉机的研究。随着汽车被应用于农场，农民开始对动力有所认识，拖拉机也逐渐成为了必需品。

比起新工具，农民更需要的是可驱动已有工具的动力。我曾跟在犁后面，又苦又累地走上好几英里，因此深知其中的艰辛。一个人跟在几匹慢吞吞的马后面，这样犁地的活儿一干就是几小时甚至几天；而有这光景，用拖拉机可完成6倍的工作量——可见这是多大的浪费！像这样所有农活都靠手工缓慢完成，一般农民自然只可勉强糊口，而农产品也永远没法做到既充足又便宜。

与汽车一样，我们的拖拉机追求的是动力，而不是多余的重量。然而追求重量的观念，在当时拖拉机生产商们的脑中却是根深蒂固。在他们看来，多余的重量就意味着更大的拉力——好像只有机器够重，才有足够的摩擦以产生拉力。可他们却忘了，猫虽然身形轻盈，却是攀爬好手。在前面我已经阐明了自己对于重量的观点。我认为，唯一值得生产的拖拉机，应该既轻便又牢固；足够简单，人人都会操作；足够便宜，人人都买得起。以此为标准，我们花了将近15年研究设计，投入了几百万美元用于实验。在拖拉机的制造过程中，我们坚持的是与制造汽车一样的原则。每一部件都要尽可能地牢固，整体结构应化繁为简，适应大批量生产。起初我们推测，也许可将汽车的发动机应用于拖拉机上，但做了些试验后，我们终于明白，我们想制造的拖拉机与汽车基本无共通之处。打从一开始，我们便决定，拖拉机生产应与汽车生产分开，拥有独立厂房。没有哪家厂能大到同时制造两种产品。

汽车旨在装载；拖拉机旨在牵拉及爬坡。这一功能上的不同，就决定了两者结构上的迥然不同。说到拖拉机的制造，其困难就在于找到可以承受巨大牵引力的轴承。我们最终找了合适的轴承，并设计出一种结构，该结构在各方面的综合运行表现是最佳的。我们决定使用四缸发动机，起动时需要汽油，之后就可以由煤油带动。在保证拉力的前提下，拖拉机最轻可达2425磅。拉力来自于拖拉机主动轮上的突缘部分，这同攀爬力来自于猫的爪上是一个道理。

拖拉机的机械装置比汽车还要简单，其制造遵循的是与汽车生产完全一样的工作方式。之前，拖拉机的生产因为没有合适的工厂而滞后。第一批拖拉机是在迪尔伯恩的工厂生产的，现在那里被用作实验站。迪尔伯恩工厂比较小，无法形成规模生产的经济效益。那里也不适合扩展，因为我们计划是将拖拉机移到鲁日河工厂生产。不过直到今年，鲁日河工厂才全面开工。

而现在，整个工厂已一切就绪，可以生产拖拉机了。同汽车一样，拖拉机生产使用的也是流水线。每一零部件分别由不同的部门制造，完工后由传送装置汇至一处进行初始装配，最后再进行总装配。所有工作都由传送完成，且没有多高的技术要求。目前工厂年产量为100万台，这一数字符合我们的预期。因为现在，世界比过去任何时候都需要价格低廉、通用型的发动装置，而对机器的充分认识，也足以产生对这种动力装置的需求。

前面我已经提到过，第一批生产的拖拉机先运往了英国。1918年，它们首次在美国上市，售价750美元。次年，由于成本上涨，售价不得不提高到885美元；不过到了年中，我们又可做到以750美元的推介价销售。1920年，每台拖拉机我们卖790美元；而从第2年起，随着对生产的逐渐掌握，我们开始了降价过程。价格先是降到625美元；1922年鲁日河工厂开工后，更是进一步降到了395美元。这些都说明了，实行科学生产对价格会有多大的影响。正如我不知道福特汽车最终能造得多便宜，我也不清楚福特森拖拉机的生产成本最终能有多低。

做到价格低廉非常重要。否则，动力便无法广泛地应用于农场。而每个农场都该利用动力。要不了几年，那种只靠马拉和手工的农场，就会像还用踏板传动的工厂一样稀奇。农民要是不用动力协助农活，很快就会干不下去——这是由成本决定的。战时，政府曾对福特森拖拉机作过测评，将使用它耕作的成本，同使用马拉耕作的成本相比较。拖拉机的价格是以高价来计算的，还包括了运费。而且，实际的折旧费和维修费也不像报告中那样高。即使真有这样高，由于我们将售价降了一半，这些费用也该相应减半才对。

报告中的数据如下：

福特森拖拉机，成本880美元，使用寿命假定4800小时，以每小时耕地08英亩计算，共耕地3840英亩880美元除以3840英美，每英亩折旧率……0021美元维修费100美元，除以3840英亩，每英亩维修费……0026美元煤油每加仑19美分，每英亩耗油2加仑，每英亩燃油费……038美元每8英亩耗费汽油1加仑，每英亩汽油费……0075美元驾驶员日薪2美元，每天耕地8英亩，每英亩人工费……025美元使用福特森拖拉机犁地的成本，每英亩总计……095美元8匹马，价格1200美元，假定工作寿命5000小时，以每小时08英亩计算，共耕地4000英亩1200美元除以4000英亩，马匹折损费每英亩……030美元饲料费每匹马每天40美分（1年100个耕作日）……040美元饲料费每匹马每天10美分（1年265个非耕作日）……265美元两名马夫，两组犁，每日2美元报酬，每英亩……050美元使用马匹犁地的成本，每英亩总计……146美元其实，现在使用拖拉机，每英亩成本只要大约40美分，其中折旧费和维修费只占到2美分。但这样的算法，并没有考虑时间的因素。由拖拉机耕地，所用时间只是使用马的四分之一，而体力方面，人们要做的也不过是开开拖拉机而已。有了拖拉机，犁地就成了在田间驾驶的轻松活儿。

很快，老式的农活做法将只存在于人们的记忆中。但这并不意味着再不需要做农活。任何具有生产性的生活都需要工作。但是，农业机械化的确意味着消除艰辛繁重的农活。农业机械化，就是将重担从血肉之躯上卸下，将它交由钢铁机器完成。我们现在正处于农业机械化的起步阶段。汽车引发了现代农业生活的一场革命，不是因为它是一种交通工具，而因为它提供了动力。农业不应只被视作乡下人干的活儿；它应发展成为粮食种植的产业。当它成为一种产业后，一般农场一年的活，只要24天就能全部完成。一年中的其余时间则可投入到其他方面的工作。农活具有很强的季节性，不应占据人们全部的时间。

作为粮食产业，只有当农业生产出大量充足的粮食，合理分配，使得每户人家的合理需求都得到满足，它才配得上“产业”这一称呼。如果所有粮食都供应充足，像囤积居奇和漫天要价这类的事便不会发生，也就没有粮食信托存在的必要。农民要是限制自己的粮食种植，倒是正中了投机者下怀。

也许到那时，我们便能见证小型面粉加工厂的重新发展。乡村面粉厂的消失，曾造成极坏的影响。合作农业将得到发展，农民们将联合协作。他们将拥有自己的食品加工厂，在那里将饲养的猪制成火腿和熏肉；他们将拥有自己的面粉厂，将种植的谷物制成商业食品。

为什么一头德克萨斯农场饲养的牛，要被拉到芝加哥屠宰，再供应到波士顿的市场上呢？只要在波士顿附近饲养能够满足城市需求的牛不就行了？食品制造业的集中化，造成了运输和组织的巨额开支。这是莫大的浪费。

前20年，工业发展突飞猛进；而今后的20年，我们也将见证农业发展取得巨大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