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作者:宋学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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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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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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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6718字

延考的时间定在七月三四号,日子越来越少了,复读的学生们已经步上正轨。他们已经可以很坦然地面对酷暑,面对潮湿的被子和成团的蚊子。文科补习班尤其是一个认真与拼搏的楷模。他们可以戴上墨镜去抵抗刺眼的光线;他们可以不停地喝水来解暑;他们可以不去理会外面缤纷多彩的活动,包括一些文艺演出、节目排演、节目录制等等。即使是心连心艺术团的那些歌星的到来,也激不起多少涟漪。


那是一个傍晚,没有宣传和多少准备,同学们席地而坐,观看心连心艺术团成员们的表演。他们匆忙地来,匆忙地表演,然后又匆忙地离去——一大群人追在后面要签名和照片。于是刹那间帐篷的每个角落都闪耀着恤上打眼的签名。


“谭晶耶。”钟子路小声对同桌说。


文科补习班内很静,老师望着帐篷外嘈杂的人群,用手指摸一下厚厚的眼镜。


“没电视上漂亮。”同桌叫谢世官。他说完一咧嘴,又转过去认真演算着数学题。


两个人坐在最后排的一角,风扇那“呼呼”的声响还没有停——已经快傍晚了。


“咱班的人真稳得住。”钟子路继续说。


“我快稳不住了。”谢世官说完又“咯咯”一笑,“要是刘德华来了我就稳不住了。”


“王宏伟真矮。”


“是啊,也没电视上高。”


“也许,哎,你说以后咱们会后悔吗?后悔当初有一个和谭晶拍照又要她签名的机会摆在面前,而为了演算两道题没有珍惜,等到谭晶走后才抱着那道算不出来的数学题失声痛哭。”


“呵呵,不会的路哥。我看你的面相,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没准到时候谭晶还挤破鞋子来要你的签名,好容易轮到她,你刚写好一个姓,她就被人挤出去了,然后一个人提着你那个写错了的‘钟’字屁颠屁颠地就走了。”


钟子路不禁一乐,忙将头埋进书堆:


“借你吉言,你还会看相啊?”


“那是必须的。”


“那你说说你自己呢?”


“我又看不到我自己的脸。”


“可以照镜子了嘛。”


“镜子是反的,那不准。”


“服你了。”


然后继续埋头演算。教室内安静极了,十分美丽的一个傍晚。


“兄弟,你看到我那张刚发的文综试卷没?刚刚好像被风吹到那边去了。”


谢世官往外面宽阔的足球场上望了一阵,里面有很多被风吹去的试卷或是别的什么。


“云深不知处。”谢世官缓缓地说。


钟子路又一次将头埋下:


“兄弟你太逗了。”


谢世官继续埋头演算,没过几秒钟,他忽然搁下笔将头扭过来:


“路哥你想入党不?”


“民进党还是自由党?”


“当今中国,可是咱共产党说了算。你也别老一个人这么飘着,该找个靠山了。你知道入党好处可多了,以后你才能体会到,我现在也跟你解释不清楚。总之你入党嘛,入党对你绝对有好处。”


“那你这政治觉悟可不大高。”


“什么?”谢世官忽然意识到声音有些高,忙看一下讲台,“我政治觉悟还不高?路哥那你错了。我跟你说我政治觉悟可高了,我有一套自己的政治主张,叫作‘大国民主义’。”


“怎么讲呢?”


谢世官瞅一眼老师,又将目光放到钟子路身上:


“在我的大国民主义里,没有民族、种族之分——有一点像孙中山的大同社会,但我的比他的还要先进。在我的大国民主义里,全世界就是一个国家,没有军队和政府,只有一支由各地筛选出来的人组成的治安管理队。还有管辖经济和治安的组织。这些组织的一切活动全部透明,所有组织成员都由群众投票产生,并且经常轮换。在我的大国民主义里,全世界人都是一家,哪里贫困就扶持哪里,哪里有灾难就救济哪里。”


“听起来不错。”


“总之,人们都不用受一切政治的压迫。在我看来,一切政治都是黑暗和可耻的。”


“精辟!”


