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伏击告捷(2)

作者:肖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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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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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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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010字

部队回到驻地,华连信通过审讯翻译官和日俘,得知这支运输队隶属于驻济南之日军第59师团辎重队,按第12军司令部的命令,给驻兖州地区的第32师团留守部队运送枪支弹药和给养,因为立秋,还未雨绸缪带上了大批棉衣和被褥。因今年4月杜立特率领的美军b-25轰炸机空袭日本后飞往华东机场,第32师团主力已奉命南下参加破坏浙赣地区机场群的作战。


俘虏的四名日军士兵,一个守炮楼的属于第32师团独立守备队,两个是第59师团辎重队的,还有一个是跟随运输队负责旗语联络的第32师团通信队士兵,军衔最高的是兵长(注1),最低的是二等兵。虽然这几个俘虏兵军衔很低,但日军素以被俘为耻,一次战斗抓获四个俘虏确实少见。华连信见这四人中年纪大的年过四旬,年轻的十六七岁,老年兵和少年兵是斗志最弱的,日军的兵源看来接近枯竭的边缘了。


细细清点缴获的物资,整个独立团都沸腾了,武器装备计有三八式步枪一百五十支,九六式轻机枪十挺,九二式重机枪两挺,步枪子弹三万发,机枪子弹一万两千发,八九式掷弹筒六具,炸药和手雷十箱,山炮弹和迫击炮弹上百发,15瓦军用电台一部,电话机和交换机六部,电话线两百多公斤,九九式防毒面具两百只,军刀五十柄,还有大量的军大衣、钢盔、雨衣和军用皮鞋。加上当场掳获的一百多枪支,总的缴获比原先整个团的火力还强!


高克平“哈哈”大笑:“发洋财了!这可解决了咱们的大问题,我说呢,武器差点没关系,有本事从鬼子手里抢去!这下连过冬的大衣也有了,鬼子替咱们想得还挺周到。”看到防毒面具怒火又起:“咱们中国没毒气这缺德玩意儿,小鬼子摆明了又要放毒啊!”


高克平自己习惯用国产的中正式步枪,因为它的杀伤力高于三八式步枪,但对缴获的三八式步枪却另有青睐,因为这种枪是敌后抗日武装常见的装备,保养和子弹来源都有保证,重要的是三八式后座力小,精度高,特别适合新兵们练习射击,培养一个优秀射手三八式要比中正式快得多,这正符合独立团的需要。


看到缴获的一柄柄军刀,华连信不由想起了家里藏着的那柄刻有“秋广”和“竹崎义志”字样的军刀,与之相比,这些军刀护格、刀穗环无花纹,刀鞘为皮制,明显不够精致。高克平抽出一柄军刀,试着在树干上剁了几刀,告诉华连信,这些都是机器加工的九五式军刀,专门配发给日军士官,质量当然不能与“秋广”这样手工打造的名刀相比。两人这时都想起了牺牲的华连诚,心中都是一酸。


许多战士也换上了鬼子的皮鞋,虽然布鞋、草鞋穿着轻便,但走起山路来磨损快,远比不上鬼子的皮鞋结实。


说到日军的皮鞋,华连信之前有过血的误会。他在延安抗大学习时,曾听人介绍抗战经验,说鬼子穿的大头皮鞋远不如我们的草鞋轻便,一走山路就被我们甩掉了,他信以为真。结果在一次反扫荡战斗中,华连信担任某连指导员,有意将连队布置在靠山的地方,完成掩护任务后就从容撤退上山,结果日军穷追而来,紧紧咬住,连长亲自带一个排阻击才使得全连脱险,连长因此牺牲。华连信这才知道,日军的皮鞋并非想象的那么笨重,而是很适合行军作战需要,而且日军特别强调山地作战的训练。经此一战,华连信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后来担任军区宣传科教育股长,一再以此告诫学员们要养成实事求是的作风,决不搞浮夸和吹牛,在严酷的抗战环境下,浮夸和吹牛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缴获的物资中还有大量的罐头、压缩饼干和干面包,有的罐头装的是酱油干、生鱼片、海带卷,味道还不错,有的罐头装的是黄色油脂包裹的东西,也不知是何物。总之,独立团的伙食也有了长期的改善。


华连信当晚打电话向军分区汇报战况,放下电话后兴奋地对高克平说:“首长决定给咱们团通令嘉奖,老高,你和我明天去军分区司令部做详细汇报,顺便带一批战利品去。”


