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作者:李军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01:01

|

本章字节:43418字

17


吧秃给老特务来电话:“大哥,谢谢您替兄弟出头,兄弟现在没机会报答,等把事平息了,有情后补。”


老特务对他这一套不吃:“你耍横我不反对,人各有志,但得知道自己哪天死,自己的道行够不够使。”


吧秃深知自己这次的确过火,甚至太过于锋芒毕露,老特务对自己的举动,已经反感。自己的行为出乎老特务的意料,必然会引起他的警觉。吧秃了解老特务,只要不牵扯他个人的利益,他绝不出手。


吧秃索性拍板:“大哥,您干脆拿干股得了,这份买卖您有份。”


老特务回绝:“打住,天上不会掉馅饼,你的钱,不好花。”老特务早已对吧秃有了新的看法:这个小崽子,今非昔比,他要是得了势,眼里没有任何人,包括自己在内,跟自己玩儿怀柔政策,只是迫不得已,早早晚晚得争个高低。“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打电话,不怕监听啊?”


吧秃说:“手机和卡全是新的。请教一件事。”


老特务断得死死的:“老八是老炮儿,拿钱堵他的嘴,这招,对他没作用,更是不可能的事情,省省钱,去砸警察吧。”


吧秃如实讲:“摆平这事儿,老八是一关,他不追究,我就能铲干净,关键的一步,无论使什么手段都得逼他就范,不行,再干他一次,直到他低头。”


老特务道:“算你狠,物极必反,我想你应该悟得出来。你也在圈儿里滚过几天,门儿清,我忠告你一句,老八是个合格的流氓,除非你干死他,否则,你怎么整都弄不服他。”


吧秃那边粗声粗气:“流氓也有老的一天,流氓会有顾忌的时候,流氓,不是每个人都不怕死。”


老特务知道这小子说的话没水分,自己也不可能阻止住他:“不撞到南墙,你不会死心,你可以一试。”


吧秃开始咬牙:“我现在,人掉到井里了,这根救命稻草,无论什么代价,都得拿到手。”


老特务理解吧秃的心境:“谁也不想在监狱里度过一生,你吧秃更不想把牢底坐穿,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凭你?不是警察的对手。不是小瞧你,有点出息,但离拔尖差着十万八千里。知道为什么这么说你吗?”


吧秃一直服气老特务的作为和胆略:“您讲,兄弟洗耳恭听。”


老特务一锤定音:“因为,你不是流氓,这辈子你也当不了流氓,你不是那种人,谁活着谁都看得见。”


吧秃抗到底:“以前的确不是。天,大不大?人定胜天。”


老特务表态:“你想表决心,换个别人听。你想怎么干,可着劲地折腾,我不会挡你。这份家业,只要我在一天,没人敢动。”


吧秃知道,这才符合老特务的性格:“大哥,谁都想活着,都想好好地活着,可是有些事情一旦走上去想回头,根本不可能。这种无奈,我想您最有发言权。”


老特务对吧秃的这番话,深有感触,多少次,自己陷进去拔不出来。


对于老特务的沉默,吧秃觉得自己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大哥,事已经出来,兄弟不后悔,后悔也没用。输,我是不甘心。为什么跟您说这些,这年头,能让我吧秃信得过的人,也就是您了。”


老特务最不喜欢恭维:“不用捧我,你还是想辙,省省唾沫星子,把自己捞上来,比什么都强。”


吧秃又问:“大哥,老八有什么嗜好?”


老特务对吧秃的良苦用心着实赞许:“男人的通病,一个字:色。”


“这好办。他还有什么致命的地方?”


“你想让我当汉奸?”


“大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特务无可奈何:“有钱就买你丫的嘴。不过,我不能告诉你。你不是挺有能耐的吗?想想招。”


挂上电话,老特务骂道:“小兔崽子,玩儿得还挺好。”他拿出资料仔细:


抢劫犯罪历来被看作是一种严重的暴力犯罪,由于对老百姓生命财产安全和社会治安的稳定有着极大的危害,因此一直是刑法打击的重点。


中国实行改革开放以来,抢劫案的发案率逐年增加,以全国公安机关抢劫罪的立案数量为例,1993年达到15万余起,同时,抢劫案件在全部刑事案件中所占的比重,已升居第二位,仅次于盗窃犯罪。


从犯罪程度上看,暴力性加剧,恶性案件突出,犯罪分子十分嚣张。它的具体表现:一、公然抢劫。全国发生的500多起抢劫大案中,白天作案的就有360多起,占675%。二、车匪路霸。在火车、汽车上和交通沿线抢劫呈上升趋势。三、持枪抢劫。这两年持枪抢劫的总数相当于8年之间发生的立案总数。四、抢劫杀人。在全国核准死刑的案犯中,因抢劫杀人判处死刑的上升为272%。近年来,在抢劫过程中,动辄杀人害命或先杀人后获财的现象更加严重。