“路你哥你赞同我的观点不?”


“超级赞同!”


“路哥我太高兴了,我终于找到知音了!”谢世官禁不住喜由心生,“来握个手路哥。我以前跟很多人讲过我的观点,但他们大都说我是个疯子,只有路哥你赞同我的观点。我真的太高兴了,那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知我者——”


“生我者父母也。”


“对,对。生我者路哥也——不是,知我者路兄也。我太激动了,所以这么有名的句子都想不起来。路兄,我跟你真的是相见恨晚。”他执着钟子路的手。


“相见恨晚是一回事,咱们还得赶紧学习呀。”


“不,路哥,我现在太激动,我已经不想学习了,我现在只想跟你讲我的大国民主义。刚刚只说了一点皮毛,我的大国民主义讲几天几夜都讲不完,我打算出一本书来阐述我的观点。但现在我必须还要给你讲,因为我已经控制不住我自己了。咱今晚不学习了好不?”


“这可不好,谢弟。再大国民主义也得吃饭呀。要不下课?今晚下课了我好好听你讲。”


谢世官犹豫了一下。


“好,就这么定了。”


灯已经亮起,傍晚在宁静的夜空越行越远。白色帐篷在愈来愈黑的旷野上越显突出。蛾子们开始展开对灯的攻势——那些令人讨厌的东西。远处广播上依稀传来beyond的《海阔天空》。


“今天我,寒夜围看雪瓢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瓢远方……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也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路哥,”谢世官忽然又扭过头来,“我的大国民主义里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我刚才没跟你讲。”


“那就先让它重要着吧,我现在最重要的是还不会用向量的方法解几何题。这不行,这段时间我做了不少试卷,发现几乎每套题上都有这类的几何题,我必须得会啊,我估计今年高考十有八九得考。”


“这你算说对了,这个还真必须得会。用向量方法解几何题会简便很多,你学会了高考肯定用得上,最起码能多拿十几分,十几分啦兄弟。”


“那你教我。”


“没问题,我们就先把大国民主义放到一边。”谢世官将椅子挪近钟子路,“今晚你什么也不做,就学这一个知识点,学会后再做几道题自然就会了。用向量解几何题,其实可简单了。”谢世官伸出左手,叉开拇指、食指、中指,“这就是x轴,这是y轴,这是z轴。你就这样对准了比到图形上来,就可以很形象地看到他的函数分布图……”


每个人都默默计算着高考剩余的日子,十分虔诚地等待。那种紧张之余的欣喜是无法言表的。似乎苦难的日子就要过去,似乎那努力的种子就要开花。或者更加珍惜剩余的时光,或者在厚厚的书堆后面等待着时间的消逝。时间一点一点地推移着,在宁静的夜晚,在酷暑的午后,在白色帐篷内,在某个角落吉他和歌声混合的空气中。


“苦日子就要到头了,”欧锋说,他没有燃一支烟,但依旧站在教室中间,望着大家,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你们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还记得以前教室里后面黑板上ahisorymakingcss几个字不?现在肯定都还在。”


怎么有点伤感,可不像平日的欧锋哦。


“高考不能将你们打垮,地震也没能把你们击倒。你们的努力和拼搏、进步有目共睹,上天可以看到。我相信上天也不会亏待你们的。你们每个人都可以考好,考上理想的大学。即使有些人可能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不能如愿以偿,但是别担心,你们经历过这一年的种种磨难,这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换取的财富。这一段宝贵的人生经历一定会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你们,在你们人生的道路上发挥出巨大的作用。真的,这些完全不是空话,很多时候过程比结果更重要,尽管高考是一件只认功劳而不认苦劳的事。”


