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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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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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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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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893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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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容小古正喷着唾沫星子:作为一种严重刑事犯罪,从90年代后期,绑架犯罪呈现出明显的上升趋势,它的最主要动机是贪图金钱。由于其罪案涉及人质,因此,对社会形成极其严重的危害。随着时代的发展,绑架犯罪开始升级,杀害人质,黑社会性质团伙作案,甚至跨国作案,使该罪的性质、后果更加恶劣。


据权威专家调查研究:50%的绑架案的目标是先行富有者及其子女和亲属,将近70%的绑架案都会有与其相识的人员参与作案。而且,近70%的罪案都是团伙作案,接近60%的绑架案都是异地作案,几乎100%的绑匪作案前,都要经过精心的策划。注意,绑匪与人质家属的联系也是100%。


周玉说:“小毛孩,高材生怎么废话连篇呀,这就是你的论文?”


容小古道:“几位,请耐心点。”


“没法耐心,绑架的动机连小学生都知道。”


容小古一本正经:“经过本人大量的研究调查,对金钱的贪欲是绑架案频发的首要原因,而个人感情怨恨也占着很重要的原因。


“市场经济的发展,已经带来社会价值观念的变化,金钱已成为人们价值取向的主宰,大众从来没有像现如今这样,对金钱和富有充满着期盼和渴望。至于我所提及的90%以上的绑架人质案件都与金钱相关,它又包含两种因素:前者是以讨债为目的绑架人质,要挟对方尽早归还债务,此类案件,案犯所触犯的不是绑架罪,而是非法拘禁罪;后者则是纯粹以勒索钱财为目标的绑架案。


“目前,涉及商界的绑架案明显增多,究其原因,主要是商人之间的不诚信和欺诈行为时有发生,从而导致经济纠纷呈上升趋势,加之法制观念不强,不借助法律武器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还有,法院虽然能够依照法律做出债务人归还债务的判决,但在实际执行中艰难而又困难重重,在通过正常渠道无法圆满解决的情况下,一些极端的讨债手段和方式出炉,甚至在地方上出现披着合法外衣的讨债公司,实施着大量的绑架犯罪。


“社会在发展,人们的心理危机相对加重,而以勒索钱财为目的的绑架、犯罪,更能反映出人们价值观念的倾斜。”


“你先把你的倾斜停了。”景连相当严厉地把容小古的话制止住:“还有谁没到?”


艾雨希说:“大案队宫队正在路上赶,大约五分钟到。”


景连语音强硬:“不等他。”把文件扔给她:“先开始吧。”


艾雨希打开文件夹念道:“去年11月以来,我市朝阳区东半部、北半部连续发生多起无名女尸案,罪犯作案杀人手段极端残忍、恶劣,且相似,采取用绳索、手掐颈部,铁锤、石块、铁丝等物击打头部致死,同时将钢筋、树枝、玉米秸等物***妇女下身,并将被害人的尸体或掩埋,或抛弃于粪坑、垃圾场、水井等处。”


容小古问:“凭什么判断杀人手段相似?”这一次的提问,没有让景连反驳。


艾雨希回答:“11月29日东坝垃圾填埋场发现的一具裸体女尸,死者系被人用铁丝勒住颈部窒息死亡,其手段与前几起杀人案接近。”


容小古紧追不放:“既然多起案件发生,你所陈述的多起无名女尸案,无名从何而来?死者身份至今没有查实吗?”


艾雨希道:“全市报上来的失踪者,都与无名女尸不相符,没有确认。”


一直站在门口聆听的宫五一插言:“可以判断是外地进京的卖淫妇女,一般像这类人,由于她们所从事的职业,使用的均是假名假地址。就案发地的区域来看,很有可能是站街的。据我们的工作经验,站街卖淫妇女,单独违法的占多数,只有少数的由鸡头来组织,因此,受害人的身份也就很难查实。”


景连问:“现场走访,有什么线索反映上来?”


艾雨希回答:“垃圾场的值班人员反映,在凌晨四点多钟,曾经有一辆水泥罐车,在发现尸体的地点附近停留。”


“什么颜色?车号?”


“天刚蒙蒙亮,距离又远,看不清楚。”


“还有其他异常情况吗?”


