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瑛子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2:12
|本章字节:8992字
陈心宇突然跳出来,对陈金宇来说,如同被忽然落上手臂的蚊子叮了一下,有些痒,有些难受,或许起了一片红包,但并没动摇他站立的姿势,没有影响到他取宝的决心。如今,对宝物的欲望如燎原的野火,它们疯狂地吞噬他的理智,侵占了他正常的思维。陈心宇的警告,不仅没能制止他的狂想,反而加快了他走向深渊的步伐。他比任何时候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它们拥为己有,生怕迟了一步,它们就落入了他人之手。
据上次登门“拜访”已一年有余,陈金宇再次叩开了洪山的大门。
斗胆挑战洪山的原则,无异于火中取栗。进门之前,陈金宇深深地呼吸,想借此缓解紧张的情绪。
现在,如果退回,还来得及。他对自己说。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又立即对自己说:如果退回,岂不前功尽弃?遇难却步,半途而废,这绝不是他的做事风格,连他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他知道,这场赌局已然开始,两军对垒,不经历恶战厮杀、定出胜负,岂可轻易鸣金收兵?如今的他,仿佛行至楚河汉界的卒子,必须逢山开路,遇水叠桥,只许前进,不能后退,一步一步攻进对方的心脏……
“洪叔,今天来,有一件重要事情和您商量。”简单寒暄过后,陈金宇开门见山。
“呵呵……”洪山哈哈一笑,“无事不登三宝殿,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儿,你这个大忙人能想到我这老朽吗?”
“洪叔可是冤枉我啦,我给您带来了一件东西,您看看,我想您一定会喜欢的。”陈金宇从怀兜里掏出一只小盒子,从桌面上推到洪山面前。
“哟,啥宝贝啊?”洪山拿起盒子,缓缓打开。
一瞬间,洪山的神情仿佛被定格一样,霎时怔住。而他稍显浑浊的眼睛,也突然放射出异样的光彩。
洪山的神情变化,被陈金宇尽收眼底。
看到龙牌的第一眼,洪山震惊的同时,心里的喜悦也在刹那间冲向巅峰。
当年,父亲因豪赌而痛失玉牌致使爷爷愤而暴毙,年幼的洪山曾跪于爷爷坟前,立下重誓:只要他活着,拼其一生,不找到它,永不归家。从那以后,他变卖家业,离开河南老家,背井离乡,追随着龙牌的信息,四处漂泊。多年以后,几经辗转,终于打听到龙牌流传到珠宝商人陈天诺之手,便不远千里追随而来。为取回龙牌,洪山为陈天诺工作了整整十年,终以骄人的成绩和钻石样的品性,打动了陈天诺。
洪山曾经立誓:龙牌的现任主人只要肯出让龙牌,他不仅现价给予补偿,而且还要为其无偿做一件事,以表感恩。而陈天诺,当时将手中所执“龙尾”赠还给他,且分文不取,拒绝了洪山的现金补偿。他说,这块玉牌,本是受人所赠,既然来时未花分文,当它真正的主人出现了,理应物归原主,而不能拿它当商品从中牟利。话虽这么说,洪山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如果不是洪山为其十年效力,为陈家企业发展立下汗马功劳,想要陈天诺无偿赠还,那也是痴人说梦。
而龙牌具体得何人所赠,陈天诺只字不露。赠还“龙尾”时,他只有一个要求:委托洪山帮他保存一笔藏品。
陈天诺告诉洪山,未来的某一天,会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陈金宇的陪同下,来取这笔藏品。这位女孩,将是这笔藏品的真正主人。而洪山望眼欲穿、翘首以盼的“龙首”,则由这位女孩随身携带。女孩和“龙首”,即为取宝的两个必要条件。除此,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取走藏品。届时,女孩是否愿意让出随身携带的护身之物“龙首”,则由洪山自行和她协商。陈天诺没有向洪山指名女孩真实姓名以及相关信息,至于如何验证女孩身份,陈天诺则另授密信,除洪山之外,任何人不知内容。
正如郑源所说,如今的洪山的确在等待。只不过并不是等待郑源所猜测的什么“机会”,而是等待女孩及“龙首”的主动现身。
此时此刻,“龙首”已然现身,而女孩不知所踪。
洪山手执“龙首”,忍不住热泪盈眶。
“谢谢你,金宇,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它!”不知过了多久,洪山终于打破了沉默,尽管他竭力让自己平静,但声音仍然难掩骨子里澎湃的激动。
“洪叔,如果它的回归能够抚慰洪家先人之灵,了您心愿,能给您带来晚年的安定和幸福,那么我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陈金宇言辞恳切。
“我想知道,你是从哪儿把它找回来的?”洪山急切地问,“在你之前,它的主人现在哪儿?”
