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瑛子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2:11
|本章字节:8496字
照顾狮狮,不能说不是一件苦差。每天夏薇从医院回来,待忙完了狗的事,不累垮也要累个半死。狮狮是个顽固分子,头三天水米未打牙,一向嗜肉如命的它,居然对香喷喷的熟牛肉视而不见。它似乎十分蔑视夏薇。任凭她千方百计、变着法子,哄它逗它讨好它,它都无动于衷,永远保持着一个坐姿,眼睛瞅着大门的方向,不屑瞥她一眼。有时候夏薇看到那副唯我独尊的尊容,都恨不能解下腰带抽它一顿。可再一看那不怒自威的样子,想象那狗嘴里如锯的利齿,它随便发动一下攻击,她的脖子就可能被立即扭断。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几十块钱一斤的牛肉烂掉啊,狗不吃,夏薇吃。一天三顿吃牛肉,口腔和胃都受不了,便请程丽虹吃。程丽虹一开始很感谢夏薇的慷慨,可当她忽然发现吃的是不舍扔掉的“狗食”时,便一边大嚼大咽,一边极尽挖苦之能事,以玩笑的口吻淋漓尽致将夏薇给好一顿“狂损”。原以为饿几天就能改掉毛病呢,没料到狮狮如此顽固不化。眼看着它的肚皮一天天瘪下来,身子瘦下来,夏薇无计可施,终于使出最笨的一招:向陈心宇服软求救。
“你还没把它搞定啊?笨!”陈心宇笑她。
在夏薇的帮助下,狮狮终于通过电脑视频,完成了和日夜思念的主人的“约会”。每个夜班的第二天,夏薇有半天的休息时间。八小时时差,她这边白天,那边黑夜,这边黑夜,那边白天。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一家三口”的“见面”热情。有时因夏薇时间关系,陈心宇就凌晨后半夜在网上等她,他从视频里向狮狮发出各种指令。第一道指令就是要它服从夏薇领导、听夏薇的话。他还把一套行之有效的“密令”传授于夏薇,专门用来管教它。
这狗也怪,竟听得懂每一句汉语。在数次摩擦和不愉快之后,在夏薇掉了不少眼泪、受了不少委屈、花了无数心血、耗掉无数脑细胞之后,或许因为夏薇握着秘密武器,或许有了陈心宇的指令在先,或许它凭着自己的社会经验,已经判断出她是同一阵营已经可以信赖的人,狮狮的目光渐渐少了警惕和排斥,多了些暖意和友好。渐渐地,夏薇奇迹般地成了它的第二个主人和朋友。
成了狮狮的朋友,夏薇开始享受这一新型的情感关系。
有一次夏薇和程丽虹坐着聊天,狮狮静静地坐在旁边,眯起两只小眼睛好像在打瞌睡。因为一个话题程丽虹与夏薇有了一点小分歧,程丽虹声音稍大了些,狮狮眯着的眼睛猛然睁圆,目光如冰冷的利剑,猛地斜刺向程丽虹,嘴里低沉地哼哼两声,背上的鬃毛倒竖起来,极其明确地发出某种警告。吓得程丽虹“我的妈呀”一声尖叫,逃回房间,反锁了房门。
再以后看到狮狮,不管它是何等尊容和状态,程丽虹都相当客气而且老实,即使装也要装出温柔的样子,这个家伙万万得罪不得。程丽虹十分羡慕狮狮和夏薇的关系,非常渴望身边也能有这么一个保护神。她抽空就去讨好它,不过狮狮并不领情,始终与她界限分明。不管她表现得多么亲昵,它总是用那特有的冷冽目光和矜持态度告诉她:它已经有了朋友,不缺,也不愿新交。
有几次夏薇因为加班回来晚了,狮狮就在门口像雕塑一样静坐,望眼欲穿地等待她。不论程丽虹拿着牛肉如何诱劝,它都无动于衷。夏薇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声时,它会立即站起来,不停地甩尾巴。程丽虹知道,这是它激动的表示。夏薇进门后,它并不会像宠物小狗那样撒欢打滚,只不过淡淡与她对望一眼,依然保持沉稳安静。只是在她伸手抚摸它脑袋时,它会伸出大舌头借机在她手上舔一下。程丽虹就纳闷了,奇怪得不得了。一个劲儿向夏薇讨教驯狗“秘籍”,夏薇只是笑而不语。
