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阻击打响(2)

作者:肖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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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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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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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284字

姜庆春沙哑着嗓子说:“你们这帮的就知道糊弄人!日本人长啥模样,我们这些老百姓谁也没见过,官字两张口,什么杀人放火,由得你张口胡说!这些年你们在磁水干的坏事还少了?日本人再坏也坏不过你们!”


围观的民众纷纷附和:“去年你们一年征了两年的军粮,就说今年不征粮,结果到了今年连后三年的粮也要一块儿征!你们的鬼话谁信哪?”“大伙儿辛辛苦苦纳粮,自己饱一顿饿一顿的,把这群王八蛋喂饱了,反倒过来祸害老百姓,粮都喂到白眼狼肚里去了。”


人人义愤填膺,群情汹汹,华连智无地自容,终于彻底明白了暂7旅究竟是什么货色,曾兆熊、周顺章等人又是什么货色,什么“爱国家、爱百姓”的响亮口号,什么“妇女者杀”的白纸黑字,都是狗屁!见鬼了,自己怎么放着集团军政治部好好的副部长不当,跑到这里来搅和一堆垃圾?


士兵们用皮鞭和枪托驱赶人群,几个人把姜庆春按在地上,使劲地拳打脚踢,打得他鬼哭狼嚎。


华连智喊了几声“住手”,没人理会他,他拔出手枪朝天放了一枪,周围的骚乱才平静下来。


他走到姜庆春面前,这个身板壮得像熊的汉子已经被打得口鼻流血,愤怒和痛苦扭曲了脸孔,麻痹了神智,只是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瞪着他,仿佛要一口吞了他,看得他心里发毛。


他命令士兵们松手,俯下身去,正要劝说几句,姜庆春不知哪来的气力,突然像豹子一样跳起来,冲着他的头就是狠狠一拳,砸得他眼冒金星,接着脖子也被死死掐住了,眼前一阵发黑,迷迷糊糊只听一个声音在喊“跟你个的拼啦”,就昏了过去。


华连智起床想去看看,可是头还在隐隐作痛,一阵眩晕,又坐回到床上,对副官说:“放了姜庆春。”副官迟疑不动,华连智连连挥手:“现在就去放了他,这是命令!旅座问起来,就说是我放的。告诉他,这事是我们理亏,会给他一个公道。”再三催促,副官这才转身而去。


曾兆熊进来看他:“华老弟,怎么样,不要紧吧?”


华连智自嘲地说:“那姓姜的劲儿倒挺大……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的意思呢?”


“今天的事闹大了,应该把周顺章抓起来公审,该枪毙就枪毙,这是挽救暂7旅声誉的唯一办法。”


“不行!”曾兆熊斩钉截铁地说,“临阵斩将,动摇军心,不吉利!”


华连智坚持说:“不杀他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他不能严肃军纪!”


曾兆熊说:“顺章的性子我知道,他是酒后一时糊涂,可打鬼子还是愿意流血牺牲的!他在上海打过鬼子,有经验,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已斥责了他,命令他戴罪立功,留这条命到战场上去跟鬼子拼!”尽管他缓和了语气,但显然他的话就是最后的决定。


玩个女人在他看来不过是球大点的事,如果连这个都摆平不了,以后哪个亲信还肯替他卖命?他正好借此告诉所有的人,暂7旅当家的是他曾兆熊,只有他才说一不二。他也要告诉华连智,不要以为是司令部派来的钦差,就可以在他面前指手画脚,你是钦差,可你没有尚方宝剑。


华连智没有再说什么,他明白这是徒劳的。


曾兆熊说:“你好好休息吧。”推门而出。


华连智心中充满了后悔,后悔不该到这个烂部队来,后悔不该读这劳什子的军校政训班,后悔不该把夏知秋一个人留在上海……想到夏知秋,头疼得更厉害,只好什么都不想,颓然地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他惊醒了,副官进来报告说有紧急军情。望外一看,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披了一件衣服,匆匆赶去指挥部,问:“是不是打起来了?”


他刚到指挥部,见曾兆熊已经一身戎装坐在那里,管参谋夹着电文夹报告:“总司令部急电。”


曾兆熊脸上还有一丝倦意:“念!”


管参谋打开电文夹,念道:


“曾旅:敌对我进犯已于四小时前开始,分三路在界马、大黄、琵琶陈村、荣泽口渡泛会犯郑州,各地激战正急。现命令如下:甲,加强河巡,敌情即报;乙,如敌来犯,不惜一切代价阻敌于磁水河北,不得放敌一兵一卒过河进入我交战区;丙,为确保阻击顺利,蔡师(新9师)先头团已于凌晨3时出发,增援协助你部,一俟到达,你部即移交磁水河南面阵地及公路桥,全部进入北面布防;丁,各部当戮力同心,尽忠职守,如有畏敌不前,求局部苟安之行为,严惩不贷!


“以上各项务希严令所部努力遵照实施,随时具报为要。长官汤。”


华连智觉得有些纳闷,电文不再提及磁水县城的得失,而是一味强调不得让敌人越过磁水河,而且,电文内容没有说明敌情,暂7旅究竟要面对多少敌人,现在还是未知数,但从新9师先头团连夜开拔来看,情况十分紧急。


曾兆熊从电文中能感到里面的玄机,他比华连智更清楚,新9师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管参谋见两位主官都在发楞,问:“要不要通知各营长开会?”


这时,电话铃剧烈地响了起来。副官一接电话,就对曾兆熊说:“周营长急着要找旅座!”