“没有,方圆两公里都进行了摸排。”


景连抬起头:“卖淫女,虽然干的是违法勾当,但她们也是人,她们的生命也应该受到保护。十几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被剥夺了,此案不破,还会有罪恶发生。已经引起上级领导的高度重视,我们要全力拿下。五一,你什么思路?”


宫五一利落地答道:“这个案子侦破的重点,应该放在水泥罐车上,不管是偶然还是巧合,都要落实到位。此外,重新摸排,内勤还要将各区县局的失踪报案复查。”


景连命令:“对全市所有的水泥搅拌站、各个工地的水泥搅拌车全部摸排,不允许遗漏。必须要做到车人双项落实,排车排人排时间。从今天起,取消休假,并给各区县局发出协查通报。好了,动手干吧!”


侦查工作紧张有序地铺展开来。


两周过后,景连正在汇总摸排情况,电话响起:“喂?对,我是。哪里?水碓子北里?好,我们马上到。容小古,出现场。”


警报器响亮地蜂鸣。


容小古说:“景支,看过《沉默的羔羊》吗?”


景连没思索:“比尔?连环杀手?”


“厉害,要不您当领导。这个兔崽子纯正的变态。”


景连根本不赞同他的想法:“又胡抡,你根本没到现场,太主观。”


容小古把着方向盘:“我给您说,直觉。”言语中相当自信。


景连迫问:“说说你的理由?”


容小古道:“像这样的罪犯,每增加一次罪恶,畸形心理会继续延伸,罪恶的发生和得逞,使他的侥幸心理随之增加,犯罪手段会随着他的心态变化,自认为完美无缺,他就会肆无忌惮,而杀害对象资源——站街女,又给他制造了机会——卖淫。领导,比尔驾驶着那辆破旧的货车游荡街头,那就意味着一位女性将被猎获、残害,比尔,6条性命,而这个混蛋是第13个,不,今天是第14个。”他扭头看,景连已经陷入沉思,赶紧踩油门,飞驶。


警戒线已经圈住。


裸体女尸用白单子罩住,勘查正在进行。


景连问:“什么情况?”


周玉回答:“与11月29日案件手法一样,被害人系罪犯用铁丝勒其颈部,致使机械性窒息死亡。”


景连道:“走访情况?”


周玉说:“死者住房是租的,房东手持的其身份证复印件是伪造的。”


“其他?”


“发现死者的寻呼机丢失,房东已提供寻呼机号,身份证是假的。”


“马上与电信部门联系,寻求帮助,查。还有,开展工作,找寻死者的关系人。记住,摸排水泥罐车不要停,继续。”


案发第11天,被害人王丽萍的老乡刘小姐被查找到了,据她反映,曾经有一个驾驶白色水泥罐车的嫖客与王丽萍有过交往,并且见过此人,一起吃过饭。


体貌特征根据刘小姐的描述被模拟画像,下发到各区县局、派出所,仅隔7小时,周玉报告:案件有重大突破,死者王丽萍的寻呼机在其被害的当晚与一部号码131x21xx7xx的手机频繁联系。经过技侦监控,这部可疑的手机大部分时间在晚上和凌晨使用,多为联系卖淫女。进一步侦查,发现该手机经常与一部座机号码为6xxxxxxx的电话联系,经查,该座机系某运输公司下属搅拌站的调度电话。


景连眉头舒展:“嗅到味了,重点突破。既然这个号码还在使用,就证明与凶手有关联,秘密侦查,不要打草惊蛇。”


搅拌站的站长被请到刑侦支队。


夹杂着131x21xx7xx手机号码的二十多个号码一起放在站长吴长清面前,辨认后,很快被认出嫌疑手机号码系搅拌车司机马海曾经使用的手机号码。


通过人事档案,马海的照片和家庭基本状况,很快掌握。12张照片加上马海的照片摆在刘小姐面前,当场指认出来。


景连当机立断:诱捕,抓。


预审室,犯罪嫌疑人押进。


马海,身高17米,粗粗壮壮,平头,眼神里充斥着对峙,平视。


景连目光扫视着马海,足足有十分钟:“马海,其貌不扬呀。”


马海也挺硬:“臭工人呗,给人干活的,要是混得好,也不会到这里边来。”


“有自知之明最好。我这里经办的案子是重案要案,能到我这儿来的,十个有十个都不会再出去。希望我的话,你能听明白。”


马海出奇地平静:“完,是早晚的事,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也许,我最近杀人太频繁了,拉长一些,也许……”


景连冷笑一声:“也许你还能过杀人瘾?可现在,你已经彻底完蛋,法律将严惩你。”


“枪毙我十回都补不起人命,已经干了,想收手也来不及。”马海依旧很平静。


景连讯问马海的杀人动机:“马海,不抽烟不喝酒?”