从犯罪形式上看,以共同作案为主,团伙犯罪和流窜犯罪更趋突出。经过抽样调查,共同作案占全部抢劫案的23。随着案件级别的提高,共同作案的比例相应增加,在一般抢劫案件中占589%,在重大抢劫案件中占713%,在特大抢劫案当中更是高居75%。值得注意的是,团伙犯罪之中的骨干,多为两劳人员。


老特务看到这里:“孙子,天底下没有好人了,这帮人永远没活头了。”


他继续:


从犯罪目标上看,抢劫出租车、银行案件不断增多,而且数额也在上升。这两类案件,过去相当罕见,北京市1981年仅发生一起抢劫出租车案,到了1987年1至10月竟然发生20多起,而全国银行系统发生的抢劫案件上升了609%。


从犯罪手段上看,呈多样化、现代化。传统上的抢劫案多以拦路抢劫和入室抢劫为主,随着社会的发展,犯罪分子乘坐交通工具长途跋涉,流窜作案,持刀、持枪、持对讲机,实施暴力抢劫……


老特务正瞧得津津有味,有人敲门,他顺手将资料装进抽屉里。进来的是马六子:“大哥,瓦刀他们进来了。”


老特务的兴致被打断,心里本来就生气,一听马六子不着边际的报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瓦刀?来就来吧,只要给钱,玩儿出花样来是他的本事。马六子,你丫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狗屁都管不了,还他妈的事挺多。”


马六子赶紧解释:“大哥,您听我说完,瓦刀他们不是消费来了,卖摇头丸。”


老特务也有吃惊的时候:“什么?还有这事?你干什么吃的?把丫赶出去。”


马六子哭丧着脸:“赶不动。”


老特务真不相信:“他们是铁人呀?瓦刀这兔崽子什么东西?现在也玩儿上毒品了,走,带我去。”


马六子拦老特务:“您先别急着过去。”


老特务上火:“你敢拦我?”


马六子脸上淌着汗:“这件事挺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凭他瓦刀?吹呢。”


“我知道,瓦刀在您面前不够份儿,但是……”马六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壮胆和盘托出:“这小子现在狂得很,有一帮子东北人给他撑着,大哥,要知道在全城各个迪厅、俱乐部、夜总会供货,背后的势力可不小。”


老特务回来之后,耳朵里灌了不少有关东北人、浙江人、新疆人、河南人在京城称霸一方的事:“你讲的势力有多大?”


马六子说:“具体的不知道,反正支撑着这么个局面,得有几百口子。您也知道,干这个偏门,搞不好,就是脑袋搬家,是个玩儿命的买卖,同时,也是绝对的暴利,挡了他们的财路,后果可想而知。”


老特务永远不会被人吓着:“你接着说。”


马六子道:“其实,现在有些娱乐场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们追求时尚,有钱的人拿吸k粉和摇头丸当另类时尚,这玩意儿迎合玩儿的人的口味,只要不沾冰毒和海洛因,任由折腾,挺正常的。”


老特务不明白:“那你咋唬什么?”


马六子讲清原委:“咱们的买卖,有专人提供摇头丸。”


“谁?”看马六子不敢说的样子:“不说,今儿就先拿你开刀。”


“七姐的弟弟小力。”马六子迫不得已。


老特务惊讶不已:“吧秃知道吗?”


“知道。”


“她呢?”


“整个俱乐部,只有七姐蒙在鼓里。”


“不可能。”老特务绝对不相信:“那些小姐不敢说?没人讨好她?”


马六子哭声都带出来了:“千真万确。这东西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小力也有一帮子人,全都是新疆的,这年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也不愿意惹上是非。”


老特务还是不信:“依她的精明强干,不可能听不到半点风声。”


马六子给老特务做出解释:“娱乐场所是非多,小姐们求的是财,不是给自己惹祸,老板的俱乐部买卖兴隆,小姐们就会有所收获,贩毒吸毒,在常人看来,是件不可思议而又避而远之的事儿,整天泡在花天酒地当中,看得多了,也就不足为怪。都在社会上混,谁的眼睛也不瞎,吧秃专横,七姐霸道,又执掌生财大权,自然都不敢得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特务坚持己见:“把别人当成傻子的人,自己就是傻子,以前吧秃这类事不管?”


