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十日的轩辕围场狩猎终于结束，我坐在马车里留恋宫外的风景，心内却思潮起伏，想到我与纳兰彻辰今生今世的约定，心底泛起几许甜蜜，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要在慕容倾雪的眼皮之下消失并非易事，更何况可能牵连我和他的父兄，这逃离之事还需好好谋划。

待回到宫中，尔岚与婉琪俱是已在我屋中等我，见我归来，婉琪率先迎上来道：“沅馨姐终于回来了，让我看看伤到哪里没有。听侍卫来报，说你先是失踪又是摔马的，可吓死人了！”

我抬起双手，任由她上下打量，看清楚我并没有伤到，她方才送了口气。

“沅馨，这些事情与德妃有关吗？”尔岚见我无恙，也是松了口气，从桌边的凳子上起身问道。

“姐姐有孕在身，不宜长时间站立，还是坐着好。”我亲自请尔岚坐下了，方才同婉琪一道坐在凳子上，一味担心尔岚，缓缓问道，“不能算是与德妃有关，是我自己太不小心才摔了马，只是一些皮肉伤，略养了养，现下已经全都好了。倒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赵小菁或是别的宫妃，有没有找你们麻烦才是？”

“赵小菁安守本分，见德妃不在，整个雪如宫中我的位分最高，倒是天天来为我请安。别的宫中，锦嫔和熙嫔也时常送些吃的用的过来，皇后已免了我早上的问安，今日又送了一柄玉如意，说是祝福小皇子平安降生。”尔岚拈一块桌上的酸梅放入嘴边，我见她吃得尽兴，也拿了一块吃，入口只觉得酸，忙吐了出来，直喊着：“太酸了。”

“倒是我只顾着自己，忘了你们不吃酸的。流云，去取宫中的燕窝糕过来，沅馨爱吃这个。”尔岚派流云去宫中去燕窝糕给我们，婉琪却是若有所思地道：“姐姐走的这些日子，我特别小心，每日中除了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别的时间都与尔岚在一起，不见有什么异样，赵小菁对我亦甚是客气，全然没有之前的骄傲。”

“这就奇怪了，连德妃都坐不住了，赵小菁还那么安分？”我喃喃自语道。

“姐姐要往好处想，那赵小菁能在最后关头给尔岚送解药，说明她本质不错，或许是被德妃要挟了也不一定。”婉琪心思单纯，倒是有些帮着赵小菁说话。

“尔岚，说不明白，我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她用解药救你的事情颇多怀疑，傻婉琪，你看现在皇上传赵小菁比传你还多，这就是她的得到的最直接的好处了。”流云已端来了燕窝糕，我和婉琪各拈了一块放在嘴里，我轻轻的摇了一口，甜到有些发腻。

正在说话间，前面的小丫头来报，说是郭公公雪如宫传旨。

我心下怀疑，随着尔岚和婉琪一道出门，随着德妃一同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赵氏小菁，系宫女出身，位实寒微，但温顺知理，谦恭有加，救修仪于病痛，侍皇后于左右，为表贤德，特加封一等，赐娘子之位。钦此。”我与德妃尔岚婉琪山呼万岁，赵小菁更是低头叩首，喜不自胜地接了旨。

我与尔岚对看一眼，心中俱是了然，赵小菁凭借救尔岚一事，得封为娘子，只比婉琪差了一级，也难怪此刻婉琪只是低了头并不言语了。我们三人悻悻回了宫，突然见到婉琪贴身丫鬟沁儿来报。

“这里没有外人，沁儿你有话不妨之说。”婉琪的心情仍是不好，只是低低对沁儿说道。

“小姐，听说夏国又派了使节来我朝，要求惩治杀害完颜贵妃的凶手，矛头直指德妃。”沁儿犹豫了一下，终于压低了声音说道。

“可是准信儿？从哪里听来的？那么皇上态度如何？”我一惊，不待婉琪回答，率先问了话。

“是皇上身边的侍卫说的，千真万确，这可假不了！皇上只是一味的不肯，说事情未查清楚。”沁儿低声回我道。

“若是将德妃交给夏国处置，那么我塞雪国的面子往哪里搁？况且德妃的父亲是抚远大将军董飞，若到必要时刻，为了保护独女，董将军与夏国开战也未可知。”尔岚细细分析起来。

“也对，皇上必然不会送出德妃的，就算皇上肯，董将军也一定不肯。”婉琪亦应和道。

“我看未必，就算皇上不肯送出德妃，董将军也多半会把德妃交给夏国。”我突然坚定地道，手指敲击着浮雕楠木桌子，发出“笃笃”的声响。

“董将军只有董丽霞一个嫡女，一向宠爱有加，沅馨你忘了吗，当年宴席之上，有个小厮失手将糕点倒翻在董丽霞衣服之上，董飞疼惜的不行，当即派人打断他一双腿。”尔岚似是不信我的说辞，举出当年的例子。

