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泽带着钟子路去找小出租屋。中午时分，阳光分外明媚。

“干脆你到我家跟我住得了。”

“不方便嘛，你知道，我喜欢一个人。”

两个人走着，街上很多人，下班的人们，放学的人们。小城特有的情景——繁乱的忙碌。

“我知道有个地方，不过有点偏，在县城的山脚那边了。”刘泽说。

“偏没关系，安静便好，距学校不太远就行了。”

“距学校十多分钟路程。安静，安静？怎么突然那么喜欢安静了？”

“要好好学习嘛，当然要安静了。”

“好好学习。”刘泽淡淡地一笑，“上天真会开玩笑，还记得以前我们两个可都是铁了心不再复读的，结果呢？”

“想那么多，既然来了就要好好对待。我已经想好了，疯狂地学习一年。咱们学文科的，一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可以改变你读什么大学，甚至可以改变你一生。高中这三年都是玩过来的，该努力一次了。至于结果怎样，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刘泽盯着钟子路，竖一根大拇指起来，并不说话。

不多时，两个人已到了一个去处，稀稀有一些房屋，依山而建。中间有一条从县城通往山上的公路，地理位置不算偏但又似乎与县城已经不是一体。刘泽指着前面前一栋三层的小楼房——风格朴实，似乎刚建好没多久。小楼房三楼，靠着公路，一段泥土公路，一条小过道连接了小楼与公路。

一辆小轿车忽然经过，远远的便碾起一片尘土。两个人躲闪不及，早被吞没在尘土之中。他们边捂着鼻子扇着面前的灰尘，边咒骂着。

车辆已经远去，尘土也渐渐消散，两个人从过道进去三楼。刘泽叫着：

“黄姨？”

空空的屋子，可以听到回声。

“黄姨？”

两个人下去二楼，看见从屋里急急出来一个六十上下的老太婆：一米五左右身高，花白头发，但分明很有几分灵活的气息。她一见刘泽便欢笑出来，牙齿健全，只是污黄。

“大泽。哎，好久没见你了，怎么突然想起到老婆子这儿来一下了？”

“哪有啊黄姨，不是一直忙着高考吗？”

“对了，毕业没有啊你？”

“恩，没呢。不过快了，快了。”

“哎，别光说话，进去坐。”

几个人进去。屋里有两个小孩并一个三十上下的女人。一个小女孩约莫七岁，另一个约莫七个月，刚好在地上爬，那胸前早污成一片。

屋子很乱。墙体还未粉刷，顶上也未装饰。

“坐，坐。屋里太乱了，有小孩，哎。”小老太婆边说边麻利地取走沙发上的一些杂物。

“坐一下，我去倒杯水来。”

“不用麻烦了黄姨，我们很快要走了，口也不渴，您真不用麻烦了。”

小老太婆并不理会，径直去倒了两杯水来。

“喝，到了这里，就别客气。”

“你看我什么时候跟你客气过了。”

“这个是你同学啊？”

“对。我同学——今天就是有事要来麻烦您了。”

“什么事呢？”小老太婆望着刘泽。

“上次不是听你们说有房间要出租吗？就想来问一下这事。”

“噢，我当什么事呢。”老太婆叫道，“这个你还真来对了。刚好有房间——这个，你这个同学怎么叫的啊？”

“钟子路。”

“子路啊？是你住吗？”

“对，我住。”

“你还在读书噢？”

“对，跟刘泽同班。”

“行，那就没问题，学生来住，我喜欢。”

几个人都开心地笑了。小老太婆带钟子路和刘泽去看了大厅旁的一间屋子，三十多平米的样子，很大一面窗，透过窗可以清楚地看到大半个县城，那些新旧高矮的建筑物尽收眼底。

“怎么样？”小老太婆问。

刘泽望着钟子路。

“那房租呢？”钟子路问道。

“一百块一个月吧，”小老太婆说，“你是学生，我也不多收你的，你住一月给一月。你值了！”

“行，那我下午就把东西搬过来。”

等到晚上的时候，钟子路已经住进了那间小屋。已经是午夜，窗外灯火点点，映衬了天空闪闪的星光。那远近凹凸的山依稀可见，山怀抱着稀稀灯火的小城，似乎正哄它睡去。

钟子路坐在床上，上半身倚着床头。他翻开日记本：

2007年9月3日周一晴

一切安顿好。现在可以抛开一切，开始我的疯狂的征途。我要用行动和结果证明，奇迹会降临的，我要创

造奇迹。

一种久违了的充实感觉。我曾浪费了自己的三年时光，那些宝贵的青春已如水东逝，而人去楼空的寂寞与伤叹还得我独自承担，我要与过去绝别，要开始我新的生活。无论自己曾多么的藐视高考，多么的不屑高考，事实证明，错了，错得很彻底。我要用再来一次的机会去弥补这个巨大的错误。我要用一颗虔诚的心去对待它。我要将自己融入到这股强大的、不可抵抗的洪流中去。

请求上天赐给我力量。

我要用我的努力和能力，让我的家人感受到无上的荣耀和骄傲，让他们颤动而衰老的心得到满足。我要用我的力量去改变家人的命运！

窗外忽然闪电，河山蓦地雪亮。那突兀的山头一道金光，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声，山崩地裂的声音。那风掠过纱吹进来，掀起墙上的画。钟子路感到凉意，他便起身关了玻璃窗。

被风翻开几页的数学书渐渐合上，躺在桌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