“不管。”


老特务分析:“瓦刀无非就是想戗行(注:戗行——北京词语,同行竞争,强者夺走弱者本来占有的优势。)。他这么横冲直撞,想必早就想吃这块肥肉了,闯进来,肯定有所准备,操练毒品的,都是脑袋放在裤腰带上,人和命一起往上走。”


他这么一说,马六子更是六神无主:“又是一场碴奔儿。”


老特务嘲笑他:“哎,真想不通,吧秃怎么会看上你,还保安部长,邪性。”


马六子不敢反驳:“大哥,您看?”


老特务稳坐钓鱼台:“跟瓦刀说,我在这儿呢,让他过来。”


不一会儿工夫,瓦刀带着五六个汉子走进来:“大哥,您怎么在这儿呀?”


老特务说:“瓦刀,混得够壮的,后边也戳着保镖了?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新鲜。”


瓦刀皮笑肉不笑:“大哥,您是到这儿玩儿?还是等吧秃?”


老特务根本拿他不当菜:“跟你有关系吗?”


瓦刀还得敬着:“您玩,兄弟买单。”


马六子鬼,在这个时候他显出了机灵:“瓦刀,你可能最近不在北京,老板出了点事,跑着路呢,这儿的所有一切,都是大哥说了算。”一下子把老特务推了上去,同时,也给瓦刀弄了个下马威。


老特务是无所谓。


而瓦刀着实犯了傻,也没料到:“大哥,晚上兄弟给您摆个酒局。”


老特务点破他:“这顿酒,恐怕没那么好喝吧?就你瓦刀现在的境地,恐怕,也用不上我,更求不着我。”


瓦刀直接冲撞还真不敢:“您是老一辈了,吃个便饭,给小哥儿几个长长见识,挺好。”


他的话刚说完,粗粗的声音传过来:“不单是北京人,我们这些外地的小兄弟,也常听别人提起您。”一听就是东北人,声儿挺硬。


老特务夹都不夹他:“瓦刀,现在行呀,做事儿都不讲规矩了。”


瓦刀赶紧解释:“这是咱们的兄弟海涛,哈尔滨的,在那边刀枪排第三,人仗义,也敢干事儿,是条汉子。”


老特务挤兑他:“那你行啦,北京的没人敢招你了,当老大吧。”


东北人海涛:“大哥,道上的前辈,甭管他是哪儿的,兄弟们全敬,东北人都直,不会拐弯儿,礼数懂的少,您别介意。”


老特务始终没把海涛当回事:“瓦刀,开门见山,跑到这儿干嘛来了?”


瓦刀觉得应该摊牌了:“大哥,如今抓钱不分人,不分场合,不分行业,不分好坏,不分强弱,只要能把钱弄到手,就行。”


老特务说:“你跟我白话了那么多不分,让我怕你?还是让我给你挪地儿,别挡你的财路?给我点个道儿。”


对于老特务戗着做事儿,多少年以前,瓦刀早已领教过,深知老特务吃软不吃硬:“大哥,您在里边呆的时候长了,外边的世界很花,机会更多,根本不需要您打头阵,在后面压着,钱,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老特务说:“钱,分怎么挣,像你一边玩儿毒品,一边拿着刀枪,自我感觉特好吧?”


瓦刀被他穿透:“只是小玩儿玩儿。”


老特务哼了一声:“小玩儿玩儿?口真正!瓦刀,真不知是市长给你戳着还是公安局长给你托着,竟敢明目张胆地卖毒品。”


瓦刀有自己的想法:“大哥,天底下的买卖,你不做,自然会有人去做。没错,贩毒是打头,但得有数额、重量来限定,干这活儿,跟抓贼一样,得拍现行。”


该让老特务惊奇:“小子,是有长进,开始研究警察了。我拿着吧秃这份银子,就得操这份心,甭管他是谁,想把这儿给统一喽,先过我这关。”


瓦刀自然明白:“大哥,假如俱乐部平安无事,我们在外边把事平了,成不成?”


老特务坚定:“没有假如。”


东北人海涛说:“前辈,没有人跟钱有仇,联起手来大家三得乐,多好。”


老特务觉得别扭:“都说你们东北人有骨气,敢干大事儿,这回是领教了,把瓦刀修理得这么有出息。”


瓦刀和海涛早已从话里听出了讥讽,依照海涛平常的脾气,早就干上了,可是隔着瓦刀,当事人都不发作,自己不好直接翻车,而瓦刀正前后左右思量着这个脸应不应该翻,翻得动翻不动,其后果又是如何?


老特务已经摸透眼前这两块料的心思:“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瓦刀,干着这么大的营生儿,杀个小鸡子易如反掌,怎么着?翻过来倒过去,骨头硬不起来?”