“是,那玩意儿费钱。”


“提到钱,你妻子对你评价不低,想听听吗?”


“您说。”


景连拿起询问笔录:“我1995年与马海相识,1998年与马海结婚,1999年生了孩子。他为人老实巴交,对我挺好的。平时上下班很准时,从不外出,每月的工资连工资条一起交给我,从不赌博,不乱花钱,没有发现他有违法行为和可疑问题。”景连放下笔录,点上一支烟,冷观马海的反应。


马海很自然:“正常日子我得过。我自己的事,单论,跟老婆孩子没关系。”


景连问:“马海,在妻子面前你让她很满意,在孩子面前你也称职,在同事领导面前你也踏实,与人为善,而在黑暗之中,你却是一个制造了连杀14个年轻女人的恶魔,反差如此之大,你,心理能否承受?”


马海明白景连的意思:“我知道,你们想知道我的杀人动机。”


景连说:“马海,在北京,我干刑侦工作几十年,过手的案子千千万万,你的案子令我吃惊,面对如此重罪,滔天罪行,你,神态正常、反应敏捷、话语清晰,同时,具有极强的逻辑思维能力,并非精神病人所为。”


马海说:“我没病,正常。”


景连问:“你的家庭生活包括工作一直很稳定,产生的憎恨和报复心理从何而来?”


马海道:“前有车后有辙,无风不起浪。10年前,老家的一个女孩跟我正处着对象,也是偶然的机会,我给歌厅送酒水。”他挠挠自己的头皮:“发现那个娘们儿正跟一个半大老头子抱着啃着,吧台的人告诉我,她是个出台狂。要知道,这是我的初恋,人,都有第一次,而我马海的第一次,却甩给我一个烂货。从此,我对当小姐的恨与日俱增,为了钱,她们可以出卖自己,又为了钱,骗着男人,她们都该死。”马海突然抬高声调:“该杀。”


容小古刚要阻拦,被景连拦下。


景连说:“照此推算,从你自己感到上当受骗,到实施犯罪,这当中,很长时间陷入对卖淫女的憎恨,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憎恨越来越强烈,是这样吗?”


马海很痛快地承认:“就是这样。”


景连继续讯问:“你实施杀人,所有被害人是否都是卖淫女?”


同样干脆:“都是,全是烂货。”


景连追问:“有一个问题,需要你做出解释,但必须实事求是。”


“您说。”


“你是个挺安分、顾家的人,怎么会与卖淫女接触上的?”


马海反应不慢:“我明白您的意思,是刻意专门杀人?是她们找死。我老婆生小孩,咱是男人,身强力壮正当年,那种事挺强烈的,一下子好几个月,确实难熬。我们当夜班司机的,自然要在路上跑,路况也熟,经常受到那帮卖淫的拦截。开车的,尤其是跑夜活的,大多有恶习,喝酒、干坏事,这种事,听也听会了,有个名词叫寂寞难忍。”


景连打开了马海的口子:“照你的思维,顺理成章加艳遇。”


马海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您真会说。”


景连问:“你杀人,也就是头一次犯罪,是如何将念头和行为合二为一的呢?”马海不假思索:“夏天吧,刚送完水泥,在辅路靠边停下,过来仨站街的,问我要不要人?她们3人让我挑,经不住她们死缠,3个人齐上手乱摸乱抓,谈好价钱,带上一个丰满的,就上了我的车,开到僻静处。


“这娘们儿着实可恨,也该死,您说干完坏事,各走各的吧,她却跟你叫劲。”


景连问:“怎么跟你叫劲的?”


“她要不可气,我也不会开杀戒。”马海已经融入景连给他造成的气氛之中。


景连一看火候合适,顺水推舟:“拿你不当菜?跟你犯葛?”


