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者:帕特里克·拉佩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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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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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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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942字

她们两个在火车站的长椅上坐了好长时间了,一直在等去托基的火车。娜拉让她戴上一只自己的耳机,一起听rem乐队的音乐。太阳升起来后,她将自己的腿靠着娜拉的腿。这是初夏一个美丽的早晨。


她们都刚刚十七岁,是一对“最佳搭档“——经常结伴同行在沙滩上。不在沙滩上时,就一起住在娜拉的祖父家里……


当丈夫在身边睡着的时候,维姬·罗麦特的思绪飘到了那个火车站,那时候的广告,微风吹着的港口,白色的月桂树,远方蓝色的大海,眼前走来走去的游客,潮湿的空气,还有对面长凳上那个正在写明信片的男人……


看完周围,她故意盯着娜拉看。看着自己身边的娜拉的脸,她那散乱的头发,她那苍白的有点像患了肺结核一样的脸,她那双棕色的眼睛,她脸上的雀斑,还有她那被海风吹得有点干干的嘴唇——维姬一直都有想亲吻她的冲动。


那年夏天,她对娜拉特别着迷。


火车一直不来。她们早上七点就溜了出来,只是为了去见一个叫阿荣·威尔森或者是梅尔森的人。她自己其实根本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娜拉经常跟她提起,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是帆板教练,还会弹木吉他。维姬自己判断那个人至少应该有二十二三岁。当时的她陪着娜拉去见这个人,一半是出于好奇心,另一半是因为害怕娜拉会抛弃她,让她当晚独自回去。


她的内心深处其实更希望火车永远都来不了。


从地质学角度讲,任何生命的状态最终都只能定格在一生无数瞬间中的某一个瞬间。没有任何生命可以例外。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维姬希望自己的人生就定格在这一瞬——她与娜拉头偎着头在一个火车站的月台上听rem乐队的音乐,就在夏天,就在人生的大门还在大开着的时候。


然而随着她们上车、火车到站之后,朦胧的晨景也消失殆尽。她们沿着托基市的路朝着港口向下走去。路两边都是老旧的膳宿公寓,就像约翰·克里斯演的那部连续剧【即弗尔蒂旅馆(fawlyowers)自1975年播出后在英国几乎家喻户晓,据称曾被bbc评为十大最伟大的电视节目榜首。剧中主要演一个脾气暴躁又笨手笨脚的破旧旅馆的主人以及他的爱唠叨、笑声难听的妻子。】一样。轻微的海潮的气息在空气中飘浮,几朵白云在天上慢慢移动。


路途中,她们在一个旅馆的露台上停了下来——为了欣赏风景,也为了等“大名鼎鼎“的阿荣的出现。不过她们对于他也并没有更多的耐心,毕竟这不是大天使嘎布里埃拉——在这一点上她们两个是一致的。


就在这时,远处有个人——应该是在她们的右面——大声喊着娜拉的名字。两个人于是同时转过头。


在前面的地势低洼处,她们发现了一个皮肤晒得发黑的男孩正穿过沙滩向她们走来——肩上还扛着他的帆板。“这就是阿荣。“娜拉将手搭在眼前,确定地说。


她们又看了一下他,不过,都只是倚在栏杆上,并没有给他做任何手势。然而两张青春洋溢的脸都沐浴在阳光下,绽放着美丽与清纯。她们不急。对于维姬来说,只要娜拉在自己身边,任何事情都无关紧要,哪怕是时间停止。


当她们在路上近距离看到阿荣时,一眼看上去,维姬觉得他的个子太高大了,笑得有点夸张,也太过自信——可能是因为她自己恰恰相反,一向很脆弱;而且当她看到阿荣开始拥抱娜拉的时候,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了不至于让她嫉妒,阿荣顺便也拥抱了她。这真是个会恭维人的家伙,一边拥抱她,还一边夸奖她的镶钻牛仔裤和白色篮球鞋。


她以最得体的不动声色来接受阿荣的恭维,然而娜拉却狡黠地看着她,似乎对她已经安排好了计划。将帆板放好之后,阿荣领着她们去一家快餐店吃午饭。这家快餐店在托基市的主干道上,位于邮局旁边。邮局的窗玻璃都是橙色的。


她尽量控制自己不要板着脸,但还是面带不满之色,说话也是简短地应付几个词。实际上,她觉得这个人太滑稽,充满孩子气,还特容易激动——这些都让她更确信自己之前的判断。


吃完饭他们就走向海边。然而,似乎被阳光晒蔫了一样,他们都显得懒洋洋的,下不了决定——到底是去沙滩上玩,还是去咖啡店的露天座位上休息。也许是维姬的存在挡住了他们的欲望——娜拉走在她与阿荣之间,让他们陷入一种提不起兴致的状态。


但是维姬发现,海边刚好有这么一个好处:人们可以不做任何决定,只需要一直走下去。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走了几公里后,最终还是坐在了一个烟雾缭绕的保龄球馆的高脚凳上。


