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真相背后(2)

作者:瑛子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8 04:22

|

本章字节:8992字

花如锦经济学硕士毕业,但为应付公司遇到的法律问题,曾过大量的法律书籍。这个女人实在是很聪明,在此之前,她曾两次通过网络联系到“隐者”,每次交易完成后,便及时将手提电脑硬盘进行病毒性损毁,然后将电脑当垃圾一并扔掉,不留任何隐患。与“隐者”的交易,则从不假手于他人,而是选择亲赴异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留任何邮寄与汇款痕迹。


在烟台这所小城的某间咖啡店,几乎一秒钟前,花如锦还在心里耻笑刑警队长厚幸福的无能和不作为,她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和厚幸福狭路相逢。看到厚幸福的那一刻,她霎时脸色惨白,思维停滞。


厚幸福一使眼色,随行警员手疾眼快,当场从二人身上缴获刚刚完成交易的赃物和赃款。香烟盒里隐藏着一只火柴盒大小的金属盒子,里面装着青灰色的颗粒状粉面。而“隐者”手里那只普普通通的纸质手提袋里装了整整十万元现金。


经检验,青灰色粉末正是zm元素,与辐射画的“元凶”完全一致。吕星因盗窃、倒卖国家违禁物品,并导致严重后果,已触犯了刑法,被移交所在城市公安机关,另案审理。


走进审讯室时,花如锦方才大梦初醒,蓦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如果不是思夫心切,如果不是为夫报仇,如果没有被仇恨控制了大脑,如果没有这次烟台之行,或许,辐射画之谜,可能真的要随着陈天诺和程丽虹的冤魂,永远地沉入墓穴。如果她从此之后永作良民,再不犯事,厚幸福即使天天监控,也永远无法得知真相。


面对厚幸福的讯问,花如锦表情麻木、面色冰冷,答非所问地说:“你赢了吗?”


“事实永远都在告诉我,敌人就是最好的盟友。每一次侦破都是一次恶战,我要感谢父母取的名字,因为每次恶战之后,都会苦尽甘来,让我在后面感受幸福。”


“厚幸福,你真以为你能笑到最后?”


“知道猎人最大的乐趣是什么吗?不是一把摁住猎物,而是看着猎物一步步走向自己设置的陷阱。虽然每次眼睁睁看到这么一幕,心里并不好受,可事实上确实无力改变什么。因为你们要的太多了。该要的要,不该要的也要,是你们的贪婪将你们毁灭了。前面已经是深渊了,你们却还是没有知觉地一步一步向前走。”


或许因前面忍受的折磨已经够多了,这次审讯,厚幸福并没费多大力气。花如锦在沉默了三天三夜之后,终于崩溃了。


很多年以前,陈天诺带着从矿区挖到的第一桶金,回城开创新的事业。在天诺珠宝公司成立之初,规模还很小,他得过一个女人的鼎力相助。那是一位漂亮能干的女记者,她叫赵丽凤。在认识陈天诺之前,她的丈夫因病早逝,她已寡居三年多了。在一次对民企采访的活动中,赵丽凤与陈天诺偶然相识,陈天诺欣赏她的美貌与温柔性格,而她倾慕陈天诺的才华和过人的胆识。两人互诉衷肠,倾心相爱,很快突破了正常男女界限。当赵丽凤表示欲与陈天诺结婚时,陈天诺才坦白自己早有婚室。赵丽凤惊愤交集,痛定思痛,决定离开他。而他却柔情蜜意,万分不舍。承诺只要给他两年时间,一定与“已无感觉”的妻子江姝离婚,娶她回家。有了这份承诺,赵丽凤便死心塌地,不仅继续委身于他,把全部情感寄托在他身上,而且全副身心、倾尽所有,在事业助他一臂之力。她利用熟悉的媒体资源,宣传天诺品牌,提高天诺的知名度。在陈天诺流动资金紧张时,她拿出自己全部积蓄,助他渡过难关……然而两年过去,又两年过去,整整八年过去了,陈天诺以种种借口,始终没有兑现婚姻的承诺。当这个痴情女子意识到,自己陷进的是一个无底谎言,永远不可能有出头之时,芳华已经消逝,身心留下无法愈合的创伤。在一个深夜,四十二岁的赵丽凤,因重度抑郁症而割腕自杀。