马海道:“她穿衣服的时候,我跟她说,忒贵,南城便宜。其实我也是随便一讲,您猜怎么着,她跟我玩儿了一句,找贵的去呀!有漂亮的,你的钱顶得上劲吗?行啦,这辈子你也就这级别了。”


“真损。”景连随合他。


马海道:“她这么一说,我越想越觉得卖淫女不是东西,联想到以前的女朋友,我对她说想掐死她,她弄了一句,你吹呢,我上去就用双手掐她的脖子,也就二三分钟,把她掐晕了。那个时候,玉米地已经有一人多高,我把她扛到玉米地,一扔,她醒了,不知哪儿的无名火,死掐,直到她翻白眼,蹬腿。”


景连问:“你杀的第二个呢?”


马海回答:“那个是在她租的房子,很小,七八平方米。屋里热极了,开着电风扇也无济于事。她满口的东北口音。刚完事我就想杀她,边掐边说下辈子可不要做小姐了,咬着牙说的。打这以后,我每次杀人都对她们讲此话,它是我杀卖淫女的前奏,同时也是杀人的经典词语。”


面对如此丧心病狂的恶徒,景连压制着自己的愤怒,继续进行讯问:“这样说来,你每次杀人,现场的情况都不相同?”


马海点点头:“是,人跟人不一样,有的小姐很内向,干事完了,走人了之。而有的小姐很健谈,像第3个,聊家常,差点把她妈的小名给掏出来,特能侃,像两口子几十年的夫妻,自然熟,聊着聊着,我猛然觉得她特可恨,话忒多,跟她说,我把你眼睛缠上行吗?她也邪门的愣告诉刺激,杀她时为了不出声,把她的嘴都给缠上了。”


马海继续供述:“杀第7个,给我印象最深。”他的眼睛有些发亮。


景连追问:“是你最得意的?”


马海说:“就是。也是我刚卸完混凝土,莫名其妙的烦,就想杀人。车刚停下,一下子过来5个,一眼就瞄准了,她刚进北京第一天,还没地方住,就上了我的车,不蒙您,身高将近17米,绝对的模特身材,我这一辈子,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而且很温顺,我说什么她都顺从,确实是迫不得已才干上这个,是她的姐们儿把她骗到北京的,起初不乐意干,一开导,也就破罐破摔。


“这是我唯一的一次改念头,不忍杀她,我抱着她,感觉特好。我提出再干一次,她答应得很干脆。看到她相当顺从,那个姿式一摆,一股火从头到底冒起:卖淫女,天生的贱货,为钱,心甘情愿作贱自己,该杀!拿出工具盒的锤子,照着她的后脑勺打了一下,流了特多血,看着血,心里解恨,又连着打了七八下。到现在,我老是想起她。”


容小古脱口而出:“疯子!”


马海抬起头:“您说我是疯子?我一点都不疯。首先,我不是逮谁杀谁,我杀的全部是卖淫女,没有伤害过良家妇女,其次,我恨她们,而她们也该杀,勾引男人,破坏家庭。现在的歌厅多如牛毛,没她们撑着,男人能往那儿钻?傍家、养小的,她们不贱不图钱,社会上哪有这事出现?”


容小古说:“从哪儿起开始用铁丝作为杀人工具的?为什么抛尸选择化粪池、垃圾场?”


马海交代:“掐脖子挺费劲,用铁丝使双股,它有硬度,稍微用力一别,很快杀入肉里,还挺锋利。至于选择了化粪池,很难让人发现,选择偏僻的垃圾场,比较利索,也省事。”


容小古问:“为什么在短短几个月,你疯狂杀人,连续作案,频率如此之高?”


马海答:“杀人,没有不害怕的,尤其是杀头一个,七上八下,提心吊胆,有一次开车走神,差点出车祸,夜里做恶梦,睡不踏实,等到第8个小姐一杀完,胆子越来越大,杀了一个,还想杀下一个,上瘾。另外,算我坦白的,特意买了几本书,二三十本杂志,照猫画虎伪造抢劫现场,我觉得挺管用。大哥,我的手机卡扔了,你们是怎么找着的,邪门。”


景连命令:“让他看笔录。”


马海签字,按手印,人,被押下去。


景连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容小古赶紧问:“景支,累了?”


景连摇摇头,没有言语,看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