高克平心里却另有主意,说:“我们都走了,团里没人看家,你一个人去吧。”他对今天九连的表现很不满,这个连提前暴露,导致放走了一大批敌人和物资,而且发起冲锋也不主动,没有敢打硬仗的作风,一个连只缴获了一车军大衣,真是岂有此理!只要这个婆婆妈妈的政委一走,他就可以放开手脚教训教训他们。


华连信哪知道他的心思,翌日一早就去了军分区,下午回来时,还带来了几坛好酒,军区领导知道高克平好酒,特地让他捎带的。


不料,他一回团部便大吃一惊,只见团部外齐刷刷站着一百多号人,全是九连的指战员,这倒不算什么,关键是每个人都穿着一件鬼子的军大衣,裹着严严实实,头顶着鬼子钢盔。这几天可是来了秋老虎,艳阳高照,天气分外闷热,战士们个个汗流浃背,愁眉苦脸。


他问:“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战士哭丧着脸:“是团长罚我们没打好,政委,你去跟团长说说,我们知错了,饶了我们吧。”


“你们连长呢?”


“和团长吵架,被关起来了。”


原来高克平认为没有全歼敌人的运输队,九连提前暴露要负主要责任,命令全连穿上鬼子的军大衣在太阳下罚站一天,以示惩罚。连长李宝才认为这是军阀作风,是虐待同志,不肯服从。高克平大怒:“你敢抗命,老子毙了你!”李宝才气不过,顶嘴说:“这是共产党的队伍!当年我跟着刘司令员在陕北打土豪闹革命,你还在替国民党反动派卖命呢!你凭什么耍威风?”高克平最恨别人揭他的短,叫道:“你跟我论资格?老子打鬼子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在放牛!”叫警卫员把李宝才捆起来关了禁闭。


华连信又惊又怒,闯进团部,只见里屋摆着一张八仙桌,杯盘狼藉,周围坐着的都是参加这次战斗的营连级指挥员,高克平居中而坐,满脸通红,敞开上衣,端着酒碗正挨个和人干杯:“我姓高的从来都是赏罚分明!打得好,老子好酒好肉款待英雄,打得孬,就别怪老子对狗熊不客气。”拍着樊六元的肩膀说:“这次你们连表现不错,上次责备你是我不对,来,和兄弟干一碗,就当是给你老弟道歉了。”樊六元一饮而尽,拍着胸脯说:“高团长看得起我姓樊的,算我没跟错人!今后你一句话,我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高克平大笑:“好,冲老弟这句话,咱们再干一碗。”


团里的文书看到华连信,气愤地说:“政委你看看,乌烟瘴气,这哪里是八路军,简直就是土匪窝!”


这话声音很响,酒桌上的人都把头转了过来,见到了华连信,纷纷站了起来,有的人低下了头。


高克平一个激灵,打了个酒嗝,酒顿时醒了大半,说:“政委回来了……我正和大伙儿喝庆功酒……”


华连信指着团部外面:“这是怎么回事?”


“犯了错误就要惩罚,我这是给全团树个……反面典型……不给点教训这帮兔崽子不长记性……”


“这反面典型你漏了最重要的一个人。”


“谁?”


“我!”


“政委你别开玩笑啦……”


华连信严肃地说:“开玩笑?让九连打头阵是我的建议!他们没打好,我的责任最大!”说完大步走出门,也穿上军大衣,扣上钢盔,和战士们一起站在烈日下,纹丝不动。


酒桌上的人见状纷纷离席。


高克平尴尬不已,劝道:“政委,何必呢?有话屋里说去。”对着九连挥手:“解散了!”


华连信仍不为所动,问:“他们站了多久?”


团里的文书答:“五个小时。”


华连信问:“现在几点?”


“2点。”


“好,我也不能搞特殊,干部战士一律平等,我本来应站到7点,但晚上没阳光,算占了便宜,我站到8点。”


高克平低声说:“有话直说,算我错了还不行吗?”


华连信不去理他,立正一动不动。


太阳西斜,气温仍很高,华连信脸上冒出了一粒粒黄豆大的汗珠,很快内衣也湿透了,但直到天色变黑,他依然像木头柱子一样立在当地。


高克平见这个政委平时斯斯文文,脾气却挺倔,遇事一点都不含糊,这性子和他二哥还真不一样,心中感到惭愧。


警卫连的连长过来问:“团长,那李宝才怎么办?”


