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倪秀香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17
|本章字节:10908字
书接上回,秋老虎是说秋后还有一伏,小兴安岭在这个季节里早穿棉,午穿纱,晚上守着火堆啃西瓜。
火辣辣的太阳炽烤着大地,社员们在白菜地里铲地,歇气时在瓜地里吃完西瓜和香瓜,来到了老社员家开批判林孔大会。
老社员家园子里半红半绿沾着露水的沙果和紫色的挂着白霜的李子把树枝都压弯了,果树下面的黄瓜、茄子、西红柿、辣椒……都成熟了,他家是二间房,一面间壁墙把屋子一分两半,里屋是卧室,外屋是厨房。卧室有南北两铺大炕,中间有个地桌,东墙有一对木箱,木箱上方正中间贴着伟大领袖画像,室内窗明几净。外屋厨房连着里屋炕的地方有一个锅台,靠西墙有两口大缸,一口是水缸一口是酸菜缸,还有几个咸菜坛子,整整齐齐大大小小像卫队似的站成了一排,这些缸和坛子都被老社员的妻子刘李氏擦得溜光铮亮,外屋比里屋更宽敞些。他们的大儿子刘文良是小学教师,在外地工作。大女儿大文和二女儿二文都出嫁了,几个小女儿上学了,家里只有喂马的老社员和刘李氏老两口。
妇女队长马丫带领着十几个妇女在外屋跳忠字舞,她们边唱边跳:“新苫的房,雪白的墙,屋里挂着毛主席的像。贫下中农瞧着你,心里升起红太阳……
男劳力和一些没结婚的姑娘坐在里屋的南北大炕上,边说笑边从开着的里屋门向外屋看妇女们跳舞。这个队伍胖的瘦的高的矮的老的少的都有,她们的年龄小的二十几岁,大的五十多岁,站成两排,无论老少跳得好与不好都在表达着自己对伟大领袖的无限忠诚无限热爱无限敬仰的情感。
三十多岁的妇女队长马丫站在最前面,她梳着两条大辫子,扎着红头绳,中等富态的身材,大脸庞大眼睛,嘴也稍大了点但是长得周正,透着年轻妇女特有的风采。像马丫这种年龄的人还有七斤和大文,有几个刚结婚的二十几岁小媳妇,还有几个已经当上奶奶和姥姥四、五十岁的妇女也在队伍里面。
且说牛大赖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大文的身体,大文虽然瘦了点但是她漂亮出众的容貌,还是一压群芳。她上身穿一件藕荷色小衫,下身穿一条旧的蓝色褪成灰色的裤子。她那不算白却细腻清秀的脸庞上,有两只似深潭透着聪慧的牟子,娇小笔挺的鼻子下面一张不用涂抹的深红色玫瑰苞蕾似的小嘴,似笑非笑的抿着。胸前两座隆起的绵软的山峰随着两条修长的腿舞动着,让人如醉如痴。牛大赖把大文从头看到脚,垂涎往下跑;从脚看到头,热血往上撩。
话说牛大赖想起有一次他到马粪包家来找马粪包,正赶上马粪包因为要买烟,在家里没翻到大文藏的卖鸡蛋的钱,打完大文出去了,大文一个人在家里哭泣。
牛大赖骂马粪包不是人,你看俺都不打俺老婆小米了,俺也不敢打小米了,俺儿子大郎15岁了,个子比俺还高,俺一打小米大郎就以拉仗的名义,把俺推的一个趔趄一个趔趄的。
大文说:“俺也没生儿子啊!上次‘抓猪队’(计划生育工作队)进村把俺们这些生二胎的娘们都给做手术结扎了,俺现在连生育能力都没有了。马粪包说俺是晚劁子,说俺让他绝户了,现在更是要钱不给就打俺骂俺。”
牛大赖讨好地说:“你们女人是挺难的,男人整完就没事了,女人又要怀孕又要生孩子,计划生育也是只抓女人做手术不抓男人做手术,计划生育也重男轻女啊!”
“俺心思他们要是把马粪包劁了多好啊!可真的让人劁了的是俺,马粪包叫俺‘晚劁子’。大文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牛大赖往大文身边凑了凑挨着大文坐了下来,他想乘机抱着大文安慰安慰,他又怕大文嫌他不洗脸不洗澡太肝他没敢,现在想起来那时俺要抱抱大文就好了。
刘结实也在看妇女们跳忠字舞,他又看看牛大赖,看到他目光一直在大文的身上,就打趣地说:“是不是在看别人的老婆啊,大伯子背兄弟媳妇过河,背了也白背,你这是看了也白看。”
牛大赖说:“老婆是别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
刘结实说:“牛大赖你脸咋这么白呢?你今天咋洗脸了?你一生洗三遍脸,出生时接生婆给你洗一遍,和小米结婚时洗了一遍,死那遍还没到时候怎么就洗了。”
“俺不但洗脸了,还在汤旺河洗了个澡呢!”