“我从一位港商手里买过来的。至于港商从哪儿得到的它,这种隐私问题,人家不说,我也不便过多追问啊。”陈金宇想到了夏薇,但他知道,绝对不可以让洪山知道夏薇的存在。
至于“购买”这块龙牌,陈金宇也绝非诳言。他只向吴尚奇提供了龙牌的相关信息,并建议吴尚奇从陈心宇手中购买。而吴尚奇是否真正花钱购买,还是通过别的手段得来,陈金宇要的只是“结果”,具体过程,就不愿过问也不必知道。吴尚奇将龙牌送到陈金宇手上,陈金宇给了十万元,主动承担了吴尚奇先前的损失。因此,说为购买,合情入理。
在陈金宇看来,这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商业行为。一切控制在商业活动的范畴,就算他不能遵照父亲遗嘱带夏薇来取藏品,不过只是道德和信誉问题,而避免了碰触法律的雷池。
“能带我见见这位港商吗?”洪山提出要求。
“这个……洪叔,”陈金宇脸露难色,“他已经回香港了。”
“这个无妨,我们去一趟香港。”
“不知洪叔是什么意思?”陈金宇故作轻松地调侃,“看到了鸡蛋,难道一定要见见卖鸡蛋的人?洪叔啊,现在您终于看到了祖传宝贝,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我觉得没有必要非得把之前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吧?”
“呵呵,”洪山朗声大笑,“金宇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已经摆到眼前,那么,请告诉我,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我需要怎样做,才可以让它真正回到我这儿?如果我提出现金补偿,是不是会遭到拒绝?”
“洪叔不愧为火眼金睛,我心里想什么,都被您看到了,”陈金宇放低姿态,作谦卑状,“洪叔,我的确有一事相求。”
“你说!”
“我可以把龙牌赠还给您,不要分文补偿,但有一个前提,我想把父亲存放在您这儿的箱子取回去。”
“这可是为难洪叔了啊,”洪山的脸色渐沉下来,“金宇,既然你不辞劳苦把这块龙牌给找回来,那么,在你得到它之前,一定先知道了关于它的故事吧?”
“略知一二。”陈金宇并不否认。
“那我还是再啰嗦几句吧,金宇,”洪山语重心长,“对洪家人来说,龙牌,它已经不再是一块简单的玉器,它的价值不在于这名贵的翡翠,也不在于它巧夺天工的工艺。它意味着信念,意味着追求,作为‘皇帝御卫’的后人,它早已经成了一种信仰,它代表着信任和至高无上的荣誉,还代表着承诺和万死不辞的忠诚。它的价值和意义早已经超出我们洪家任何一个人的生命。这么多年了,我之所以用一种特殊的方式管理我的企业,就是因为把对龙牌的信仰灌输在企业的每一个角落和每一个条血管,它象征着团结一致,象征着全心全意,象征着兄弟情谊,还象征着亲人情感……”
陈金宇沉默着,一语不发。
“当你父亲赠还‘龙尾’并委托我保存那只箱子,嘱托我在合适的时候把它交还到真正的主人手里时,我就以龙牌的名义,向你父亲作出了郑重承诺。我对他承诺,除了藏品的真正主人,如果有人想要我从这里把它们取走,只有一条途径,那就是……”说到这里,洪山顿了顿,喝口茶,面色深沉地道:“把我杀掉!”