回忆被中断了一下。


“我很想睡觉的时候你别开灯,“她的丈夫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可以吗?“于是她关了灯。


“如果他知道……“她开玩笑似的想。马上思绪又回到了托基。


现在已经到了傍晚。他们又回到海边吃冰淇淋,然后又顺着海边散步。阳光从海面上反射上来,他们都眯着眼睛。阿荣正在给她们描绘他住的亲戚家的那套房子。按照他描述的样子,这套房子是有点苏联风格——几套房子的中心是公共厨房和集体厕所。


他告诉她们:七点整的时候,他就要赶快去排队洗澡,晚了就洗不成了——热水器三个小时后才能重新制热。


她当时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讲这些,于是只是一边走,一边意兴阑珊地听他那些无聊的话。另外,她脑子里一直有意无意地想着娜拉那移动着的影子——一半在沙滩上,一半在海水中。


在港口另一端的高处,她看到一套待售的房子——清一色的落地窗。窗户上还挂着中介的联系电话,电话号码的最后四位数字是2013。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确信自己记对了这个数字——2013,还记得当时这四个数字在阳光下闪烁发光。似乎这四个数字是一个日期,一种警告,或者是对未来的一个咒语。


“维姬,我得跟你说,“娜拉趁一个就她俩独处的机会对她说,“你知道,我什么事都不会隐瞒你的。你知道吧?“她又一次强调,“好,我知道你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她又压低了声音悄悄对她说,似乎这是什么绝密又紧急的事情:她爱上阿荣了,而且非常想跟他***。


“现在?“她很惊讶,冒冒失失地回答说。


好几年过去了,维姬依然对当时的事情记忆犹新。仿佛是坐在直升机上清清楚楚地看着正在发生的一幕:慢慢变弱的光线,远处的地平线,白色的浪花,蹲在沙滩上的孩子……还有她们两个小女孩——紧张兮兮地说着话,就像是刚学表演的女演员一样。


她跟娜拉说她不想从此只一个人,没有人陪。娜拉说这不是问题,还告诉她:她依然爱她,至少跟爱阿荣一样深。


“我不想让你走,“娜拉一边强调,一边用手指在她掌心里轻轻触摸,“你相信我吗?“


“当然。“她回答说。同时,她还将自己的头发与娜拉的头发揉在一起,并悄悄寻找她那带有碘味的嘴唇。这时,快感在她身上一阵阵涌来。


然而她没有多长时间来思考,也来不及担心对她来说将要发生的事情,因为阿荣走了上来。他走到她们身边,手中拿着一小罐啤酒,对她们说他的亲戚今晚不在家——他们应该九、十点左右就会离开。也就是说,她们可以睡在他的房间里。


“只有一张大床和两把椅子。“他预先告诉她们,同时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跟娜拉交换着非常私密的眼神。


就是到了此刻,她才觉得自己总算明白她们到底要干什么了。


“我觉得这就够了。“娜拉马上回答说——她属于英国低于十八岁女孩中对性很积极的那百分之三十五中的一分子。然而旁边的维姬自己,胸部发育还像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对性的经验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能想到的对他们要说的话仅限于——也许应该先跟娜拉的祖父母打个电话以征求他们的同意。


“这会笑死他们的孙女儿的。你该不会还告诉你父母吧?“


由于害怕被嘲笑,其他的话她就不敢再说了。


她明白自己已经被“挟持“了,也许最好还是什么都别管。因为她很害怕娜拉会由于她的干涉而抛弃她,为了这件事两个人从此不相往来。


“那好,现在做什么呢?“阿荣问她,“你跟我们来呢,还是不来?“


她能如何回答呢?只能乖乖跟着他们,因为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似乎依旧在直升机上,回忆中她看见自己紧跟着他俩,面色苍白,一脸的纯洁无瑕。而他们却故意走在水中,紧紧地拥抱着,似乎突然忘记了她的存在。


他们周围,人已经不多了。风开始变大,人们都离开了沙滩。远处,夕阳正在落下,海面上波光粼粼。她看到一个小摩托艇在海面上开来开去,那么孤独,那么安静,以至于她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


为了不至于出糗,她开始沿着沙滩疯跑,两条手臂抡着圈,嘴巴张得很大,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海风。


太阳一落山,沙滩马上变成了灰色的风景,显得那么冷清,到处是海浪冲刷上来的垃圾碎屑。由于越来越感到凉意,他们只好返回。


三个人肩并肩地朝着港口走去,谁都不说话,好像在玩沉默为王的游戏一样。然而,一只野狗却玩得甚欢,正在追逐一群海鸥。


“我们什么时候去那里?“她颤抖着问他们,好像巴不得这件事早就结束。


然而还不到十点,他们也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由于涨潮,从高处往下看,黑暗中沿着防波堤可以看到什么东西在动。


之后,他们随便逛了几条街,默默等着可以占用房间的那一刻的到来——好一起睡觉。


或者更应该说,是那一刻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