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瑛子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2:12
|本章字节:11138字
花如锦对那个深夜里的情绪失控与婆婆发生口角的行为,产生悔意,稍一反省,立刻采取补救措施,以缓解婆媳矛盾。她特意拿出一天时间,陪伴婆婆。江姝自然是没有好脸色,花如锦一点不见怪,主动奉上笑脸,亲自下厨,在张嫂的协助下,按着江姝的口味,弄出几道可口小菜。陈先生不在了,但余威尚在,公司还有陈先生的余党,这些错综复杂的势力盘踞多年,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铲除干净的。还有整个陈家的社交圈子,来往阶层,口碑也不能不要。作为儿媳,不能图一时之快对婆婆不恭,一定要放眼大局。另外,江姝握有一定数量的集团股份,作为天诺集团的大股东之一,还得罪不得,她若较起真来,联合其他股东,把陈金宇的董事长罢免掉也不是办不到的事。尤其重要的是,江姝作为陈天诺托付遗赠的监督人,她如果将宝物的事报告给警方,如果警察将陈金宇把夏薇从杭州“请”来定为“谋财”,那么,“辐射害命”是不是顺理成章?尽管花如锦坚称丈夫与“辐射”无关,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麻烦还是少惹为妙。
从哪一方面看,与江姝撕裂亲情、势不两立,都是最愚蠢、最不可取的行为。饭桌上,花如锦先给婆婆道歉,然后想方设法劝慰婆婆,要婆婆不要杞人忧天。
“妈,那件事交给厚队长了,我们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别把它太放在心上。咱们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啊。”
“你真的一点都没把这事放心上?”江姝问。
“这事跟我没关系,我干吗揪着它不放?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啊。”一天到晚没事折磨自己,脑子有病啊?
“夏薇一天不回来,这事我一天也放不下。”江姝说,“有的人坐着总裁的位子,拿着最多的股权,还是嫌少,嫌不够,那个词怎么说?欲壑难填,真不知他到底要干什么。”
“妈,你可不能这样猜忌金宇啊,他可是你一手带大的,他什么样的为人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他工作压力那么大,生意场上不是陷阱就是暗算,他天天提防那些生意对手就已经心力交瘁了,我们可不能让他后背受敌啊。”
“我老了,眼睛开始花了,很多事情雾里看花,看不懂了。金宇小时候是个好孩子,我希望他永远是。”江姝一语双关。
“通租”租赁行里,陈心宇三天没出门,关在二楼小房间,连楼梯都没下。除了上网和睡觉,对任何事提不起兴趣。上网只有一件事,开邮箱查邮件,或登陆msn。每隔两小时,发封邮件,发纸条,留言。然而所有信息都如同石沉大海,豆大的浪花都没有。
艳阳高照的周末,周战地本欲出去兜风,不料今日生意出奇的好,几辆车都租出去了,就连最破的夏利(租金最低)和最新的帕萨特(租金最贵)都没留下。他没有自己的车,经营“通租”以来,平日哪辆车闲着开哪辆,没闲车时就像断了腿,不出门了。
一楼大厅靠窗摆着两张办公桌,周战地和刘菁不坐办公桌,坐在茶几旁聊天,喝茶,下五子棋。租赁行上至老板下至员工总共三个人。陈心宇是老大,周战地和刘菁既是店员也是小股东。刘菁还身兼周战地女朋友和租车行的会计,恋爱尚在进行,尚未进入同居阶段。周战地提出试婚,苦于楼上两室一厅被陈心宇占去一间,一天到晚进进出出,让刘菁觉得无个人空间和隐私可言,不如不试,免得一试就失败。
“上午我借着取东西,上楼偷偷看他,还发呆呢,”刘菁道,“他已经发呆三天了,会不会神经了?”
“爱情是一种病毒,他完全被毒倒了,”周战地说,“神经活动量太少,有可能出问题。”
“生命不可承受失恋之重啊,”刘菁道,“我们得想想办法给他治病呀,不能眼睁睁看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倒下去。”
“你以为我不想给他治?怎么治?从哪儿入手?不如来个崩溃疗法,让他使劲地想,使劲地难受,物极必反,难受到极限就不难受了,到那时不用别人劝,自己就会豁然开朗……到时候就会明白,男人当以事业为重,爱情其实是最没用的东西……”
“什么?”刘菁捏着一颗黑棋子的手指在半空停住,乌溜溜的圆眼睛瞪住周战地。
“别人的爱情没用,我俩除外,我们是真的。”周战地自觉失言,巧言狡辩。
“别人的爱情都是假的?心宇都这个样子了,假的?”
“他这样子确实有点吓人,陷得太深不能自拔,只有借助外力。想想,一个人迷迷糊糊陷到一堆淤泥里,有没有一种什么工具,能帮他拔出来?”
刘菁在茶几下对准周战地的脚猛踩一下。周战地正要呲牙,一撇头,看到陈心宇衣冠楚楚站在楼梯上,双手在插裤兜里,正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
周战地咧咧嘴,话锋一转,“喂,中午你们想吃什么?我来下厨。”
刘菁道:“问我还是问他?”