牛大赖把妇女们叫进屋子里找地方坐下,然后清理了一下嗓子,啊了几声他宣布:“批林批孔大会现在开始。”
他站在地中间看了看大伙,他又看到大文坐在了炕沿上,心想大文你看看俺也知道讲卫生了。
他的批判开始了:“他妈孔老二他在家排行老二,他的名子叫孔丘,他的脑袋瓜子上有个坑,那不就是坟坑吗?你说脑袋瓜子上顶着个坟丘子那还有好。他不向前走他向后面走,搞孔孟之道。他扫着走,他想退到那儿呀?他能退到猴子那个时代是咋的?是伟大领袖最亲密的战友,他还是接班人,他真他妈不知好孬,着忙接班,他就害伟大领袖毛主席,没害成功他又坐着三个脊(三叉戟)飞机往苏联逃跑了,他洗脸盆子扎猛子--不知深浅,道上路过蒙古闷的淌汗(温都尔汗)掉下来了,这叫啥?这叫飞得高摔的疼。俺们要把他批倒批臭!大家批判吧。”
老队长说:“俺看这尖嘴猴腮的样,就不是个好东西,他就是个奸臣,你看他一天天的拿着红宝书装模作样地楞充大尾巴狼,俺们还得天天祝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永远健康,永远健康,这回不用健康了,到阿拉出汗(温都尔汗)健康去了。这下靠蛋了,玩不转转了,上西天了!哈哈。”
下面有人喊:“打倒,打倒孔老二,打倒孔孟之道!”
牛大赖看看没人发言就对马粪包说:“马粪包你扔咯两句。”
马粪包正想要发言,牛大赖一点他的名,他接高就上了:“这孔孟知道,(孔孟之道)俺们就不能知道吗?林还可碜妇女(克已复礼)。”俺看他是没整明白,他是捂着眼睛的驴东撞西碰,坐飞机从天上摔了下来,摔到乌拉草汗(温都尔汗)到阎王爷那报到去了,好哇,活该!”
“哈哈,呵呵,响起一阵笑声。”刘结实边笑边说:“真能装大屁眼子。”
一阵口号声过后,牛大赖说:“今天的批判林孔大会开得好,开得大快人心,抓革命促生产,大伙接着铲白菜。”
且说岁月从指尖上匆匆流过,却在心灵上留下了深深的落印;时光从林海中掠过,每一棵树木都留下了一圈圈年轮。一棵小草从春天发芽到秋天衰竭,它经历了多少暴风骤雨甚至多少冰雹的袭击,无人知道。在严寒的冬季这些小草没有了生机,当春风把汤旺河吹裂,一块块的冰排飞流直下,烂漫的打紫香开遍山岗的时候,这些无人知道的小草就从石缝下面悄悄地发芽生长了。老百姓就是一棵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他们任凭着风云怎么变幻,都顽强地生存着,直到生命没有了呼吸。
从1964年的运动中把追风贫农成份改为新富农,到1966年又一个更大的运动父亲被红卫兵打死,又到1976年四人帮打倒,这些年追风就像黑夜里在波涛汹涌的浩瀚的大海中航行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没有了方向。
俗话说:“一青一黄又一年。”几十年弹指一挥间,一幕幕的往事如云如烟,如梦如幻,就像在昨天,如今岁月这条长河又流淌到了1978年,他又恢复了村长的职位,还要恢复他的党籍,这事对于运动中往死里整他的牛大赖和马粪包来讲简直是个晴天霹雳,他们感到措手不及。牛大赖怕追风报复,他带着老婆孩子搬到了松水村北山后面的皮毛村去了。
1982春,这一日牛大赖来到了追风家,进门也不打招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咣,咣,咣像兔子捣蒜似的磕了三个响头,看样子比对自己亲爹要孝顺得多。追风说:“牛大赖你这是干啥呀?快起来。”
牛大赖说:“从64年一个运动到66年又一个运动俺整你,批斗你,还找红卫兵把你爹打死了,俺对不起你,俺不是人,俺按上尾巴就是狼。现在你在哪摔倒在哪爬起来了,又当村长了,俺怕你报复俺搬到皮毛村,可那里的老少爷们都不理俺,说俺在运动中有好几条人命,皮毛村的人把俺当成怪物来看待,在皮毛村俺家离汤旺河太近,俺二儿子二郎被河水淹死了。俺还怕孩子再出点啥事,俺想搬回松水村。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俺请您把俺当个屁放了吧!”说着声泪惧下,脆在地上不起来。
追风媳妇菜花和牛大赖有说不清的关系,这事还是从牛大赖刚来松水村时,她们就有了特殊的关系。追风在山里倒套子不在家时表现更为严重,村民们早就议论纷纷了,追风虽然不在家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次她没敢像上次牛大赖要在松水村落户时那样为牛大赖求情。
