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斌很快到了广州。天下着雨。

他还记得临行时父亲的话：好好学习。很烦，自从高中以来，每次去学校都少不了这句话。临别的一句“好好学习”可以改变一切吗？最终还不是只得到一所大专院校读书。真的就跟浮萍一样，随波漂来漂去。

雨不是很大，但可以听到雨点打落到公车顶上的声音。周斌一个人，大箱子放在旁边。行走了近两天，他已经感觉十分疲惫。窗外的车水马龙全都笼罩在水气之中。

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公车在一所学校门口停下来，周斌知道到了。他提着箱子下了车。雨很小，但始终有。学校在郊外，因此周围并不繁闹。一所大专院校，没有宏伟的大门，偶有三三两两的人出入。

周斌拖着箱子站在门口，忽然一股强烈的孤独感涌上心头。对这一无所知的地方，一无所知的学校，一无所知的未来，他感到寂寞，感到茫然，又带着些无奈和伤感。

几株苍翠欲滴的大树几乎遮盖了整个大门。天空的雨，也洗不净蒙尘的世界。闹市的喧嚣还在耳边，却也赶不走那些烦恼与忧伤。没有鸟叫的地方，十分孤寂。周斌拖着行李箱由校门进去。

长长的走道，总也不到头。大树的叶子遮住了天空。子路、刘泽、齐雨你们在哪儿？高中时代已经过去了吗？怎么一点迹象也没有呢？那些奋斗的日子，似乎就在眼前，那些几十个人静静在寒冬的紧闭的教室内做试卷的场景，似乎就在眼前。那个时候寂寞得充实。水汽蒙住了玻璃，又连成珠汇成条流下来。窗外还有新春的余味，依稀可以听到花开的声音。那些下课几分钟时间一大群男生挤在小小的后阳台踢球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可是那些光荣的岁月都去了哪呢？那些光着膀子，扛住杠铃，咬牙切齿的场景，那些大吼一声冲完最后两圈的体训日子都去了哪里呢？那些和朋友一起抽烟，一起到农家乐玩扑克牌的日子都去了哪里呢？

那些通过树叶汇集的大滴的雨珠打落到周斌身上，他猛地一惊——身在何处？唯一熟悉的是自己那不均匀的呼吸，是身后那一口沉甸甸的行李箱。

周斌扭转过身来，朝来路往回走，跟在后面的是行李箱的轮子擦地的声音。想回家！

想回家！

他不想用自己的青春作注来赌这大学；他不想在一片自己完全不了解的土地上留下自己孤独的身影；他不想放弃那些热闹的日子来换取所谓的发展。不能！

后悔与孤独占领了整个人。周斌来到大门口，彷徨了几分钟。

“请问……”他到门卫室。

“新生吗？”

“对。”

“什么专业？”

“新闻传媒。”

“这上面有你们专业班主任的电话，你可以打电话给他。”那人指一下门卫室门口桌子上的一本小册子。

“谢谢。”周斌翻了那册子，找到自己班主任的电话拨了过去。

“喂，你好？”

“请问你是周亢老师吗？”

“是，请问你是？”

“我是这学校新闻传媒专业的新生。”

“噢。那你现在在哪呢？”

“我在学校门口。”

“你一个人吗？”

“对。”

“请问你穿什么衣服？”

“一件白色恤，一条蓝色牛仔裤，白鞋子。”

“行，那你稍等一会儿，我就过来接你。”

“谢谢。”

雨开始大了，周斌到门卫室的屋檐下，行李箱放在身边，他盯着过往的人。约莫十分钟过后，两个学生过来。

“请问你是……”

“周斌，新来的学生。你们是？”

“噢，我就是你班主任了，我叫周亢，以后叫我学长就行了。这位是你副班主任，你叫他燕飞学长。”

“嗯。”周斌打量一下眼前的两个陌生人。

他们的热情和亲切稍稍冲淡了他的疑虑。

“没人送你来吗？”

“没有，”周斌勉强一笑，“不需要的。”

周亢和燕飞相视一笑。

“坐了多久车啊？”

“近两天吧。”

“以前有来过广州？”

“没有。”

“很能干噢。”燕飞说。

“哪里，都这么大人了。”

几个人各自静默了几秒钟，只有行李箱轮子滚动发出的声音。

“我帮你拿吧。”燕飞说完去夺箱子。

“我行的，谢谢。”周斌推开他的手。

“一路上这么辛苦，让我帮你拿一下箱子没什么啊。”

“我自己可以的。”

走道上只有三个人。

“为什么跑这么远来读书呢？”周亢问。

“想出来一个人锻炼一下。你们，都是广东人吗？”

“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