海涛狠狠地捅了瓦刀一下。


瓦刀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他知道老特务的手段,又有一大帮子老炮儿跟他称兄道弟,要是将他弄了,自己从此以后不会再有安宁的日子,这些老炮儿一人一口吐沫,能把自己淹死,可眼下,挣钱的道就让老特务给挡着,不动手,狗屁都得不到。


不容他多想,海涛快速冲到老特务跟前:“识相点,好说好商量,大家都出来混,得明个事理,面子给足了,别见着人压不住火,是哥们儿闪开,玩儿混蛋,对不起,奉陪到底。”


老特务不慌不忙,他早就看出海涛是个典型的战犯:“火气够旺的,这么着吧,咱们出去,地儿你定,人,随便叫。”


海涛干脆得很:“两个小时后,南苑见。”转身就走,瓦刀紧追其后,老特务的声音追着他们:“我肯定到。”


马六子站在原地,只有出气的份儿。


老特务说:“你出去吧。”说完仰着脖子望着天花板,闭上了眼睛,也就20多分钟,他觉得有人推门,抬眼一瞧:七姐。


七姐道:“大哥,能不去吗?”


老特务装傻:“去哪儿呀?”


七姐急得直跺脚:“您还有心思开玩笑,人家都快担心死了。”


对于七姐的这番情意,老特务得意得很,心里边偷偷地乐,虽然没有心动,但着实感动,但表面还得冷冰下去:“看来,这俱乐部没有秘密可言。”


“大哥,吸毒、贩毒的全在钢丝绳上行走,亡命之徒,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您还是小心一些,最好别去。”


老特务哈哈一笑:“就凭他们?”


七姐胸脯挺得很高:“要是我拦您呢?”


老特务差点背过气去:“你?你凭什么拦我?”


七姐语出惊人:“只想让您好好活着。”


老特务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女人为自己如此上心,多少年以前是——米心,眼前的又是一个。


七姐道出自己的心声:“大哥,以前只是道听途说,打从见到您,几档子事儿全都跟您几乎不着边,却顶了上去,错其,您什么都没落下,只留下了名声。当然,您的性格和为人决定着自己的所为。人,各有各的特性,也许,这些事在您眼中不算什么,但是,在常人眼中,您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去和别人赌。”


老特务还真听进去了:“你说的都对,道理也对,但是,流氓就是流氓,骨子里就是跟人叫劲,就是叫碴奔儿,就得分出个三六九等,至于谁把谁给干了,弄服了,全凭自己,这年头谁能指得上谁?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这当中,还得分事儿,还得分人,说流氓仗义,耍横,其实,普通的人们在现实生活中,不也是在相互竞争,相互排斥,哪行哪业,不得排出个顺序来?百万富翁、白领、小老板、普通工人、吃低补、进京打工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儿,尽管贫富两极分化,我看,都活得挺好,谁也没死。人,就这几十年的活头儿,好赖都得过,怎么过,凭自己的心气。”


七姐对老特务的处世哲学大为赞赏,明白人和糊涂人的差别极大,能把人世间的炎凉和企盼看得如此之透,自己始料不及,对老特务她又更加深入理解:他的抗争,他的专横,他的无奈,他的追求。


老特务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一番话来:“有些事儿,不是我愿意撞,而是尽往身上找兴,哥们儿又不是人,能看着眼前的小鱼小虾皮兴风作浪?再过二十年,也轮不上他们。”


七姐说:“大哥,英雄气质应该有,但你得自重。”


老特务清清楚楚地听到被改了称呼:“命该如此。哎!改称呼了?”


七姐脸唰地红了:“随口带出来的。”


老特务一看表:“我得走了。”


七姐站起来一把抓住他:“回来,请我喝酒。”


老特务听到这话,知道被女人套牢了,进不进套搁一边,整掉瓦刀要紧,他二话没说,人,冲了出去。


丰台区南苑路。


海涛把所有能搭上话的东北哥们儿,全都聚齐到一起,足有二三百人。


瓦刀没敢叫人,知道叫也白叫,索性自己出银子给海涛给弟兄们压阵。


海涛边急火火地调人,边问瓦刀:“大哥,这老特务到底来得了来不了?”


