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军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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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全北京的警察,像一部高效能的机器,迅疾开动。
拉网式清查已然展开,并实行严格的责任制,领导分片包干负责,一级承包一级,强调每一位公安民警的忧患意识,同心协力,克服困难,务必拿下案件。
一切以2·4案为首要工作,所有各警种、各部门,必须做到特事特办,急事急办,随到随办,不得延误。
在摸底排查中,警方对历史上有过抢劫、抢夺犯罪活动,虽经过处理,至今仍有犯罪嫌疑的人,对无固定职业、经济来源不明、形迹可疑并具有作案条件的人,对曾向有关人员透露过采用类似手段作案、至今未受打击的人,列为重点。
春节,北京警察迎着凛冽的寒风,冒着飘舞的雪花,挨家挨户地进行着认真的排查,全市人口1000多万,加之流动的外来人口几百万,茫茫人海中,寻查线索,并非易事。
容小古开着车:“周队,照这趋势,特情队准保立功。”
周玉说:“你说老哈?依据。”
“多容易呀,罪犯肯定有着很深的历史痕迹,干出如此大案,惊天动地,没有一定的心理素质和强硬的技能,他干不成。别说干了,想都没有这个魄力。而且,能使用如此先进高性能的武器,绝不是一般毛贼所为,胆大妄为这四个字恰如其分。”
周玉也在分析:“具备这四个字条件的人,凭直觉绝不是流窜作案,惊天劫案之所以选择在北京做,踩点、作案、迅速脱离,一气呵成,就我从警这么多年,与罪犯打交道无数,他要是个白人,算我白干。”他猛然叹口气。
这个举动令容小古大为不解:“老同志,忧虑多多呀?”
“兄弟,杀人武器随时随地还要发挥它的威力,它还得杀人。”
容小古:“我就不信,他一个脑子,全北京的警察转不过他?老百姓更不会袖手旁观,多少只眼睛早晚给他扫出来。老哈神通广大,他定会从各个黑角落阴沟里提溜(注:提溜——北京话,提,提着,提起的意思。)出来这个祸害。”手机响了:“喂,是,知道了。”他传达道:“景支让我们马上去监狱,把所有沾边的过一遍筛子。”
周玉调头,拉响了警报器。
茶淀,北京市监狱管理局清河分局。
在押的服刑人员被管教干部带进来,这小子眼尖:“周队,您提我?”
“树皮,活得挺好?又进了避风港了。”
“我这回撂得挺干净的。”
“那是你自己说的。”
“冤您是孙子。”
“拿起誓当白玩儿。怎么着,减了两年?”
“走哪儿说哪儿。”
“目的不纯呀。”
“您别害我,我还得混呢。”
“没别的事儿?”
“没有,要不您点我个道儿。”
周玉早已看出他虚,并不想深挖他,直奔主题:“树皮,你也算是个老炮儿,认识人当中,有没有玩儿枪玩儿得特别好的?”
树皮立刻醒攒儿:“老家伙玩儿枪的还真不多。现在小崽子疯得厉害,不计后果。其次就是那帮外地的,跑着路的,背着案子有一天活一天,真正玩儿得好的,没有什么特显的。”
容小古:“树皮,找你自然有找你的道理,你还是好好想想再回答。”
树皮起先还真没把周玉身边的小警察放在眼里,容小古话一出口,分量挺重,他才有点感受,来者不善:“毕竟是首都,不可能折腾得没边,要是有大事儿,肯定会有风吹草动。枪这玩意儿,是顶雷的祸害,拿在手里烫手,谁比谁反应慢呀?但凡有辙,也不会把自己往墙上贴。”
他说的全是实情,周玉提问:“树皮,新疆青海回来的,有没有想干大事儿的?”
树皮早已听出他们此行的目的,与自己无关,心情一好,话也就滔滔而出:“没错,他们刑期长,吃了不少苦,但都是犯口,我看哪一个也没有杀七个砍八个,毕竟年代不一样了,谁也不会轻易往枪口上撞。”
周玉紧追:“光着脚的不在少数。”
“那是,那是,大哥把我们这帮子研究到家了,我们上不了台面儿。”
容小古听着就烦:“树皮,你特爱贫是吧?”
树皮有所顾忌,赶紧说:“就冲您来,又提到枪,这事儿就小不了。说老实话,贼,干不了这事儿,战犯呢,大多头脑简单,至于老炮儿嘛,还真没看出敢这么顶风上的。”
容小古火了:“用得着你分析吗?你自己身上穿的什么衣服不知道?”