声音不大,但同学们依旧很静,所以可以听得清楚。


“对,我承认我以前的确待你们凶了一点,但是,这也是我一直引以为豪的地方。我希望你们可以理解我。即使你们不理解我也没太大关系,但是我很欣慰。我也可以对你们好一点,对你们温文尔雅;我也可以不骂着你们,不强迫着你们去学习;我也可以跟你们整天打成一片,有说有笑。但那样会害了你们的。那样对我没多大影响,今天我跟你们说这番话,明年的今天我同样给下一届的人说这一番话。你们考好考差对我其实都没太大影响,最了不起就是我奖金会少一点,别人对我的评价会低一些——那点奖金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但是对你们,影响将是巨大的。在现在一考定终生的环境下,你的高考成绩直接关乎你的前途命运,甚至你家人的命运。对,是有一些人没参加高考照样很有钱,生活照样很富裕。但请你们记住,那只是一些特例,绝大多数没参加高考或是高考没考好的人都在打工路上苦苦挣扎着。


“你们可以恨我,但我希望你们可以谅解我。我是一个很凶的老师,但我绝对是一个称职的老师。”


他在教室内慢慢地走着,仔细瞧着每一个人:


“有人希望高考改革。你们不要跟着起哄。高考改革只会对你们不利。素质教育,咱们农村来的孩子怎么去跟人家城里的孩子比素质?推荐或者别的什么,全是美丽的谎言!只要是由人主观来掌控,就会出现不公平。‘文化大革命’的惨痛教训深刻地证明了这一点。要真不高考而通过推荐上大学,你们永远比不过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现在的高考制度的确会抹杀掉许多人的特长,但那至少是客观的,是真实的。虽然也有极少人通过这样或那样的手段骗取高分,但仅仅是极少数。你们农村来的孩子,一生难得有几次与别人公平竞争的机会,高考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次。只要你分数考得比他高,你就有优先进好大学的机会,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现在高考和招生是很透明的,很少出现暗箱操作。


“我喜欢体育,就是因为它公平,客观。你跑得快就该拿第一,不可能说你是有钱人的儿子或者某高官的侄子,就得拿第一。


“你们一定要把握这一次难得的公平的机会。


“你们的艰苦日子就要到头了,但我依旧还得站在这三尺讲台上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老师走出帐篷,呆呆地望着外面稀稀落落的行人。天空很低的下午,他的身影显得分外矮小。没有太阳,但偶尔有一丝风,于是空气并不那么十分沉闷。他又走进教室,望着一直静悄悄的同学们。


“马上就要毕业了,”他又开了口,声音依旧不大,“但我真的舍不得你们。你们是一群很听话又肯吃苦的孩子,上天会保佑你们的。你们一定会有一个好的归宿,一定会的。


“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没跟你们提起过那些伤痛的事,我是怕影响你们的学习。我知道这里面有很多人失去了亲人,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但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刻苦学习,用一个理想的成绩去慰藉那些逝去的人们。你们任何一个人的情况我都了解,这不是空话,不是套话,不是政客们的说辞,我是发自肺腑的。我相信,经过这一次的磨难,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会成熟很多。


“马上就高考了,好好地休息一下,养足精神。你们有那个能力——你们将是我的骄傲。


“来,男生们站起来,全都站起来,一起唱那首《真心英雄》,让我最后一次听你们的歌声。”


同学们躁动起来,静开始慢慢走掉。


“来,钟子路起个头。”


各个位置的男生们陆陆续续站起来,钟子路起了头,男生们一起唱着:


“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要用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灿烂星空,谁是真的英雄,平凡的人能给我最多感动……”


高考前一天傍晚,雨后初晴,同学们坐在帐篷内不知道是在学习,还是在等待。


“看,彩虹啊。”


不知谁叫了一声。同学们立刻躁动起来。


“彩虹?哪儿呢?”


