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倪秀香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17
|本章字节:8194字
话说林海的冬天零下30多度,要说吐口唾液落地成冰,一点儿没夸张,如果说撒泡尿成冰棍儿那就夸张了。
一团一团的白雪从天空中扑簌簌地散落下来,变成千万个落叶在空中漫舞着,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整个世界空旷无垠朦朦茫茫。
今天是腊月初八,也是三九头一天,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俗话说:“三九四九打骂不走,腊七腊八冻掉下巴。”东北的这一天吃腊八粥,是为了粘住下巴,免得冻掉了,这也是一种风俗。追风吃过媳妇菜花做的腊八粥,就用木棒砸了一些乌拉草,使这些草变得软绵绵的,垫在乌拉鞋里。鞋子很大,是为了能多絮进去一些乌拉草,这样脚能暖和些,这疙瘩人都这么穿。他擦了擦猎枪,把子弹一个个装进子弹袋里面,系在腰上,正在打腿绑,腿绑就是把长布条一圈一圈的缠绕在腿上,这样上山大雪就不能进到鞋子和裤腿里面了。老队长来了,他头上带着长毛狗皮帽子,腰里系了一根麻绳,麻绳上别了一把套着猪皮套子的猎刀,腿上也扎着腿绑,和追风媳妇打过招呼,两个全副武装的猎人就出发了。
黑瞎沟离村子20多里,他们踏着没膝深的大雪,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前进着,说不出是爬到黑瞎沟还是走到黑瞎沟的。两个人混身都是雪,眉毛、胡茬子和汗毛上都挂满了白霜,就像两棵会动的树挂,他们要寻找昨日发现的獾子洞。(六、七十年代还没有禁猎)尽管寒风凛冽他们却不觉得冷,甚至满头大汗。
他们的到来惊起了一群野鸡,又有三个狍子从这个山沟飞奔到了那个山坡上,溅起一道白烟。
追风拿着猎枪趴在一棵参天古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嘴里的热气遇上外面零下三十多度的冷空气变成了白云,每呼吸一口空气都要吐出一朵白云。他们在寻找昨日发现的獾子洞,追风边吐白云边对老队长说:“大叔,你上去看看獾子洞是不是在那儿疙瘩?”老队长一呲一滑艰难地爬了上去。
“下来,不对是这疙瘩。”追风又吐了几朵白云。
老队长从上面坐着滑了下来,又从这面一步一步地爬了上去问道:“在那疙瘩……!”
“不对,在那儿疙瘩。”
白云中的声音把老队长折腾烦了:“哪疙瘩?,你上吧,妈了个巴子!”这朵白云更大些。
追风笑了,笑得忘记了挨斗受气的烦恼,两个人仔细一看獾子洞就在脚下。
獾子藏在深深的弯弯曲曲的狭窄的山洞里面,偶而出来寻找野鸡和兔子充饥。追风和老队长在沟壑里面的塔头甸子上,扒开一米深的雪,割了一些乌拉草,用一根长长的棍子使劲往洞里塞,塞满之后,老队长把乌拉草点着,大约半个小时,噌!一只獾子窜了出来,追风一个高扑了过去将它抓住,这只獾子见事不妙,转身咬住了追风的胳膊不松口,追风抓的紧,獾子咬的更紧,追风不撒手,獾子不松口,僵持不下,老队长急忙拿出猎刀在獾子的脖子上捅了下去,这一刀直插进獾子的心藏,刹那间这只獾子一命乌乎了,另一只獾子窜出来消逝在林海雪原之中。
老队长气喘吁吁地坐在石头上拿出烟袋,吧嗒吧嗒抽起了旱烟;追风来到泉眼边折了一段芦苇,插进泉眼里喝着甘甜冰凉的泉水,这个小溪无论天多么冷,多么旱,常年累月从地下往上冒水,它终年穿川流不息,从黑瞎沟至上而下,一直流到汤旺河。
二人拿了一根大木棒,抬着流着血的獾子,高高兴兴地往回走。