最后四个字,洪山的声音并不高,但在陈金宇听来,却如雷电击顶。他感觉心口发堵,情绪一落千丈,胸腔里原本热烈跳动的心脏,仿佛被一剑刺穿。尽管他不动声色,但忽然而来的强烈的窒息感,仍是让他好一阵喘不过气来。
他强作镇定,将玉牌重新收回,小心地揣起来,“洪叔,您仔细思量思量,我是诚心诚意地要把它送还给您。你考虑好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辞别洪山,陈金宇带着龙牌逃进自己的汽车。
他从后视镜里看自己的脸色,已经是面无血色。
“龙身壁合、二虎合一”,这是洪山大半辈子的梦想和祈愿。
如今眼睁睁看着祖传宝贝如同昙花一现,转瞬即逝,让洪山的情绪仿佛经历过山车,瞬间从巅峰跌落谷底。站在宽大的玻璃窗前,看着陈金宇的汽车消失在远处,他突然感到呼吸急促,大脑晕眩,回身欲往卧室走,一步不稳,一口鲜血喷到窗前,染红了雪白的墙壁。
“先生!先生!”郑源慌忙跑过来,扶住他。
洪山一向身体健朗,如今突然口喷鲜血,令郑源大惊失色。
郑源正要拨打120,洪山摆摆手示意他不用了。
“没什么事儿,休息一下会好的。”洪山虚弱地躺在床上,原本声若洪钟的他,此时仿佛漏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虚弱了下来。
郑源拿来热毛巾小心地帮他擦拭,跑前跑后忙了半个小时,直到看着洪山状态逐渐稳定,喝了一碗小米红枣粥,才稍稍松了口气。
一周后,陈金宇打来一次电话,请洪山吃饭,又被他一口回绝。
洪山说:“如果谈玉牌的事,我去。如果你想取回你父亲的箱子,那就很抱歉了。”陈金宇在电话里企图说服他说:“洪叔,我又不向您索取别的。那只小金属箱子,原本就属于我们陈家,只是父亲托你暂时保管而已。如今父亲不在了,我作为陈家的长子,把我们家的东西取回来,有什么不妥吗?你把我们陈家的东西还给我,而你就可以拿回洪家的祖传宝贝,两全其美的事,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洪山回道:“金宇啊,我已经跟你说过了,龙牌对我们洪家来讲,它本身就意味着承诺和诚信,如果为了取它,我背弃对朋友的承诺,把诚信踩在脚下,就算拿回了它,还有什么意义呢?这关系着家族的声誉,如果用这种方式取回它,将来在九泉之下,我的祖宗必然要鞭笞、唾弃我的……”
这次通话之后,陈金宇暂时销声匿迹,再没来打扰。
“龙首”的骤然现身,无疑在洪山心里引发了八级地震。如果说陈金宇不遵父亲遗愿、不守信诺、试图取宝的行为,洪山还可以忍受,那么,配合陈金宇挖洪山后墙根之人,则让他忍无可忍。
当年洪山掌握准确信息,获知龙牌在陈天诺手中,便加盟陈家企业,协助陈天诺创业发展。虽然后来才知,陈天诺手中只有“龙尾”,但陈天诺却向他提供了“龙首”的信息。有了明确信息之后,为避免节外生枝和不必要的麻烦,关于祖传龙牌的故事,洪山守口如瓶,拒绝外传,连自己的独生女儿,因其年轻,也不曾告知于她。现今世上,知晓龙牌秘密的几个人,皆已陆续逝去。如今除洪山本人,就只有管家郑源知道关于龙牌的秘密。
郑源跟随洪山近二十年,每天至少十个小时跟随在洪山左右,帮他理财管家,打理诸多琐碎事务。很多时候,洪山都觉得郑源已成了自己身体组织的一部分,彼此熟悉,相互依存。
现在,洪山明显感觉到,这部分身体组织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