赵丽凤便是花如锦的生身母亲。因丈夫早亡,赵丽凤又工作繁忙,花如锦的外婆希望女儿重新组织家庭,早日获得幸福,因此从小就将花如锦带在身边抚养。外婆家在千里之外,赵丽凤一年才回去看望女儿一次。后来几年,她长期陷入婚外情的旋涡,心情郁闷,脾气也变得暴躁,对女儿更是无暇顾及。母亲自杀的噩耗传来,已经十七岁的花如锦悲痛欲绝,外婆也一病不起,最终突发脑血栓而亡。后来花如锦从母亲留下的日记中,发现了这段孽情,也找到了母亲自杀的真正原因,从那以后,仇恨的种子便在她的心里埋下。


她刻苦读书,考入名牌大学,毕业后回到青岛,想方设法应聘到陈家公司。在工作过程中,她给自己杜撰了一套“身世”,瞒天过海,千方百计接近陈金宇,并成功获得陈金宇的欣赏和信任,最终被她深深吸引。当初陈天诺与赵丽凤的交往虽然长达八年,但由于陈天诺从未有娶她的打算,只当她是一个可利用的工具,因此对她的个人生活也从未放在心上。两人在一起永远都是“地下”活动,永远是偷偷摸摸地行动。陈天诺日理万机,每次见面又都匆匆忙忙,赵丽凤偶尔假期接女儿来住,但从未让女儿见到过他,她在他面前也很少提及女儿,偶尔提到,也只是女儿的乳名。所以,他只知她有个女儿,但并不知她叫什么,长什么模样。在赵丽凤死后,他也从来没想起过,关心一下她那个身在远方的女儿。因此,当陈金宇领着花如锦回家拜望父母时,陈天诺做梦也不会想到,儿子领回来的,竟是一柄复仇之剑。


当初是怀着目的接近陈金宇的,可是在交往的过程中,花如锦却深深爱上了他。后来在矿区老乡那儿,隐约得知陈金宇并非陈天诺亲生,花如锦对丈夫的爱更加死心塌地。她原与陈心宇无冤无仇,也很欣赏小叔子正派的为人与仗义的性格,但当发觉陈天诺曾有意将位子传给小儿子时,为了不让陈天诺了却心愿,也为了丈夫能独霸陈家大业,花如锦使出美人计,重金控制了谢紫君,在“爱情”的迷惑下,陈心宇快速“堕落”,陈天诺对小儿子绝望之际,为了陈家基业不毁于一旦,不得不把大权交到长子陈金宇手中。


花如锦和婆婆江姝其实也没什么过节,在陈天诺长达八年的婚外恋的日子里,江姝无疑也是一个受害者,饱受情感煎熬和心灵摧残,这也是她由最初那个贤惠通达、任劳任怨的女人,渐渐变得性格怪异、喜怒无常,甚至心理扭曲的主要原因。花如锦和婆婆的矛盾,是伴随着她和陈金宇的婚姻开始的。十多年的婆媳生活,不知不觉把婆婆变成了花如锦的眼中钉、肉中刺。在陈家,任何时候与婆婆发生不愉快,受气的那个人永远是花如锦,挨骂的也永远是她。陈金宇要维护孝子的名誉,不允许她和母亲顶嘴,无论谁对谁错,只要与婆婆发生了冲突,主动求和的永远是儿媳。陈天诺在世时,江姝在儿媳面前说一不二,陈天诺不在了,江姝依然不改这个德行,在这个家,她俨然就是皇太后。花如锦再也无法忍受了,忍一时可以,忍几年可以,忍几十年或者一辈子,她根本就别想活到老。


成功利用辐射画将陈天诺杀死之后,花如锦认为自己不必继续忍下去了,她受够了。她曾提出搬出去,和婆婆分开居住。可陈金宇不同意。他说,爸爸在时,还一家人住呢,爸爸不在了,我们撇下继母,外人怎么看我们?为了让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婆婆早点消失,花如锦不得不再一次铤而走险,下点佐料给婆婆。要不然,她身体那么好,天天海参鲍鱼养着,休息充足,锻炼得当,要等她自然死亡,不知要到猴年马月。这么干的时候,花如锦这样说服自己,反正公公一死,婆婆活得十分痛苦,这在陈家是人人皆知的,为什么不让她早早离开尘世,结束痛苦呢?