陈心宇已走下楼梯,“出去吃。”
“太浪费了吧?”周战地问。
“我请客。”陈心宇说。
刘菁正欲欢呼,看一眼陈心宇的表情,立即打住。
陈心宇目不斜视走过他们身边,“吃完这顿饭,你们俩要发动所有力量帮我找夏薇,找不到她,今年旅游计划全部取消,再找不到,明年也取消。”
“哟,饭不让白吃啊?”周战地瞪大眼睛。
陈心宇瞥他一眼。周战地立即话锋一转,又道:“强烈赞同,找不到夏薇,我们哪还有心情旅游呀?你就是请免费环球游我们都不去,是不是啊刘菁?”
“找人是不是要产生费用?”刘菁以职业习惯,立即想到现实问题。
“不惜一切代价!”陈心宇斩钉截铁,面无表情,“还有,刘菁,饭后帮我订张明早飞杭州的机票。”
第二天下午,陈心宇背着背包的身影出现在九溪十八涧的绿荫小径上。依然是那个绿色世界,山岚叠绕,山清水幽,烟雾缭绕;依然鸟啼虫鸣,光影斑斓,充满自然野趣。陈心宇的面部神情,和上次游玩时俨然冰火两重天。
刚才在美美旅馆,没找到潘铁,却碰上夏薇的姨妈。
夏薇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她当初可是投奔你去了,你把她弄丢了,我还没找你要人呢,你还有脸来找我?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居然影儿都找不着了,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啊?我告诉你陈家小子,你不要以为你们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夏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条老命跟你拼了!姨妈说得伤心,句句像针刺在陈心宇心上。
陈心宇落荒而逃。在溪边走了走,每到一处都会驻足徘徊,因为每一处风景都有不同。远处的茶树漫山遍野,脚下的石头奇异缤纷,自然景观生动如泼了墨的油画,只可惜他除了怀旧,已经无心赏景。下午他在村里转了两个小时,找到那所农家小院——去年此时她带他品茶的地方。去年来时,错过了最佳炒茶季节,当时约好,今年炒茶时节一定要来。可如今……春露秋霜、触景生情,他的心情,和头顶阴沉沉的天气一样,湿漉漉地要拧出水滴来。
手机屏幕上依然保存着九溪烟树的照片,他偷拍的她。那天他趁她不注意迅速摄下一个镜头。她趁他不注意一把抓去手机,“删啦,删啦……”他又一把抢了回来,“拍的是风景,版权所属,凭什么你要删就删?”她大笑,“侵权的是你,无赖,无赖……”银铃般的声音在微风中回荡。与她游赏九溪的时光历历在目,吃饭的情景,喝茶的情景,玩笑的情景,那段他有生以来最开心、最快乐、最甜蜜、最美好的时光,宛若一组组慢放镜头,一幕幕在眼前重新演绎,挥之不去。小院的女主人过来招呼陈心宇,问他喝哪种龙井。他毫不犹豫要了“狮峰龙井”。茶泡好了,一边品着,一边在小圆桌边打开手提电脑,通过无线上网登陆邮箱。任凭他望风怀想,望眼欲穿,邮箱里新邮件依然为零。
为什么不回信?没有你的消息,我什么都做不成,心里一分钟也安定不下来。如果世上有一种药,如果它的名字叫后悔,如果需要一生劳作换来的薪酬才可以买到它,那么,我愿意,愿意为它付出此生全部的劳动。今天来九溪找你,坐在我俩曾经喝茶的小院里……亲爱的,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一定要把你找回来。见不到你,我的寻找就不会停下来。因为在我的世界,没有人能够取代你,始终,永远,任何时候。切记,见信后及时联系。
尽管陈心宇百分百可以肯定,他的手机号对她来说就像她的手机号对他一样刻骨铭心,为防万一,他仍然再次把号码写进邮件。发出这封邮件,他又在msn上留了言。关电脑时,一想到夏薇最后一次和他通话,那充满疑问和痛苦的声音,他的心脏便一阵窒息般的绞痛。离开农家小院时,他特意找到小院的主人,买了几包“御茶”,当晚又回到美美旅馆。他在这里住了一夜,和上次一样,出最高价住那个窗外风景最美的房间。接待他的是一名中年大嫂,一晚上没见到姨妈。第二天一早,潘铁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出现在小小吧台后,陈心宇像见到救星一样,立即跑过去,拿出两条极品熊猫香烟递上去。潘铁却像被火烫了一般,手一推,香烟落在地上。
陈心宇把烟捡起来,放在吧台上,主动和潘铁谈心。凭着直觉,他认为潘铁一定能帮自己的忙。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去了哪里,夏薇都不可能不和姨妈联系。姨妈这儿就是她的家,这家里的人,都是她的家人。
“铁子,我现在不是以陈家人的身份和你说话,我以夏薇朋友的身份和你谈心,如果你还是夏薇的亲人,就一定要相信我,就像相信夏薇那样。”
“心宇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欠你的钱,等攒够了一定会还你的,但别的事情,确实帮不上。”潘铁掂着脚尖,脸拧向窗外,不与陈心宇对视。
“告诉我,夏薇在哪儿?我就想知道她是不是安全?是不是一切都好?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见她一面……”
“她被你们家里的人诬为小偷,连你也相信她是小偷。我姐她是那种人吗?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会偷东西,我相信我姐都不会!我如果不去青岛,不告诉她爸的事,不找她揍钱,她可能就不会那么巧捡到那条链子了,我对不住我姐,是我害了她,一定是有人在陷害她,要让我知道了谁在害我姐,我绝不会放过他的!既然你相信了你的家人,终于把我姐摆脱掉了,就奔你的幸福生活去吧,还来找她干什么?还伤得她不够吗?”