“百分百的来。”


“不错,到北京很长时间,头一次跟你们北京大哥级的干仗,机会难得,瞧瞧跟贾三大哥相比,谁是真正的大哥。”


“海涛,老特务不同凡响。不是我求情,更不是背叛你,出手时,得饶人处且饶人。”


“大哥,你什么意思?这个时候还讲什么情义。假如他是你哥们儿,不会挡咱们的财路。现在正合适,早就想在你们这儿敲一只虎,给我们立立万儿。”


“我倒不怕,干了就没有后悔的,只是日后的麻烦少不了。”


“都是在刀枪上滚,谁败了,活该,滚出来也就在地面打出自己的天下,当年,贾三大哥就是这么一点点、一场架一场架,拼出来的世界。”


瓦刀给他敲警钟:“海涛,你别太大意,老特务可不是别人,时至今日,还没人能够打败他。”


海涛坚持自己的意见:“年代,年代在更新,人也会更新,当前辈的像模像样,弟兄们会捧自然大家一起发财,一起享受,可是,要是他自己不上道,反而装大尾巴狼,不灭他灭谁?”


瓦刀还是有所顾忌:“兄弟,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么个理,老特务干了一辈子的仗,凭什么推到这个位置上?不是他服人,而是人服他,一场一场血刃出来的。”


海涛听着有些烦了:“大哥,咱们打住,呆会儿便见分晓,两个人不会都站着,得有一个倒下,死等吧。”


一辆出租车直接把老特务拉到南苑。


海涛眼瞅着孤零零的一个人走过来:“大哥,真成,敢单枪匹马。”他对瓦刀说:“行,是条汉子。怎么穿着个大褂?新鲜。大哥,老特务以前打仗就这个打扮?”


瓦刀对老特务的举动着实服气:“老炮儿就是老炮儿,到什么时候,不含糊。”


老特务直接走到距人群5米之处站住:“怎么练呀?”


海涛态度平和:“请前辈划道儿。”


老特务歪着头:“随便,上多少人都可以。”


瓦刀还算仁义:“大哥,再商量商量,哥儿几个只是想把吧秃场子里卖摇头丸的生意接过来,而且,这也不是仅此一家,只不过,都是彼此心照不宣。我们并不是随便瞎走道,小力无非就是号称七姐的弟弟,那个七姐跟吧秃根本没有过深的关系,把这块地盘收编,一点都不损害吧秃的利益。”


老特务两臂垂直:“只要跟俱乐部有关联,必然给它带来不安定因素,就不允许任何人捣乱、滋事儿。”


瓦刀实在没话可说,闪到一边。


海涛近l米9的个头儿:“没商量,只有分个高低。前辈,兄弟对不起了。”一挥手,冲上去几十口子,将老特务团团围住,各种刀具、棍棒全部举起、抡起,半空中黑压压的一片,闪带着刀光。


黑影,白光,瞬间停止,很多人的动作完成一半,定了格。


瓦刀定眼一看:老特务平端着一支冲锋枪,乌黑的枪口随着他身体的旋转,手指扣着扳机,面部全无表情。


海涛赶紧摆手:“前辈,胜算多少?”


老特务肃对:“从来不算。”


“子弹有打完的时候。”海涛说得不硬气。


老特务的神态相当自豪:“ak74,长93厘米,枪管长414厘米,它的理论射速为每分钟600发,理论射程400米,可以单发射击,也可以连射。”


瓦刀心虚得要命:“大哥,打住吧。海涛,听句劝,兄弟们的命比钱值钱,这一扫出去,人倒一片。”


海涛还想撑着:“敢搂吗?”


老特务:“可以试试。”


这回轮到瓦刀翻车:“海涛,是兄弟不是?”


瓦刀的突变让海涛束手无策,当初来北京只有给人压场子、干架的份儿,幸遇瓦刀收入手下,一直以兄弟相待,干上了贩毒的行当,原始积累丰厚,逐渐将在哈尔滨打散的兄弟收拢到一起,瓦刀临阵胆怯动摇了他的坚定。老特务手持如此强大的火力武器,弟兄们当中敢往上冲的,是个未知数,原本的一致对外,反而变成了孤掌难鸣,死撑下去,没人称道,既然瓦刀泄气,他又何必做枪下鬼呢:“大哥,您想干嘛?”


瓦刀相当坚决和果断:“带上人,撤。”


海涛指着他:“您说的?”