曾兆熊接过电话,一听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什么?敌人已经过河?……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怎么现在才报告……撤!当然撤!”说完一把将电话重重卡断。


华连智惊问:“鬼子过黄河了?有多少?”


曾兆熊点了点头:“多少没说清,只说来势不小。”对管参谋说:“赶紧通知各部立刻进入阵地!”


原来,日军午夜时分先是以小分队伪装偷渡黄泛区,守卫渡口的一营哨兵发现情况上报营部,而周顺章居然以为是“奸民走贩私货”,未加重视,也没报告旅部,没有采取紧急的有力措施。到了清晨,敌军登陆渐多,一营发觉后才开始应战,但日军已经站稳脚跟,随即发起猛袭,迅速突破一营防线。一营现已放弃渡口阵地,往大小碾子村一线撤退。


不久,一架日军飞机飞临县城上空,盘旋着投下了数枚炸弹,虽然破坏有限,但对从未见过飞机的军民来说,其心理震撼十分巨大,街上一时大乱,居民们拖家带口纷纷逃离,哭喊之声充塞于耳。


接着,远处便传来了隐隐的炮声,日军气势逼人,进展很快。


曾兆熊让周顺章的一营守渡口是有盘算的,渡口无须死守,如果只是零星小股敌人,完全能应付,还能抢个头功,而一旦情形不对又可后退保存实力,所以虽为一线,却大有回旋之地。可从电话里激烈的枪炮声和慌乱的叫喊声,他意识到,一营恐怕已经散架了,就算撤下来也没多少战斗力。


他没想到一营这么不经打,毕竟,这是在和日本人打仗,不是在玩当年民团的那种低级械斗。


他对着华连智苦笑了一下:“华老弟,这一仗打下来,就算你我保住了小命,也得进军法处啊。”显然对胜利没有多少信心。


华连智的心一直在怦怦跳,战斗就这么打响了!而河防又是如此轻易地被敌人突破!不管他和曾兆熊之间存在什么芥蒂,现在两人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手里攥着近四千弟兄的性命,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除了合舟共济打好这一仗,别无他路。


好在碾子村的工事基本完工,估计新9师先头团下午就能抵达,主力部队不出两天也能赶到,暂7旅顶个两三天应该没问题吧?曾兆熊为什么这么没信心?他看了看地图,猛然心头一寒,一种不祥的预感冒了出来,这种念头实在太可怕,让他不敢往下细想……


高克平在小碾子村后半夜就没合眼,长期战斗生涯所培养的直觉告诉他,今天会有战事。天一亮,他就督促三营的弟兄们做好战斗准备,不论吃饭还是便溺,都不得离开阵地。有人抱怨:“鬼子在哪?毛也没见一根。”他骂道:“老子都闻到了鬼子身上那股东洋臊味了,都把眼睛瞪大些!”


很快,就传来了渡口失守的消息,接着,一营的弟兄们像猎枪下的兔子似的撒腿往这边跑来,黑压压的一片,那争先恐后的架势颇有点冲锋的猛劲儿,守在前进据点的弟兄慌了神,还以为是鬼子,一阵乱打,炮兵连也蒙头蒙脑地开了炮,等到大地上躺倒了几十号人,才把情况弄清,气得高克平直骂娘。


这边枪声刚停歇,左翼的大碾子村又响起了枪声,原来见一营的弟兄跑得欢,恐惧像瘟疫一样传染起来,五营的一些人也扔掉枪往回跑,被龚汝棠毫不留情地枪毙了好几个人,这才稳定下来。


一营长周顺章撤退时被敌炮炸死,说是死无全尸,和别的弟兄的尸体碎块呼噜在一起,没法分开,他的勤务兵只带回来一顶血迹斑斑的军帽。一营的四个连长,死了一个,逃回来两个,还有一个不知死活,可能被俘了。


华连智原本极度鄙视周顺章的为人,但见他死得如此惨烈,也不禁有些伤感。曾兆熊眼眶红了,喃喃地说:“我早知道顺章有种。”命令把溃散下来的一营官兵组织起来,立刻补充到碾子村一线主阵地。


能不能将敌人阻击在磁水河以北,就看大、小碾子村能不能守住,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


上午9点刚过,地平线上便冒出了一队日军。高克平见鬼子人不多,显然是来探路的尖兵,便传令炮连不要开炮,以节约宝贵的炮弹,部队没有命令不得开火,等鬼子走近了再打。


他带着几个弟兄进了前进据点,端着望远镜看个究竟,看了一会儿,突然骂道:“这狗娘养的,把枪拿来!”


一旁的季初五不知何故,拿起望远镜看去,只见那队日军前面走着一人,仔细端详一下,居然是阎金旺!阎金旺上次被高克平痛打后,也走了胡来喜、崔马狗等人的后路,逃到了一营,这次一营在渡口全线溃败,估计有不少弟兄落到了鬼子手里,想不到他被俘后竟甘愿为鬼子带路。


高克平“哗啦”一声将子弹上膛,端枪瞄准:“这小子,当初就该抽死他!”只等他走近了就是一枪。


季初五又看了看,拉了拉高克平的袖子:“阎金旺带着鬼子进雷区了!”


高克平抬头一看,确实如此,他心中一凛,手指渐渐离开了扳机。


从望远镜里看,阎金旺越走越近,他反剪双手,上身,昔日的鞭痕依然可见。他已带着这队日军进了雷区有一段距离了,但一直没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