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迎来了让人可以正儿八经休息的五一节。

非典形势如此，谁也不敢多出门。朱旭每天就在小区里面逛逛，锻炼身体，在家看看书，上上网，和家里人电话报报平安，和陶可可、郭庆豫等同事短信交流笑话。偶尔骑车出去买点东西，也是速去速回。

这么过了四天，第五天正在小区里锻炼身体呢，电话响了，徐晓燕打过来的。朱旭很奇怪，不过还是接了。

徐晓燕很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朱旭，我生病了，我有点怕，你能来陪陪我吗？”

朱旭愣了一下，还没说话，徐晓燕继续说你别担心，我刚出医院，不是非典。

是非典倒好了，有人照顾我了。

朱旭笑说：“不是，我是奇怪，你姐呢？”

“我姐他们早就放假了，她回老家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

朱旭马上说，你别担心，我马上过来看你。

朱旭骑车赶到徐晓燕所在的小区，徐晓燕正坐在单元门口晒太阳呢。脸色很白，一脸倦意。

朱旭问她怎么了。

“医生说是感冒了，昨天我吓坏了，今天早上鼓起勇气去医院，你看这片子，他们连肺部都拍了，仔细检查了半天，说不是非典，又让我回来了。”徐晓燕像看到亲人一样，眼睛里都有泪花。

朱旭安慰她：“感冒是小病，你别担心。”

徐晓燕怯怯的，“我一个人在家里特别害怕，姐姐也不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给你电话了，你不介意吧？”

朱旭说：“瞧你说的，昨天你就该让我带你去医院的。我们上楼吧。”

回到家里，朱旭让徐晓燕休息，自己出去给徐晓燕买了水果，回来又给她熬粥，指导徐晓燕吃药，让她睡觉捂汗，然后自己就坐在厅里看书。徐晓燕中午睡了一觉，脸色好多了。

两人又来小区散步晒太阳，徐晓燕明显心情特别好，感谢朱旭的照顾。

朱旭嫌徐晓燕太客气了。徐晓燕住嘴，示意朱旭坐在小区的椅子上，她没有想到朱旭会来照顾自己，心里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

真希望时间就这么停止，让两个人永远坐在这里。

可是太阳偏偏不这样，天黑了。朱旭不太会做饭，简单炒了两个菜，两人凑合吃点。再散步回来，朱旭觉得自己已经和徐晓燕没什么话可说了，一看也快9点了，就告辞要回家。

徐晓燕没想到朱旭这么快就要走，脱口而出：“啊，你要回去吗？”

然后马上脸就红了，嘴里嗫嚅着：“不是，我是说，反正姐姐也不在，今天这里也住得下，你住我房间，我住姐姐房间就好了。”后面的话，几乎听不见了。

朱旭踌躇，嘴里说：“你一个女孩子，我怕你不方便呢。”

徐晓燕说，“我一个人，真的挺害怕的，这几天晚上我都睡不好。”

朱旭想这也没什么，就说“那好吧。”

不过接下来朱旭就有点不自然了，手足无措的样子，赶快下楼去买了洗漱用品。回来的路上提醒自己，别多想，别多想，人家徐晓燕只是没办法了而已。可是，如果她真是对自己有意思呢？朱旭有点犹豫，不知道该幸福地大叫，还是悲哀地哭泣。

徐晓燕也羞涩，看了一会电视，就睡觉去了。这下轮到朱旭在徐晓燕的闺房里睡不好觉了。

第二天徐晓燕问朱旭睡得如何，朱旭如实说，“你的闺房太香了，我不习惯，没睡好。”

徐晓燕立刻脸红，“香什么香，我又没有洒香水。”朱旭赶紧说：“晚上睡觉我想上一会儿网呢，想用你的电脑，没想到你睡着了。你这里书也不多，我不习惯，就睡得晚了点。”

徐晓燕马上说，其实没密码的，你自己用就好了。朱旭说，个人电脑，怕你有隐私不是。

徐晓燕笑，“我能有啥隐私啊，你又不会傻到删除我的文件。”

这一天，很明显，徐晓燕的身体已经全好了。她神采奕奕地和朱旭一起遛弯，话也很多。下午甚至找出来羽毛球拍，和朱旭在小区过道里打了几下。

朱旭心里则有些迷糊，有些忐忑，有些搞不清状况：徐晓燕好像是真喜欢自己的样子，可是自己喜欢徐晓燕吗？朱旭说不清楚。

徐晓燕心情很好，晚上甚至和朱旭一起做了晚饭。

吃饭后，散步结束，朱旭再下决心，说：“你看你身体也好了，今天我就先回去了。”徐晓燕没想到朱旭还想回去，立刻着急了，一下子就挡在朱旭面前。今天她撒的娇够多，也不怕再撒一次：“不行，我不让你走。”