“对,我说的,趁着警察还没来。”瓦刀冲着老特务:“大哥,后会有期。”


老特务冷冷地:“不送。”顺手将长枪顺到大褂内,沿着黑暗的墙脚属黄花鱼的,溜着边快步疾行。


一个小时后,三里屯酒吧一条街,正是盛夏,买卖兴隆,灯红酒绿,靓女俊男穿梭之间,老特务身着月白色中式衣褂,不显山不露水地在临街的角落里喝着啤酒。


猛然,他的前方一阵骚动:火红色奔驰跑车,急驶而至,发出刺耳的轮胎摩擦声,雪影同等颜色的晚礼服,袒胸露背,修长的玉腿光光的,连丝袜都未蹬上,匀称、雪白,一双细高跟船形鞋,光艳照人,经过之处,所有的男人全部行注目礼,给消遣的男人和女人,加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老特务感觉到了许许多多不甘心的目光:他正享受着雪影西式的拥抱和香吻,弄得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老魔头,束手无策,甚至夹带了羞涩。


与他相对的雪影根本不理会周围男人妒忌色迷迷的渴求目光,相拥着老特务:“大哥,我今天跟你狂喝。”


老特务凑到雪影耳边,轻声细语:“拜托,太亲热了,实在不习惯。”


雪影美艳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略微退缩一点,旁人看来,还是亲密无间,她一下子要了四打啤酒,吩咐服务生不许撤桌子上的啤酒瓶。


老特务满有兴致地看着跟前绝顶漂亮丰满性感的女人任意挥洒着自己的气质:“哎,喝醉了开不成车,我可不会。”


雪影一挥手:“没事,照样稳如泰山。”


老特务觉得有必要问:“哎,今儿演的哪出儿呀?既不是节,又没喜事儿,还是让男人把你伤害啦?凭你?不应该呀。”


雪影指着老特务:“大哥,拿妹妹开心一刻?”


老特务已经猜出雪影发泄的原因,缘自于她弟弟贩卖摇头丸让她知晓,他得尽量绕开话题,往别处引,说实在的,这是他老特务破天荒的头一遭为女人着想:“有些事情真的很无奈,但也得硬着头皮上,众人把你推到很高的一个位置,想下来谈何容易,说出大天去,也得撑着。不过,遇上你我挺幸运,大难不死,你,算是我的福星。”


雪影的酒量深不可测,再能喝酒的人也有例外,带着一肚子憋屈,无处宣泄的时候,不喝醉才怪:“大哥,你比我活得潇洒、自在。”


老特务问:“何以见得?”


“敢爱敢恨,敢出手,不计后果,不后悔,实为男人的英雄本色。”


“狗熊!我一个糟老头子,前科,一无所有,狠,还说得过去,恨,也凑合,爱憎分明,爱,免谈,这辈子跟女人没缘分,已经定了性了,天生的绝户。”


“能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足以看出境界之高。大哥,有机会把肚子开个口子。”


雪影的放肆老特务非但不恼,反而兴趣十足,逗起了嘴仗:“明白,看看我这个屎包肚子都有什么杂碎。”


“俗,俗得可爱,早认识你二十年,我同样很厉害。”


“算了吧,当个良家妇女挺好。”


雪影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良家妇女?高抬我。女人,原本善良,受的罪多了,自然就不把男人当回事。”


老特务无从解答:“这个问题离我太遥远。”其实,他的脑海里一个倩影时时浮现,二十年过去,没有磨灭,埋得很深。


对刻骨铭心的女人,男人不会忘怀。


对心仪钟爱的男人,女人永远挂牵。


雪影说:“大哥,你走神了。”


老特务想掩饰一下:“没有。”


雪影道:“你以为我喝多了?差得远着呢。”


老特务点她一句:“女人要是能喝,跟她在一起的男人准是菜碟。”


雪影欢快起来:“大哥,和我在一起,您是什么?”


老特务又是难得的英雄气短:“我是瓜。”


雪影用葱白的玉指抓住老特务:“这可是您说的。”开心大乐,她就像个变色龙,情绪马上转换:“大哥,我想哭。”


老特务这回没有迁就:“想哭就哭出来,痛痛快快的,哭干了,也就畅快多了。”


雪影突出奇想:“那不成,不能在这儿哭,咱们现在就走,转移。”


老特务不解:“为什么?你够新鲜的,哭也挑地儿,别告诉我是曾经受伤害的地方,抱着我哇哇的,闭上眼睛想着别人。”


雪影拉着老特务的手站起就走,又引起一堆发亮发红的眼睛注目:红色跑车起步在瞬间,如离弦的箭,飞驰向前。


老特务叮嘱:“悠着点,两个大活人,全都喘着气呢。”


雪影愣玩儿出花样,一手把方向盘,一手握着老特务的糙手:“把心放在肚子里,我还不想死,还有几十年奔头,看着您折腾。”


京郊,别墅群。


雪影牵着老特务的手进入豪宅,里面的别致、豪华让老特务瞠目,左顾右盼,她跑上楼梯:“大哥,你等我。”