高克平连连挥手:“放了,放了!”


立正军姿一直站到晚上8点,华连信才脱了大衣,进了团部大门,疲惫地靠在椅子上,连喝了一大壶水。他人已经有些虚脱了,连走路都感觉轻飘飘的。


高克平垂头丧气地坐在他面前,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诚恳地说:“打了胜仗头脑就发热,我知错了,我……写检讨!”


华连信嘶哑着嗓子说:“我每次见到首长,都要夸你有进步,现在你这么一闹,别说咱俩没面子,整个团也跟着丢脸。老高,这不是一时头脑发热的问题,这是你头脑里长期残留的军阀封建思想在作怪。这样下去,我们还怎么把队伍带好?怎么让鬼子汉奸见了咱们就头疼?”


华连信将他的错误一一指出,从最基本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说起,摆事实,讲道理,语气真切而坦率。


两人在油灯下促膝长谈,直到东方天明。华连信特别强调:“你一定要明白,八路军既是民族战士、也是阶级战士的道理。作为民族战士,就要勇敢杀鬼子,而作为阶级战士,就要一切听党的指挥!”


高克平终于开始认识这支军队的根本宗旨和历史使命,这和他以前所呆的东北军、中央军都是完全不同的。


华连信在战利品中很关注一个别人不太关注的东西——日军的家信,这次缴获的信件大多是从日本国内的来信,第32师团兵员编成地为东京及附近的甲府、佐仓,是日本的心脏地区,通过这些书信能充分反应日本目前的国内情况和民心士气。他请来了军分区日语翻译王参谋一起浏览书信,发现和前几年相比,诸如“武运亨通”、“长胜不败”之类的祝福明显减少,“保重贵体”、“早日回家”等反应恋乡情绪和日本国内生活困苦的内容明显增多,这还是处在严格的战时信件管制下的书信。显然,长达五年的侵华战争至今还看不到任何结束的希望,对日本平民和日本军人来说,都是越来越沉重的压力。


以前曾听人说过,抗战要取得最后的胜利,惟有一个字“熬”!对于一两场战役,胜也好,败也好,就是不要和日本人讲和。华连信现在想来,这句话真是一针见血。


四个日军俘虏中那个守炮楼的受了枪伤,虽然经过救治,但终因伤口感染死去,另外三个俘虏居然在半夜挖开了牢房土墙的一角逃了出去,部队一早才发现,立刻出动骑兵四处去追。


两个第59师团的俘虏想偷船过河时被老乡发现,这两个家伙抢了两把钉耙沿河往北跑,被赵荣海等几个战士骑马追上,一个家伙挥舞着钉耙做困兽斗,被砍死,另一个软蛋了,扔掉钉耙跪地求饶,赵荣海眼前浮现出姐姐惨死的景象,满腔怒火,二话不说抡起大刀砍了他的脑袋。


华连信严厉地批评了赵荣海:“敌人既然放下武器,就不能随意杀害!我军优待俘虏政策你没学习过吗?”


赵荣海粗声粗气地说:“我杀的不是人,是个畜生!我们有多少同志、多少乡亲惨死在这帮畜生手里,凭什么给他们优待?鬼子抓住了我们的人是怎么‘优待’的,我就怎么‘优待’他们!”


华连信说:“日本人滥杀是畜生!难道我们也要和畜生一样?”


这下赵荣海无话可说。华连信命令撤了他的排长,关禁闭写检查反省。


还有一个俘虏没找到,那就是第32师团第210联队的通讯兵,名叫星野弘文,是这几个俘虏中最年轻的,军衔是二等兵。


到下午,团部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一个警卫员进来报告说老乡们逮住了一个日本特务。华连信和高克平出去一看,只见几个老百姓扛着木棒锄头,押着一个穿灰军装的人走了过来,那个五花大绑的“特务”显然吃了老乡不少苦头,被打得鼻青眼肿,但华连信和高克平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他就是星野弘文。


一个腰板硬朗的老大爷走在前面,背着一支土枪,对华连信说:“我们是今天早上在村头发现这个特务的。起初见这的穿着八路军的军装睡在草堆里,我们以为他是走散了的八路军,就拿了馒头咸菜去给他吃,没想到一说话才发现他是日本人。小鬼子穿着我们的军装不是特务是什么?这的还想溜,我们就把他打了一顿,押了过来,请首长们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