“只消过几天，我就有有办法证明董飞不会顾念董丽霞，在这几天里，你们要擅自珍重，千万别让她抓了错处，尔岚，当年你下手干净吗？别留下什么证据在她手里。”我犹自担心尔岚，叹道。

“没有，当时我买通了德妃身边的小丫头白霜，趁德妃于完颜贵妃叙旧时下的药，后来那丫头也自尽了。她父亲是礼部小吏，因得罪了我父亲，被关在死牢，我答应救出他的父亲，用她的一命换父亲的一命。”尔岚让沁儿关了窗，用只有我们几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尔岚……”我突然有些悲伤，低声道：“若当时不是为了救我出冷宫，你大可不用让双手沾满血腥……”

“傻丫头，我们三个，分什么你我呢，我两次中毒，若不是有你们陪在我身边，还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呢。早在进宫的时候，我们早就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女了。”尔岚拉着我和婉琪的手，低声道：“从今以后，只怕我们手上的血腥会越来越多，为了保卫我们想要保卫的人，比如我腹中的胎儿。”尔岚放开我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阳光透过斜斜的窗棂打在她身上，映照出她鲜明秀丽的侧影，带了一种不同于少女的母性光芒，别具风韵。

“有你们……真好……”婉琪眼角似是被感动了，眼角含了热泪，缓缓道。

我的心底突然升起异样的情感，想起我和纳兰彻辰不久就要离开，不能够在陪着她们共患难了，我的眼光落在尔岚微微凸起的小腹上，亦荡漾起不一样的温情，心底一个声音低低道：不论如何，我一定会等到尔岚身产之后才走。一定护得她母子平安。

冬日的清晨总是来得特别迟，门外的积雪如同梨花一般散落开去，人亦随着变得越发慵懒起来。去皇后那里请过安后，我亦发了懒，径自坐在房间里绣花。

“小姐，何曾看到过您绣花呢，平素您是最厌烦这个的。”疏影端来了热茶，见我正绣着花样，玩笑着伸手来夺。

“别乱动，仔细伤了手。”我并不去理她，依旧细细拈起丝线来，淡淡问道：“你看，这个花样尔岚会喜欢吗，将来她肚子里的孩子会喜欢吗？”

“哟，原来小姐是绣给林小主肚子里的小皇子的啊，只要是小姐绣的，林小主都会喜欢的。您先歇歇，喝口热茶，针脚我来收了就是。”暗香笑道，将热茶置于我身前。

我亦放下了手中丝线，细细品起茶来，还不待我饮完一盏，就听得前院来报，说是成公公过来找我。

我一听来人是小成子，忙令暗香传他进来，放下茶碗，笑道：“成公公好兴致，不知怎么到我这儿来了，上次成公公贵步驾临，似乎是冷宫的时候。”

“阮小主说笑了。”那小成子见我端坐在此，亦是颇不自在，道：“德妃娘娘请你到主殿一趟。”

“成公公一向是伺候皇上的，何时也任凭德妃娘娘差遣了？”我亦是笑道，“就说本宫卧病在床，未能前往。”

“恐怕这由不得小主您了，皇上和皇后此刻亦在主殿中等您。”那小成子知道早已得罪于我，是以说话并不客气。

“放肆，成公公你竟敢用如此语气对小姐说话，不知道什么是以下犯上吗？”暗香在一旁听不下去，柳眉倒竖，怒道。

“不碍事，反正这位成公公以下犯上又不是第一次了，看来这事做多了真是会上瘾的，我这就陪你走一趟。”我轻描淡写地说道，扶了暗香的手往主殿去。心下思忖着德妃也实在太心急了。

方到主殿，就见皇上和皇后端坐于正中，德妃跪于殿上，见我来到，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复又低下头去。

我向皇上和皇后请了安，一时间不知道该跪该站，只好站立在离德妃三步远的地方。

“折枝，你来跟阮才人好好说一次经过。”慕容倾雪并不看我，命令跪在德妃身旁的一个小丫头。那唤作折枝的丫头偷偷觑了我一眼，并不敢说话。

“有什么你就直说，皇上面前，无需怕她。”赵小菁见那丫头不敢说话，上前一步站在皇后身后命令道。

皇后瞥了她一眼，她方才讪讪然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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