朱旭笑：“今天打了球，我是想回家洗个澡。这里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你在小区超市买条内裤不就完了。”说完徐晓燕就低下头来，“我就这么让你讨厌？你这么迫不及待要走。”

朱旭26岁了，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我不是这个意思……你……”

徐晓燕抬头看他：“我就希望和你在一起。”

这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朱旭只得把徐晓燕拥在怀里，也有点激动：“我……”

徐晓燕把自己的头埋在朱旭的怀里，说：“其实，我一直都比较喜欢你。”

软香在怀，朱旭也不是圣人，他低头找徐晓燕的脸，徐晓燕也配合他，两人拥吻一阵。朱旭只觉得香气迷绕，陶醉其中。

过了好久，徐晓燕说：“傻瓜，我有些累了。”

朱旭赶快拉她坐了下来。“我第一次见你，就注意到你细细的牙齿和小小的嘴了，没想到……”

徐晓燕马上捂住朱旭的嘴，说：“讨厌，不许说。”然后幽幽地说：“我也没有想到会和你有今天。”

朱旭再吻徐晓燕。

过了一会儿，徐晓燕说：“你快去买换洗衣服洗澡吧。等下超市关门了，这几天超市都关门早。”

朱旭“啊”了一声。

徐晓燕知道朱旭误会了：“讨厌，你想什么呢？今天不许睡我屋，就在外面睡沙发。”

朱旭点头：“哦，我什么都没有想啊。”

徐晓燕又低头：“我们，其实已经太快了。”

朱旭洗完澡，徐晓燕好像怕朱旭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对他说：“我累了，困了，我先睡了。”

朱旭又点头：“哦，哦，好的，晚安！”

但这个晚上对朱旭来说一点也不安好，他辗转反侧睡不着；他没有想到会发展成这样。女性的闺房，继续散发着香味，朱旭再次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是徐晓燕把朱旭叫起来的。

她很害羞地对朱旭说：刚才我姐姐来电话了，说她马上就回来了，还问我要买什么东西呢。

“我还没有准备好告诉姐姐我们的关系呢！要不你先走吧。过两周，我们慢慢告诉她。”

朱旭一愣：“姐姐看到了，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

徐晓燕着急地说：“你都住这里了，姐姐肯定会误会我们那个的，还是回头我再叫你过来吧。”

“哦，对。”朱旭起来就朝门外走，徐晓燕追过来，亲了他一下，才放他走掉。

骑车在回家的路上，被早上的风一吹，朱旭有些明白，自己昨天晚上冲动了。

他扪心自问，回忆过去和徐晓燕交往的历史，自己并没有对徐晓燕有那种特别心动的感觉。但他也承认，徐晓燕对他的热情让他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他想真有这么一个女朋友也是不错的。要不是上次的发文事件，自己搞不好会和徐晓燕一直这么暧昧地交往下去吧。虚荣心真是害死人啊，朱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接下来的几天，朱旭都为如何和徐晓燕继续交往而发愁。很明显，徐晓燕对自己颇有好感，但是自己并不爱她，甚至，其实连普通的好朋友都不是，双方完全没有谈恋爱的基础。但是，自己那天晚上冲动地吻了徐晓燕，如果现在跑去对她说，我没有想到你会爱上我，那天我冲动了，你忘记这件事情吧，朱旭觉得这完全是开玩笑嘛。

朱旭博览群书，尤其喜欢读名人传记。每读一本，他心中的理想主义情怀就增加一分。但是，他读的名人传记中没有教他学会如何处理恋爱问题的，好像大多数名人都更喜欢讲自己失恋的故事，虽然也有诗人碰到异性愿意主动献身的情况，一般都是勇敢接受，但朱旭所接受的教育，又让他不能也不愿意欺骗别人的感情。

当然，他觉得自己的感情也是神圣的，也不能被欺骗。

一时间，朱旭明白，看再多的名人传记，到了眼下这种关键时刻，都不管用。原来作为一个懦弱的普通人，生活就是如此的痛苦。

朱旭决定有时间好好和徐晓燕沟通一下，可是他又有些犹豫，徐晓燕有些小小的神经质，明显不太好沟通。唉，他很苦恼。自己在开会时可以就选题和张辉、郭庆豫，甚至李副总编沟通，偶尔面红耳赤也没有关系。新起点强调直接会上沟通的企业文化。但是，但是面对徐晓燕，他真的有些心虚，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始。