从狮狮这儿,夏薇深刻地体会了什么叫爱和责任。她也完全理解了陈心宇和狗曾经相依为命的那种感情。他们不止是父亲与孩子,更是心心相印的挚友、无血缘的兄弟。如今夏薇完全把狮狮当成了亲人,她喜欢它不动声色、一言不发的性格,喜欢它忠诚坚贞的高贵品质,它不是单纯的动物,也不是简单的低级动物,倒更像一个有心机、有思想、有情义的人,它骨子里有一种让她感到可敬的东西。再确切一点,它简直就是她的忠实保镖和贴心伴侣。
雪花落了,冬天的第二场雪。薪水发了,这是夏薇到青岛来的第二次领工资。还在试用期,收入微薄,却已足够令她欣慰,也足以令她幻想未来。头一个月,她留出自己的生活费,剩下的钱用来买了两件礼物,一条桑蚕丝的漂亮围巾,送给花如锦;一套儿童学习用品,送给小康霖。以表示对花如锦这位热心“中介”的感激。第二个月,留出很小一部分生活,把剩下的薪水从卡里全部取了出来,请自己和程丽虹到风味餐馆美餐了一顿;买了一盒狗罐头让狮狮一起分享快乐;给表妹寄回二百元,剩下的一点都寄给了姨妈。当她从银行出来时,忽然接到了花如锦的电话:邀请她参加江姝的生日宴会。
“谁让你发请柬的?谁让你发的?我让你发了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
晚饭时,陈金宇在外应酬,餐桌上,只剩江姝和花如锦婆媳二人时,江姝突然冲儿媳发飙。今年的生日,江姝没打算过。陈天诺过世不满周年,她的情绪还没有转过来,大操大办这类庆贺活动,她觉着不合适。没想到花如锦连和她商量都没有,甚至没打个招呼,自作主张给婆婆过生日,等她知道的时候,请柬已经发出去了。江姝没办法不勃然大怒,她怒的不是过生日这事,怒的是儿媳这种目中无人、先斩后奏的态度。
花如锦仿佛早料到婆婆会有这么一出,一点也不惊讶,面对气得脸色发白的婆婆,她笑了笑,不计较。
“你笑什么?你还笑得出来啊?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干?我真要被气疯了!”
“妈,这点事都要气疯了,这一年下来得疯多少次啊?”
“你还顶嘴!你赶快把发出去的请柬给撤回来,要不然你自己领着客人去吃,反正我不会去的,我的生日愿意怎么过由我说了算,我一个人在家过,煮个鸡蛋就成了。”
“这怎么行哪?过生日怎么能煮个鸡蛋那么随便应付呢?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吗?这点小事如果让您自己操劳,那我们不就太失职了吗?”花如锦好言好语地哄婆婆,“金宇和我商量了,爸不在了,这个生日就更得好好给您过了,借这个日子,咱们约亲戚朋友好好聚一下,也为了让您有个人说说话,聊聊天,好好地高兴高兴。”
“那也没必要请那么多人,一家人吃顿饭就算了,请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干什么?生日是给自己过的,过的是心情,不是排场和虚荣给别人看的,花里胡哨的那一套,有什么意思啊?”
“妈,我知道您的心思,没请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啊,就是小范围,加上我们自己也就两桌。洪山叔叔、xx、xx,还顺便叫了一下夏薇。您看怎么样?”