“真的,真的是彩虹,真的有彩虹耶。”


真的,在与日落相反的方向,一条彩虹正在舒缓的山头渐渐形成。那美丽的光环如同从迷雾的山里长出来一般。彩虹越来越大,越来越完满,约莫几分钟时间,一条长长的彩虹就形成了。它顶着白蒙蒙的天空,两端连着两座山丘,煞是美丽。那些萦绕周围腾腾的雾更是给它增添了不少光芒,也加进几分迷幻来。


老师和同学们全都冲出教室,惊叫着,欢喜着,忙不迭地拍照,急不过地摄影。


与此相对,日落的方向都是祥云一片。太阳还有几尺就要落山了,那彤红的太阳似乎把全部的光芒都给了周围的云。于是很大一片云如同镀了一层金,霞光灿灿,又清新得分明,蓝天和祥云没含混到一起,却又自然成为一个整体。祥云映照下的大地也金碧辉煌,也分外耀眼。


雨后的傍晚,空气十分清新,似乎不带一丝尘埃。


前几天学校送走了那些来支教的老师们,于是帐篷内再没有那把木吉他美妙的声音,也没了白色恤上一颗红心的闪动。那些支教的老师们忙着些可能并不算重要的事,但他们很认真。


帐篷太敞,老师的讲话显得那么无力,于是支教的老师为每间教室准备了一把喊话喇叭。上课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女支教老师过来观看成果,她笑着,一间一间帐篷走过去,可当她到了文补班教室的时候,发觉那个胖老师依旧用自己的嗓子在喊着,她皱一下眉,对着胖老师边比划边说着什么。


胖老师盯着她,微微一笑:


“什么?”


她还在帐篷外张牙舞爪地比画着。


“她说什么?”胖老师笑着问同学们。


“她说有喊话喇叭,要你用。”几个学生说,然后笑了,其他同学也笑了。胖老师拿起喇叭来吹几下:


“喂,同学们——”然后又放下了,他咧嘴一笑,摇几下头。


现在不用喇叭了,老师们再不需要讲什么。或者是因为有太多要讲,或者是因为全都讲过。


钟子路、刘泽、袁紫坐在暗的小竹林后面。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夜晚,注定激动人心。


“真快啊,”刘泽说,“又一年了。”


“一年多了,傻瓜。”袁紫说。


钟子路递一支烟给刘泽,自己燃起一支。


“还记得一年前信誓旦旦地说绝不复读,现在想起来真可笑。世事哪那么容易让你自己决定。”


“是啊,还有一年前我们的‘害虫社团’,真的是够害虫的了。”刘泽说完淡淡一笑。


“是啊,前段时间有很多应届生来找我帮他们,威逼利诱的都有,都被我拒绝了。我觉得他们真可笑,就像当初的我们。我真想告诉他们,高考这个事只能靠自己,你平时不用功,即使给你一份答案让你抄你也未必能抄到高分。”钟子路盯着烟火。


“前车之鉴啦。”刘泽说。


“是啊,这些路不走过是很难发觉它有多曲折的。”钟子路接过话头,“补习这一年我学习是有一些长进,但是最让我引以为自豪的是我明白了许多我先前不曾明白的道理。我不再那么浮躁,不再那么急功近利了。”


“就像欧老师说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袁紫说。


“袁紫。”钟子路叫着。


“啊?”


“你很单纯,你太单纯了。我相信一定也有很多人找你帮忙,你可千万别手软,要是你不能拒绝,我去帮你拒绝。我可以不用念大学,刘泽也可以,但是你不行,你要是现在就踏入社会你将无法生存。”钟子路说。


“我没那么娇气吧?”


“明天就要高考了,”钟子路并不去理会她的辩驳,“你可千万要放松自己。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容易紧张,人太紧张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啊,”刘泽补充道,“你能力已经很强了,你不用担心考不上好大学。没准高考成绩一出来你都犯愁去哪一家名校了。”


“谢谢两位大哥抬爱。”袁紫笑道。


“兄弟们,再背水一战,咱们的高中生涯就真的结束了。是死是活,升天落草也在此一举。”刘泽提高嗓门说。


“是啊,背水一战,破釜沉舟,要还不行的话我就出去闯了,有这一年的宝贵经历,我相信我可以立足于社会。”钟子路说。


“哎,可别抢我的台词啊。”刘泽说。


高考真的来了,就像天狗吃月一样,叫人期待又叫人害怕。天空下着小雨,似乎是为了烘托气氛。没有英雄临行前的豪言壮语,也没有歧路男女的柔情蜜意,只是静静地坐在车厢内,望着外面的小雨——警车在前面开道,没有人讲话。


到了临时考场,然后在门口落车,门口有人发送冰冻的水和解暑祛寒的药。接着进校门,大家围在板房外各自打着气。当进考场的指令下达时,每个人的心多少颤抖了几下。钟子路所在考场文补班的人有十多个,他们围在一起一只手叠一只手。


“加油,加油,加油!”