一句话把树皮噎死。
周玉瞅了容小古一眼:“树皮,你接着说。”
树皮明白谁在主事儿:“抢银行是狗急跳墙,在北京公开地抢,纯是作死。”
容小古和周玉大吃一惊,周玉一拍桌子:“你怎么知道抢银行?”
“接见的时候,风就传进来了。”
两名警察兴奋的情绪马上被泼了凉水:“圈儿里的人有什么反应?”
“圈在里面,跟死人差不了多少,吹吹牛x解解恨,也就到头了。”树皮多了一些话题,“好几次进宫的,有这心,但,能做得这么完美,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个人够毒的,也够阴,要不就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要不根本就是自个单练,反正,难度不小。”
如此一分析,容小古着实有兴趣,破天荒递上一支烟,还给点上。
树皮受宠若惊:“谢谢领导。”美美地深吸一口,“周队,拿我当回事儿,咱哥们儿绝不掉链子,我尽量回想了一下,具备作案条件的人,警方不应该局限在我们这帮子人当中,新人辈出,有知识有文化,素质也高,思想也新,不能排除他们作案的可能。另外,不是我排外,那帮外地的,在北京好几百万人,不少人过来捞世界,只要一进来,就得吃得住得花,这,就得拿钱说话,没正当收入,光出不入,百分百的要想招。至于跑路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这帮孙子嫌疑也不小,您说呢?”
周玉说:“好好想想,想起来马上报告管教,跟我联系。”
北京市第一监狱。
酱油三被押了上来:“周队,我没犯事儿。”
“酱油三,还没改判吗?”
“您记性真好,还有7天。”
“你小子,这几天得熬住了,最高法盯着你呢,迈过鬼门关,命就保住,把浑劲收收。”
“一定,一定,牢记在心。”酱油三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现在我是全世界的孙子。”
周玉询问:“酱油三,战犯里边有玩儿枪的吗?”
“有,就我知道的,全贴墙上了,像胡子、丁三、小勇子,不但自己玩儿完,还把自己的兄弟搭上,不值,不成正比。”
容小古摊牌:“酱油三,北京发生了一起银行抢劫案,线索拉出来,你立大功。”
酱油三边说边琢磨:“银行?抢银行?银行得白天开门呀?大白天抢的?持枪?”
“对。”
“那,那些个押款的全是吃素的?拿的是烧火棍?”
“你问谁呢?”
“对不起。东城的差不多都各就各位了,练买卖的,替人收账的,压场子的,混得最差的是小长虫,弄个自行车摊,也挺踏实。北城的五虎,都做起来了,全是正道生意,七上八不下的,全是公安局的儿子,一般的碴奔儿伤个人正常,重伤害也存在,出手时谁也没准,也保证不了深浅,秦二那孙子您也知道,在我折之前,吃麻辣烫,那能有多少钱?犯狂不结账,4刀把人家老板娘的表哥给宰了。”
他提到的这个人,周玉再熟悉不过,光他自己就亲手抓过两次:“折了没有?”
“自己自首去了,他那份尊容全中国的人都认识他,让刑警队立了个功。”
周玉知道秦二的特征:独眼龙。
酱油三一瞧容小古眼睛在冒火,赶紧往外掏:“朝阳的老日本儿整天泡女人,生意做得也大,肯定不会折腾,也不缺钱。大头也行,天天玩儿大牌局。还有伍老二,吸粉抽大烟,这年头儿,都不知哪根筋动了,都成大仙了,那孙子也不知道哪叼来的钱,抽不立他。哎,周队,像丫这样的,政府不抓呀?早晚是祸害。”
他看容小古眼神不对,赶紧说:“朝阳还新起一拨儿,但是东北的,挺恶的,走到哪儿都带着枪,那玩意儿是壮胆。”
周玉急问:“东北的?叫什么?”
“叫什么不知道,领头的不善,号称在前年排刀枪第一,他们垄断着朝阳东北人的买卖。”
“等等。”周玉仔细回忆着,“刀枪第一?哈尔滨的?贾三的兄弟?”
“是,没错。”
“拿下了。”周玉冲容小古摆摆手,“一审死刑,上着诉呢,其他的呢?”
树皮自己的一阵兴奋也凉了些:“其他的。”他伸手要烟,如愿,美美地吸:“海淀有不少吃偏门儿的,我有几个兄弟收着钱呢,也跟着不少外地的,枪,那是大炮轰蚊子,根本用不上。有十几拨抢劫的,都是各自为战,互不干涉,玩儿枪,高抬他们了。”
周玉说:“把你这个级别的谈谈?”