“我看不怎么样,金宇媳妇,你听着,你不要以为他爸不在了,一根柱子就倒了,一根大梁就断了,不要以为金宇就是老大了,你就可以当家作主了,没那么容易,我还没死呢,谁想在家里当老大,就马上给我搬出去!”
“妈,你就是咱家的老大啊,除了你谁还有资格当老大?搬出去干吗?搬出去谁帮我们带孩子?我们这还不得靠着您过日子吗?”
次日早晨,陈金宇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敲开江姝的门,向她解释说:“妈,如锦确实是为您着想,这些日子看到您情绪低落,我们都担心呢。她也是借这个日子,给家里弄点喜气儿,帮您调整情绪……”
“行了行了,”江姝正在梳头,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皱皱眉头,不耐烦地回了一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跟我解释了。”
生日宴安排在五星饭店的中餐厅,一个雕龙描凤的大包间。两桌客人里,有天诺集团财务总监花子锌,他是花如锦的亲哥哥,还有洪山和夏薇。江姝是这晚的寿星,当仁不让的主角。陈金宇作为东道主,同时也作为寿星的儿子,他的主要心思却没有在主角身上。两桌客人,除了两位客人的一举一动受到他的强烈关注,其他人,包括主角陈太太,连同这场生日宴,都成了道具和陪衬。
这两位客人便是洪山和夏薇。
这场生日宴的倡议者是陈金宇,花如锦按照老公的意图来主持操办。请洪山、夏薇二人,在同一场合现身,正是陈金宇办这场生日宴的主要目的。陈金宇对这二人的强烈关注,需要通过酒宴的繁华进行掩饰。“强烈”指的是内心。表面上,还要做到波澜无惊,声色不露。
夏薇送给陈太太的礼物是一束鲜花:康乃馨和百合。鲜花过于平凡了一些,但它带来一份美丽和温馨,从江姝难得一见的笑容看,她对这束花儿还是喜爱的。洪山坐在陈太太的右边。他是圈子里的名人,面对众人的敬意和客套,他的脸上永远是淡淡的笑意,超然的表情。
整个酒宴,自始至终,陈金宇落落大方,迎宾,敬酒,送客,尽足一个做儿子的本分。在亲友眼里,一个孝子的完美形象再次得以巩固。
这个繁华的夜晚,在酒精和祝福声中很快落下帷幕。这个夜晚,陈金宇最大的收获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确认了一个问题:洪山和夏薇,在今晚之前,素不相识。他们是彼此陌生的两个人,陌生到彼此不曾听说过对方的名字。
这个问题得到确认之后,陈金宇再次陷入思维的怪圈。半夜里,夫妻俩靠在床头继续嘀咕着解不开的疑问。
父亲临终托付,要陈金宇将夏家之物在合适的时候完璧归赵。为确保安全,他将此物委托洪山保管,叮嘱儿子“适当时候”带夏家唯一的后人夏薇去找洪山取宝,而夏薇与洪山竟互不相识,彼此陌路。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俩不认识。”
“我也注意了,你为大家做介绍时,他俩真的是第一次见面,而且谁也不知道谁。”
如果把玩一个高智商玩具,陈金宇几分钟就把它搞定。驰骋商场近二十年,奇人怪事没少碰到,也没见什么难倒过他。唯独父亲留下的这个疑难方程,把他推进了困惑的泥沼。
“不就是转交一笔藏品吗?为什么把它搞成一个让人眩晕的迷宫?老爸大脑里装的都是什么?”陈金宇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让你联系的那个事,弄得怎么样了?”
“在我邮箱里呢,明儿发给你,睡吧,明儿再琢磨吧,不差这一个晚上。”
次日一早来到办公室,陈金宇打开电脑邮箱,一封新邮件映入眼帘。
邮件内容很简单,只有两行字:
程丽虹,二十五岁,大学文化,未婚,无房,业余爱好网聊和炒股。
现任xx健身俱乐部xx分店营销二部经理,qq号:xxx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