花如锦知道,那是一幅江姝最喜欢的画,想必她不会轻易送人的。万万没想到,江姝竟然让夏薇自己选,当夏薇一眼选中它时,江姝竟也一诺千金,忍痛割爱。那幅画被夏薇带走后,江姝因怀念那幅画,便凭着记忆重新画了一幅几乎一模一样的,挂在原处。夏薇从家里搬走时,花如锦刚好出差在外。待她回来后,也没人和她说起江姝送画给夏薇这件事。她偶尔也会悄悄关注一下那幅被施了“魔法”的画。因担心被辐射伤害,她对画室是敬而远之,从不会走近一步,且以种种堂而皇之的理由,不允许儿子走近一步。偶尔走过画室门口,如果门开着,她会悄悄地瞥一眼,看到“那幅画”原封未动,也就很放心了。直到程丽虹阴差阳错地蹊跷病亡,警察也找上门来,她这才大吃一惊。到这时,辐射江姝一事,原以为万无一失,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而此时已然脱离轨道,不由她掌控了。


后来事发之后,江姝体检过程中没查出被辐射的迹象,是因为画被“施法”的时间还比较短,而且陈天诺病逝以后,她没有心情作画,每天在画室的时间十分有限。后来随着辐射源的离开,经过身体的新陈代谢,也就渐渐痊愈了。


由于花如锦心细如发,做事周全,又研究过大量的侦查案例,具备极强的反侦能力,因此,警方费尽心力,依然难有斩获。


厚幸福说得有道理。实在是要得太多了,连不该要的也要弄到,最终逼得自己一步步走向悬崖。如果当初,陈金宇不对两件宝贝动不该动的心思,还会让夏薇入住陈家吗?如果夏薇不来,又怎会引警察上门呢?那样的话,如今的江姝,是否已于不知不觉中,罹患重症,不久于人世呢?


陈金宇是聪明之人。对辐射画这件蹊跷事,他隐约猜到了是妻子,只是不能确定,也一直不给点破而已。要不,他为什么会在人生陷入绝境之时,想到替人揽罪呢?对他来说,这世上,除了儿子和亲爱的妻子,还有什么人能够具备这样的力量呢?


最后,花如锦流着泪道:“在外界眼里,常做慈善的陈天诺,多么高尚,多么正派,究其实质,也不过杀人越货、欺男霸女的流氓而已。而江姝,性格怪僻,蛮横自私,不管什么事从来只是首先想到自己的利益,不考虑别人的感受,金宇不止一次说过这位继母曾经多么温柔贤惠,有恩于陈家,可我却从来没感受过婆婆的好。在陈家这十多年,我一直都是孤军奋战,一直都是我哄着这个,哄着那个,尤其这个婆婆,我每天要哄她吃好、喝好、玩好,还要哄她开心,哄她快乐。谁来哄过我啊?现在我累了,也很烦,没有心情哄她了,我讨厌她,憎恶她。她总是把早年抚养过金宇的功劳,牢牢地记在心上,因此把自己摆在至高无上的地位。在她眼里,嫁入豪门的儿媳就像一个乞讨者,而她正是那个施恩者……她总说我像在演戏,我承认,在陈天诺面前,在她面前,我是在演。我想演吗?我是被逼的,是陈家和陈家的规矩把我逼成了演员。演了这么多年,我够了、腻了、恶心了,我想卸掉戏服,做回自己,而做回自己的第一步,就是让他们消失……”


审讯室里,厚幸福沉默着,半天也不说一句话。另一位警员,一边进行审讯录音,一边飞快地做着笔录。做完笔录,让花如锦按下手印,摁完手印就将她送回“单间”了。不出半个小时,便有警员发现花如锦出事了。


当厚幸福匆匆赶过去时,她已经咽气身亡。


她咬破了自己一只指甲。她浑身上下都有些不修边幅,唯有指甲修得很漂亮,很精致。谁也没料到,那绣着一朵梅花的雅致小指甲里,竟藏了毒药。


厚幸福一时有些发傻。他忽然想起她那略含讥讽的笑意,“你真的能笑到最后吗?”


一向追求圆满的他,这次圆满不了了。


她是故意的,因为他一直是她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