他现在想，许亮看来对自己还算不错的。也许许亮也有同样的烦恼，只不过她会很轻松地把事情控制在萌芽状态。而自己呢，完全失控了。唉，唉，要是现在有一个年少多金的人去猛追徐晓燕，然后徐晓燕轻蔑地把自己给cancel（排除）掉，那是人世间多么美好的事情啊！朱旭甚至出现了幻觉，徐晓燕真的有了新欢，从此不再理睬他。可现实是，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徐晓燕的短信就来了。

第二个周末，徐晓燕约朱旭去植物园玩。

进了植物园，徐晓燕问起朱旭过去女朋友的情况，朱旭想起陶可可的讥讽，不敢详细说，只大概说了一下自己过去追女孩子的情况。

徐晓燕撒娇：“你看你，就没有主动追我。”

朱旭有了心理准备，不敢回答，只讪讪地笑。

徐晓燕不高兴了，把去年朱旭给自己电话里的狠话翻了出来，数落了朱旭几句。

朱旭心想，这算是秋后算账了吧。也不敢怎么搭话。

“也就是你，要是别人，我早不理睬你了。”徐晓燕没有注意到朱旭的情绪，还在说他呢。

朱旭心里就更有些嘀咕，女人都是这样的啊！然后就更加明确，自己其实并不喜欢徐晓燕。可是自己那天已经亲吻了徐晓燕，现在不和徐晓燕谈恋爱，自己就是道德上的罪人。所以，他只有继续陪徐晓燕撒娇，吃晚饭，最后送她回去。

徐晓燕示意在小区里面溜达几圈，朱旭当然只有听从。昏暗的路灯下，许晓燕伸手，示意让朱旭拉着，朱旭没办法，只得拉上。

两个人在小区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朱旭正在思考如何跟徐晓燕说。他想了好几天，觉得这件事就像工作一样，你越拖沓，最后效果越差；如果今天不解决，恐怕时间久了，徐晓燕会更加忌恨自己。但是如何开口，才能让徐晓燕觉得舒服一些呢？

这边徐晓燕并不知道今天不是她的幸运日，她暗示朱旭，低头幽幽地说：“有一句话，你一直没有跟我说呢。”

虽然傻子也知道，按正常情况，“我爱你”三个字加上拥吻是这个月夜最好的风景。但是朱旭心不在焉：“什么话啊？”

爱情肥皂剧没有按导演的安排走，徐晓燕有些意外，这才侧头看朱旭。

朱旭醒悟过来了，他知道这个时候得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了，但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言情剧男演员。他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有想到……你会喜欢我，其实……我……这几天仔细思考了我们的关系，我们可能并不适合……以后还是先做好朋友吧。”

徐晓燕正沉侵在快乐和幸福之中，没有想到朱旭会有这么一手。

她愣住了，直直地说，“让我想想，我让想想。”

然后站起来：“你在这里等我，我在小区里跑一圈步去。”

朱旭站起来，伸手想拉她，但还是没有拉，眼看她的身影消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是过了很久，也不见徐晓燕跑回来。朱旭心软了，有些担心徐晓燕的安全，打了徐晓燕的手机，意料之中地没有人接。过了一会，再打，手机挂了。

这下朱旭着急了，他跑到楼上去敲门，家里有人，徐晓芹问，“谁啊？”朱旭说了自己的名字。

但一会儿，徐晓芹开了门说：“她今天不想见你了，你回头再过来吧。”

朱旭见徐晓燕回了家，才算安了心，开始往回走。

这一下子，朱旭知道了，谈恋爱是很折腾人的。但终究是自己的不对。所以他又着急又心痛地给徐晓燕发了几条短信解释，说自己是一个懦弱而无能的人，配不上她，希望她原谅自己之类，也希望有机会能当面再沟通一下。徐晓燕没有理睬他，只在半夜回了一句：知道了。然后过了一周，又来一条消息：我恨你！朱旭木然地面对手机。

过了两天，马超跑过来找他：“小子，你行啊，居然连徐晓燕都拒绝了。徐晓芹电话把我骂了个半死，说她妹妹为了你刚刚拒绝了一个追求她很久的条件不错的男子，人家有房有车，什么都有，你算老几？”

朱旭苦笑，“她是想骂你，顺便借了这么一个理由而已。”

不过心里依然有些戚戚焉，知道这个事情是自己不对；换了自己是徐晓燕，肯定也会打电话大骂自己的。

不过徐晓燕好像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居然有会议还继续给朱旭发邀请函，仿佛要永远成为好朋友的样子。朱旭心里有鬼，只有祝福徐晓燕的份，就让同事去参加。郭庆豫去多了，也不愿意去，何叶爱去，就让何叶去。

何叶有一次回来对朱旭说：“徐晓燕很关心你呢，说好久不见你了，还真挺想你的。”朱旭听了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个徐晓燕搞什么鬼，只笑笑，不敢多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