一会儿工夫,雪影下楼,显然已经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一袭雪白的睡衣,虽然卸了妆,依旧美艳动人,磁音响起:“喝点什么?二锅头没有,红酒吧。”不等老特务应允,开瓶就倒入高脚杯。


老特务用调侃缓解自己的冲动:“这场合哭,不错,夜深人静。”


受听的磁音传过:“只是说说而已,十年前眼泪已经哭干。”


老特务把持自己:“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一点就着,这场合不适合我。”


雪影与他碰杯:“说明:一、这里的一砖一瓦没有一分钱的脏钱,凭本事挣的;二、用不着任何男人养我;三、没有一个男人上过楼上的床。”


老特务说:“这好像跟我又没多大关系。”


雪影倒上酒:“大哥,你活着太累,把自己防范得铁桶一般,苦日子还没过够吗?再硬的男人也会有柔情似水,也得食人间烟火。”


老特务摆摆手:“别挤兑我,我六根不净,思雨跟着我混呢。”


雪影抢他的话:“她是她,我是我,两个概念,您现在是在我这儿。况且,从目前来讲,两个人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老特务怕陷进去:“摊牌吧,你,想干什么?”


雪影的笑更加迷人:“大哥,就您的经验和教训,小力这样的孩子还应该存在吗?”


老特务立马醒攒儿:“主题出来了,我愿意回答,更愿意帮你。”


雪影兴高采烈:“我先喝三。”一饮而尽,而且连着气,老特务他不甘落后,同样畅饮,“舒服,知道您不会拒绝。”


老特务谈自己的思路:“既然窗户纸已被你捅开,不妨直说。”他根本不客气:“小东西目前原地踏步,罪不至死,倘若心又野又大,极其危险。”


雪影抢话:“挡您一句,我最担心的是他吸,那就彻底完了。”


老特务不这么认为:“现在的小孩聪明,什么事没有不知道的,这行儿当有个规矩:贩毒不吸毒。当中的利害关系,他比谁都门儿清,所以,大可不必担心。他是谁呀?不是凡人。”他故意轻松一下:“七大侠的胞弟呀。”


雪影矫情一把,用玉手伸向老特务的脸,轻轻爱抚一下:“大哥,你恨人不死,是吧?”


老特务很受用,没有反感:“不过,老干,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儿,早早晚晚得折,我不是吓唬你,坏事传千里,警察不是吃素的。”


雪影也有同感:“这小东西,藏得挺严实,今儿我才知道。我跟您想的一样,大哥,您得出个招儿,我就这么一个弟弟,爸爸妈妈早都不在了,他要出点事,我得疯。”


老特务笑了:“你可别疯,你要疯了,全中国男人的一大损失。”他又挨一粉拳:“是得整个招儿,不然,公安局的门肯定为他开着。你想怎么着?要下决心,就别心疼。”他指着雪影:“该不会又让我当恶人吧?”


雪影的美眉往上一挑:“您说呢?”


老特务哑口无言,最后滚出一句:“这辈子我是欠你的呀?”


雪影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依赖:“碰上这么个东西,您不管谁管?”


老特务弄得一点辙都没有:“长这么大,我头一次管教别人。小东西经济独立吗?”


“他从不伸手找我要钱,个性非常要强。哦,大哥,我们是龙凤胎,他比我晚半个小时来到这个世界上。”


老特务信口开河:“你爸你妈,厉害。”


逗得雪影开心大笑。


突然,老特务警觉:“有人。”


雪影解释:“小东西过来了。”话音刚落,高高大大,英俊潇洒,与雪影同等的个头,绝对招女人喜欢的靓仔出现:“小力,见过大哥。”


小力死盯着老特务和姐姐:“今天为我做的这一切,多谢。”他的表现,让雪影舒了一口长气,总算给些面子。


老特务很快进入角色:“兄弟,做偏门可以,你那玩意儿不可取,一是要打头,二是祸害无穷。”


小力说:“民不举官不究。”


老特务道:“但凡吸食成瘾,人,就会不可救药,猪狗不如,有个风吹草动,警察管保拿下。贩毒不同于一般刑事案件,属严厉打击的范畴,人没了,要钱有什么用?”


小力坐下,递给老特务一支烟:“小打小闹,只要不拍现行,人货分离,警察没辙。”


老特务很是欣赏:“知道不少,跟着一帮新疆的混,留点神。”他明白小力会反驳:“兄弟,我是从新疆圈儿里熬回来的,对他们,没有比我更熟悉的。”


小力总算敬畏:“多少年您?”