这时候潘美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端着一盆水,哗的兜头泼了陈心宇一身。
“我告诉你陈家小子,你们陈家没什么好货,你是不是想害我姐啊?也不想用脑子想一想,我们允许你这么干吗?快滚,别惹恼了本小姐,否则不会跟你客气的!”
陈心宇在旅馆呆了三天。三天里他悄悄地跟在潘铁身后回了一趟市区,守在潘家楼下,死盯着楼门洞盯了十几个小时,没见着夏薇的影子。可以确定夏薇没在姨妈家住。回头在旅馆里,又碰着一次姨妈。不知她是被他的执著打动了,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她来到他的房间里,语重心长对他说:“小陈啊,你还是回去吧,别傻等下去了,不会有结果的。”
陈心宇说:“阿姨,我要见她一面,就想和她说声对不起,我对不起她,我爸对不起她爸,我们全家人都对不起她。”
“我会替你把对不起转告她的,你走吧。”
陈心宇从衣领里将那枚玉牌取出,“认得这个吗?”
“哪来的?”姨妈瞅一眼玉牌,瞪大了双眼。
“夏薇送我的。”陈心宇说得很诚实。
姨妈张大了嘴巴,着实惊了一下。这可是她的命根子呀,怎么就送人了呢?夏薇一出生,母亲就把这块玉送给了她。从一岁开始,就佩戴在身了。说来也怪,那时候生活条件差,饮食缺乏营养,别的小孩子三天两头闹感冒、发烧、拉肚子、咳嗽什么的,夏薇从小却很少生病,大病没有过,连个头痛感冒几年也难得害一次。周围所有人都觉得很神奇,就连从不信神信鬼的姨妈,也开始相信关于玉的一些传说。真的是身上那块玉,起到了镇魔避邪的作用。后来听人说,玉石里含有硒、锌、铜、钴、锰等许多微量元素,佩戴在身上,与人体长期接触,这些有益元素逐步会被人体吸收,使体内各种微量元素得到补充,起到祛病健身的作用,由于夏薇这个例子,姨妈对这种说法,完全是深信不疑了。那块玉,不管夏薇怎么戴,任何时候拿出来,都会发出一种特殊的光泽,温柔的莹润,让人看了都喜欢,可惜夏薇很少把它拿出来,就连姨妈,也难得见一次。虽然她天天戴在身上,总不能扒开人家姑娘衣领去看吧?有一回潘铁得了肺炎,发烧,夜夜出虚汗,打了一周吊针不见效,在床上浑身痛,姨妈也疼得直掉泪。病急乱投医,姨妈看药物不管用,以为儿子撞了什么邪,要把夏薇的玉借来驱邪,夏薇那时候还小,才七岁,做事一板一眼的,一口回绝了,“不行,爸爸留给我的吉祥物,怎么可以给别人戴呢?把我的零用钱都拿出来给弟弟治病吧。”她把攒了三年的零钱罐都搬了出来,甚至要把玩具卖掉换钱给弟弟治病,但还是舍不得把玉拿出来。长到十六七岁时,夏薇丢过一次玉,去澡堂洗澡,回来后玉不见了。她两天两夜没合眼,水米没打牙,整个人被抽掉了魂儿一般,直到第三天,澡堂工作人员从柜缝里找到那块玉,夏薇这才还过神来。
对夏薇来说,这命根子一样的玉,怎么可以随便送人呢?看这小子不像说谎话,姨妈已经想得出,对夏薇来讲,这小子意味着什么了。姨妈叹了口气,“小陈,不是我故意为难你,这是夏薇的意思,她可能不想见别人,她有她的想法。在青岛时,可能发生了很多事,对她的打击也挺大的,她一时缓不过来劲儿,总得给她一点时间是不是?等事情都理顺了,她自然会主动走出来的,到时候,你们是好是坏,是分是合,你俩再坐下来慢慢谈,现在她不想见,就不要勉强了,你这么一个人呆在这儿,一天天干等着,对你也不公平是不是?”
听姨妈这么说,陈心宇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至少,夏薇和家人随时有联系,而且应该是平安无事的。既然她不愿见,那就先不见,等她想见的时候,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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