树皮苦笑着:“哼,我这个级别的,死得比别人早点,即使那帮煽起来的,原始积累全都渗着血,暴发户有几个是正经门路做出来的?四鼻子,上亿的身价,流氓成了企业家,气质已经够耍的了,除非他变态。老海子,的确风风火火,经常惹事儿,与他的千万身价不符,但他是大针爷儿呀,警方重点保护对象。”
他点上支烟:“南城还有电驴子、颠虎子、老八,前二位各有挣钱的道,兄弟们能养得起,后一位,让人给弄趴下,永远坐轮椅。”
“把筋挑了?”
“是枪打的。”
“谁打的?”周玉竖起耳朵,容小古停止笔录。
“这事儿甭问我,你们警方早已立案,人家有道行,私了了,还是钱好使。”
容小古猛地站起身,抓住酱油三的衣领:“就你知道的,说。”
周玉见状拦住容小古。
酱油三赶紧讲:“吧秃干的,是个小崽,周队你肯定没印象,以前三脚打不出个屁来,新起来的,心计多,手也狠,典型的笑面虎,但做事不做绝了,小事儿容人,给面儿有理儿,拿钱砸出个人缘来。”
“有前科?”
“底儿潮,折过,他的底子好查。哦,对了,他是老特务的兄弟。”
“老特务?听着熟呀。”
“洪路成,在新疆圈儿里呢,活着回得来回不来还单说着。”
抓了二十多年的罪犯,听着耳熟,周玉一时想不起来,对不上号:“什么枪?”
“长这么大,没听说用过冲锋枪,那是港台电影,充其量也就是个土造,北京,找不出一个正规军。”
离开一监,路上容小古无精打采,慢吞吞地开着车。
周玉理解:“你的承受能力太差。”
“我领教了什么叫大海里捞针,这些日子,折腾得不善,一点儿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这小子入地啦?”
“你呀缺练,记住,敢做大案,就是贪为上,只要得逞,他还得干,只要作案,必然要有痕迹,完美无缺的案件,并不存在。”
“自我安慰。”容小古随意地说。
“你什么意思?”
“破案不能光凭想象。”
周玉根本不理会:“作案的人,一旦干得顺手,就会产生犯罪的兴奋感,他总觉得,只有他才会做得成功,无一纰漏。他急于求成,要求自己精确到位,同时,追求标新立异。照他的心理,艺高人胆大,唯有他才能够做到人不知鬼不觉。”
“你把他说神了。”
周玉还在剖析:“这种人应该具备很强的反侦查意识,他对我们警方办案的程序非常了解,甚至对我们有所研究。”
“这话,您怎么不拿到案情分析会上去说?说不通,还是不敢说?”
“你小子居心不良。”
“冤枉,我的意思是这些论点能否站得住脚?能否让精英们认可?”
“罪犯就是我们这行所要面对的,必须得研究对手,得剥落他的伪装。按照常理,对方不是糊涂车子,他应该深知自己的行为所要面临的,从眼下讲,是全北京警察所要缉拿的,从法律惩处上,必死无疑。高材生,你说,人的良好心理素质应该以什么为标准?”
这一下,容小古还真上了心:“他绝不可能一下子犯罪升级,达到现在这个水准,必定经过浸泡和磨历,但是有一点,不通。”
“说。”
“假如真要具备服役条件,接受过教育,跟有前科不搭界呀,反过来,圈儿里滚过来的人,上不了这台面儿,更别说具有如此专业水准的作案手段和工具。”
“难道说侦查思路有毛病?”周玉把车停靠在路边,“可是,表面现象是存在的。”
容小古抢话:“是存在,首先,他的思想支配要冒险,冒大险,这样,才会有高回报;其次,他充分运用了一个手段,那就是出乎意料,出其不备;再次,他很好地把老百姓的弱点利用上,那就是中国的老百姓不具备突发事件的应变和应对能力,使其从容逃离;最后,之所以选择先进的武器装备,除了可以确保自身安全和作案的成功率,我觉得还有一种目的。”
“说。”周玉明显地急于得到答案。
“不成熟,主观想法。”
“小东西,我命令你说。”
容小古肩膀上挨了一拳:“我怎么觉得,拿这枪说事呀,当迷雾使呀。”
一句话把周玉提了个大醒:“这孙子,一举两得。小孩,把这些分析直接报上去。”
“别,景老板非得弄我。”
“心虚呀?工作需要,不是面子的问题,成了,你小子立大功。”
“立功免,把他拿下,别让警察背黑锅,再说,靠不靠谱也不一定呢。”
台子响了,犯罪嫌疑人抢劫银行的车辆已被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