“17下,跺了5下(注:跺了五下——黑话,意思是被司法机关减了五年刑。)。”


小力突然来了兴趣:“大哥,您给我讲讲里边的事。”


雪影一直关注着老特务和自己弟弟处得如何,眼瞧着两个人在接近,小力被老特务所吸引,她特欣慰:“您给他上上课。”


老特务根本不犯狂:“没什么新鲜的,在里边受罪,每日混日子,熬刑期。”


小力十分好奇:“里头不是相互打斗吗?”


老特务咯咯地笑:“瞧你这形象,不像好战分子呀?遣送大西北,不单单是北京的,我呆的那个圈儿,四川、贵州、广东的都有,你想想,都是道上折腾的,谁能服谁?”


小力异常兴奋,直接坐到老特务身边,高喊:“姐,上酒。”


雪影心花怒放,小跑着取来酒:“酒管够。”然后,安安静静地瞧着自己所关爱和关注的两个男人。


老特务与小力碰杯:“那个鬼地方,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管,几千里地发到那儿,都得从头来。”


小力插言:“毕竟北京人向着北京人,肯定一致对外。”


老特务的脸上挂着少见的慈祥:“抱团理所当然,各路干将一照面,根本用不着说话,不用谁招呼,一起往上冲。”


小力问:“监狱里斗殴,他们不管?”


老特务清清嗓子:“警报器一响,机枪就架起来,你总有打累的时候,全都没劲了,会喊话:没参与的站一边去。”


小力自己想象:“都是流氓,谁愿意丢这个份呀?”


老特务不自觉地与小家伙碰了一杯:“没错,只要是头三脚踢不开,那罪,你就受到底吧,不但南蛮子瞧不起你,在北京人堆儿里,你就是臭鼠辈。”


小力凭着想象:“本身就过着人下人的日子,再受周围人的挤兑,我要是想不通,就死磕一个人。”


老特务说:“想法对,但不现实。你在外边都称兄道弟,拉帮结伙,里边更分得清楚,容不得你单挑,除非,你真的不想活了,杀一个够本,再干一个是赚的。”


雪影阻止他:“大哥,您跟他讲这个,又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小力永远敬着姐姐:“拜托,男人在讲话。哪儿的人都有顶尖的,这样的人碰上了,肯定要分出上下。”


老特务说:“交情是打出来的,有时候,最亲近的人,往往就是害你的人,仇敌和对头,反而会成为磁器。”


小力搓着掌:“经典,至理名言。”


老特务接着说:“在那个环境,人,完全可以改变自己,要么硬朗和坚强起来,要么就会成下三滥。监狱如此,社会也一样。人,有许多的无奈,无论怎么艰难,也得活下去,每个人的活法儿都不一样。”


小力发出感慨:“大哥,我干上这行,也属没辙,伸手要钱,丢人,没骨气。”


老特务告诫他:“想法对,做人应该如此,可你这行当儿,玩儿得有点大发。原始积累应该差不多了吧?你不用告诉我实数。”


小力指着老特务:“人,越老越坏,越老越滑,越老越奸。”


雪影说他:“怎么跟大哥说话呢?没礼貌。”


老特务摆摆手:“没事,老,是一种财富,你们不踩着我们肩膀,什么时候能翻片?”


小力感觉一直很好,老特务又特别投他的脾气:“您知道吗?我姐认识的男人当中,我不讨厌的您是唯一。”


老特务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缠,直奔雪影需要的主题:“兄弟,收手吧。”


小力没有反驳:“您给指个道儿。”


老特务不假思索:“除了贩毒,任何偏门你要干,我老特务活着一天,这北京城没人敢碰你一下。”他又破了例,给人许愿。


小力惊喜:“这可是您说的?”


老特务说:“当着你姐呢,我这个人,从来不吹牛x。”


小力道:“大哥,请你吃夜宵,簋街。”


老特务推他:“拉倒吧,你那钱全带着艾滋病的细菌,让我们多活两天吧。”


新疆,劳改支队。


黄三觉得天都是蓝的,特高,瞧着舒坦。“报告,黄玉清出监。”武警战土威严地喊:“出。”钢门徐徐拉开,望着一望无际葱绿油油的麦田,脚踏着滚烫的土地,什么在他眼里都觉着新奇。


狱政中队长领黄三到支队开释放证明。


内勤盖着鲜红的印章:“黄三,出去干什么去呀?”


黄三回答:“先玩儿几天再说,其它没想好呢。”


“呆了多少年?”


“14年。”


“回去好好干,咱们支队已经有不少出去做买卖的,那个赵赫都是千万富翁了。”


“早晚得死。”黄三小声咬着牙。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在大巴上,黄三手痒痒,顺手滚了一个大包(注:滚了一个大包——黑话,偷了一个旅行包。),还行,手艺没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