她说:“俺看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牛大赖说:“追风哥,您是宰相你的肚子里能撑船,俺听说美国现在有一种船叫航空母舰,可大了,上面都能跑飞机呢,您的肚子里面能撑航空母舰。请您老人家看在俺老婆孩子的份上,就答应俺搬回来得了,俺今后给您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俺离不开松水村,俺眷恋着松水村这片土地,舍不得村上的父老乡亲”。
“想当年你跑盲流跑到了俺北大荒,来到了松水村,俺把你留了下来,你呢,就像东郭先生救的那条狼,农夫救的那条蛇,你恩将仇报。从64年的运动到66年的运动你整了我十几年,俺老父亲当抗日联军时没有被小日本打死,却被你和马粪包带着红卫兵给打死了。”
追风的牙齿咬的咯咯直响,他虽然想起《农夫和蛇》《东郭先生和狼》的寓言故事,但是他看了看趴在地上的牛大赖,他的心还是软了下来,他颤抖地说:“起来吧!”看在你老婆孩子的面子,俺同意你回来了。
春去秋来生产队分家了,用抓阄的形式给每家都分得了一匹马,有分到骒马(母马)的,就高兴因为它能生出小马,有分到儿马子(公马)的,因为不能生小马,就不高兴。
牛大赖抓阄抓了一匹骒马,他这个懒汉虽然不喜欢包产到户,但是他分到了这匹马,心里也挺高兴,他把马卖了,当他拿到卖马的650元钱时他乐了,这650元钱相当于一个工人一年的工资呢!牛大赖和媳妇小米夫妻两个人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钱,他们的脸乐得像开透的两朵大牡丹,也不用商量怎样开销这650元,放在家里随便花,两个人乐呵呵地说:“马是什么?”
“马可以换钱啊!”
“钱是做什么的?”
“花的呀!”
“唉呀妈呀!太对了。”
此时牛大赖夫妻也不打也不闹了,今天你去亮河镇买好吃的,明天我去亮河镇买好穿的,高高兴兴地争着抢着花这些钱,一家4口人享受着这650元钱带来的暂时幸福。
且说马粪包抓阄抓了一匹名子叫大红枣的儿马子,他牵着回家了,刚一进院儿就骂大文了:“晚劁子,绝户娘们,俺抓阄抓了一匹绝户儿马子,就像你被劁了一样,什么都生不出来。他又对大红枣说:“俺先养活你几天,都说马不吃夜草不肥,喂马的俺老丈人老社员给你夜草吃,俺就不给你吃夜草,晚上俺还在热被窝里睡觉呢,不侍奉你。过几天俺就把你卖了买个摩托车回来骑着玩。”骂着骂着马粪包又高兴起来。
大文说:“这马是分给全家人的,不是分给你的,你凭啥卖了马买摩托车骑着玩啊?”
“臭晚劁子,绝户娘们,找打是不?”马粪包举手给大文一个大耳擂子。
大文边哭边说:“俺不和你这畜牲过了,俺和你离婚。”
“马粪包最忌会离婚这两个字了,他上来又给大文两个嘴巴,大文不再哭了也不说话了,她把对马粪包的仇恨像一粒种子种在了心田,她用血和泪来浇灌它。
马粪包看大文不哭也不言语了,以为把大文打服了。笑着说:“嘿他妈,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他乐呵呵地出去先找地方卖马,再找人帮他买二手摩托车。
且说老社员分得了一匹雪青色的骒马,他是生产队喂马的,他太爱惜这匹马了,白天他把马喂得饱饱的,晚上还要起来喂它夜草,嘴里还念念有词‘马不吃夜草不肥’。他叫牛大赖和马粪包两个人都是‘蹦’,他自言自语地说:“马粪包这个‘蹦’他才不能给马喂夜草呢,大红枣可怜啊!”
他的那匹叫‘雪青’的大青马让他拾捣得流光水滑,他用梳子把马宗梳得像两道瀑布,流淌在马的脖子两边,他边梳边对大青马说:“等过了清明俺把你牵到汤旺河边,让你边吃青草边喝汤旺河的水。”
刘李氏问老社员:“老社员,马是干啥的呀!”
“干活的呗。”
“让你的马上山拉点柴禾吧。”
老社员做个很小的马爬犁上山去拉柴禾。
刘李氏说:“你的雪青儿膘肥体壮的多拉点不行啊,俺看你对那马比对俺好多了!”
老社员就说:“到开春时俺给它配上种它就怀孕了,不能干重活了。
刘李氏说:“还没怀孕呢。”
“老太婆你就别嘟嘟了,你有柴禾烧就行呗。”
刘结实抓阄也抓了一匹枣红色的儿马子,他和老婆七斤合计先把它卖掉,然后添点钱买一台手扶拖拉机,春播时节就可以给各家各户种地挣钱了,到秋收时打场还能挣些钱。
老队长没要马,他要了一头母牛,他说:“老牛下小牛两年三个头,俺年岁大了,俺今后就发展养牛事业。
追风是怎样支配他分到的一匹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