很豪情的呼喊,周围的人们望着他们,老师们羡慕,考生们感到振奋。一种因压迫过久而释放出来的心声,一种简单却直白的祈祷,一种要冲击困难的勇气。


生活是一个简单的过程,没有戏剧那么多的冲突,也没有故事那么的曲折,生活就是天天频繁地做着平凡的事。高考就这么进行着——自恢复高考以来,延考是一件特殊的事,但对于今年十几万延考考生来说,可不是一件特殊的事。那个令人作呕的指令依旧会准时地响起,就如同寒冬早晨的闹钟一样。


然后是几盆冰块被摆放在教室的各个角落,“呼呼”的风扇转动的声音,“沙沙”的笔摩擦着纸的声音,“次次”的老师行走的声音。时间送走一切,平静地过了第一堂,然后坐车回去吃饭,午休是必须的,依旧在附近建筑物的走廊内。今天走廊内分外的静,一种巨大的魔力指引着大家。下午考完回来的时候,大家开始有了些欣喜,但并不去讨论考场的事,只是觉得,又近了一步。


就在这种平静与激流交替中,到了最后一堂停笔钟声响起的那一刹那。那是一个普通的时刻,却是相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欢呼声随着钟声的消散开始响起,并且越来越大,充斥于考场的每一个角落。


回校的车上充满了欢声笑语,也间插着哀怨和叹息。大家分享着考场的点点滴滴,开始惋惜那些纸上的过错。


“一切都结束了。”


“是啊,别再讨论那些令人头痛的事。”


“我们的人生就要揭开新的篇章了。”


师生们回到学校过后,帐篷内外沸沸扬扬。雨停了,天空的云层慢慢散去,现出了蔚蓝而清澈的天,湿漉漉的大地如同梦幻的世界。


“又有彩虹了。”


似乎是一句美丽的流言,起初没多少人相信。但是真的,是真的又有了彩虹,位置与考试前出现的那个彩虹的位置相仿,并且它更快形成。依旧牵引着两座山丘。


这似乎是一个童话,童话里除了彩虹,还有日落,还有日落的余晕,还有那金碧辉煌的一大片祥云,还有祥云下面欢声雀跃的孩子们。


傍晚来临了,同学们扔了所有的书、试卷,好一点的便卖给垃圾收购处。然后只剩下零乱的教室,空荡荡的白色帐篷,还有白色帐篷内毫无秩序的桌椅。那些散落一地的纸,那些皱褶的被写得密密麻麻却又多次被圈圈点点的试卷,那些无人认领的笑,那些在几天时间内凑齐的大家共用的书,构成一幅素描。风扇还在转动着,吹起几页纸。


画面被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接着是一个狂欢的不眠夜,是一个释放压力的时刻,每个人都恨不得攀上世界的最高处,然后对着全人类大声呼喊。又一个高中,就在这样的背景下结束了——没有英雄凯旋的万众欢呼。


地球的另一端是努力生活的灾难的人们,他们没有死去,便藏一颗希望或者播一颗希望。那里还是余震不断,余震中有人逃亡了,有人还坚守着。余震中铺天盖地的陈词滥调就如同腐烂的尸体;余震中牛鬼蛇神出没其间,窥视着人们的心灵,骗取着世人的博爱;余震中许多人在尘土飞扬的烈日下辛苦工作着;余震中,余震中也有很多的事。但是现在是一个糜烂的时刻,世界在一端,我在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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