追风媳妇菜花给追风包好胳膊上的伤口后,追风对菜花说:“刘结实会做这些野味你去叫他来。”
老队长开始给獾猪扒皮开膛,追风去仓房拿了熊撑,鹿心,狍腣筋……。又把这些野味用凉水化开。
且说刘结实拿了一罐米酒来了,追风媳妇菜花边照看儿子金龙边给美满打下手,两个人抱柴火、架火、切肉,忙忙火火的把菜做好了,只见炕桌上摆着:鲜嫩的红焖熊撑、灿灿微微的狍膀筋、野猪五花三层腰条扣肉、獾猪肥膘酥白肉、清蒸鹿尾鹿心、野鸡炖蘑菇黄芪人参、熏兔一只、野鸡炖粉条蘑菇、狍子鲜肉汆丸子、川丁子咸鱼煎一盘、酸菜拌白糖,萝卜咸菜一盘。刘结实做好这些菜就和小巧伶拢的菜花把这些菜端上来摆好。然后菜花去照顾儿子金龙去了。
刘结实给大家每人斟了一碗米酒说:“俺这米酒即好喝又养人。”
追风说:“这米酒的米占了半碗,酒占半碗这是美满独创。”
老队长喝了一大口巴嗒巴嗒嘴说:“好,忒好了,俺再把俺家的酒拿来你们偿偿。”
老队长回家又取来些参茸酒说:“整,俺这参茸酒也养人。”
追风试探着说:“听说您认识山参,您还在山里挖到过老山参是吗?”追风虽然知道老队长不能说实话,但是他还是这样问。
老队长说:“俺没挖过,山参这东西得有那份福气才能挖得到呢。”
黑布溜秋的刘结实说:“咱这小兴安岭就有山参,俺听到过棒槌鸟叫,有棒槌鸟就有棒槌,(东北人把人参也叫棒槌)俺不认得,俺要认得就能挖到。”
老队长吸了一口烟袋说:“有这样一个故事。”
“俺就爱听故事。”
“俺也是。”
追风举起酒碗说:“整,边整边讲。”
老队长喝了一大口酒巴嗒巴嗒嘴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他们常在山里采药。
一天小和尚和老和尚说:“山里有个穿红肚兜的小胖娃娃天天和俺玩。”
老和尚一听马上说:“这深山老峪的哪有小孩呀!那是多年的人参成精了,变成了小娃娃,明天你带根红绳和他玩时把红绳偷偷的系在他身上,然后你就回来。”
第二天小和尚带了一根红绳去山里找人参娃娃玩,两个人玩了一会,小和尚就偷偷地把红绳栓在了人参娃娃的红肚兜上,人参娃娃走了,小和尚拿着红绳的这头一直扯到了庙里,交给了老和尚,老和尚捋着这根红绳找到了系着红绳的人参,把这颗人参挖了出来,回到庙里放到锅里炖上了。
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俺有事出去一下,一会回来,你看着锅,不许看不许动。”
老和尚急急忙忙走了,小和尚偷偷地把锅打开一看,人参娃娃在锅里煮熟了,他暗想还不杀生呢,把小娃娃都煮上了,还不让动,俺先尝尝,他掰了一个小手指头放到了嘴里,嘿!真好吃!他吃了人参的四肢,想把身子留给老和尚,可是因为太好吃了,他放不下,结果把一个娃娃都吃了。
小和尚想这下可惹祸了,师傅回来就剩汤了怎么办啊?干脆把汤也倒了吧,于是他把汤倒在了庙的周围。老和尚回来了,这时小和尚和庙正往天上升呢!你们说咋回事?”
追风说:“参汤倒在庙的周围,庙也受了仙气和小和尚一起升天了。哈哈!老和尚没福气呀。”
“哈哈哈!”
三个人哈哈哈笑了起来。
老队长边喝边讲,追风和美满边喝边听,又享受着野味美餐,都酩酊大醉了。
小山村被白茫茫的大雪笼罩着,天地之间浑然一统,变成了一个晶莹透剔的童话般的世界。菜花轻轻地拍打着金龙,孩子已经进入了梦乡。忽然几声狗吠,打破了山村恬静的境界,接着院子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人一脚揣开,贫协主席牛大赖带着马粪包和几个民兵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牛大赖大声喝道:“老队长你昨个卖个壳郎猪?(没有长成的肥猪。)此时追风、老队长和刘结实都被牛大赖这一声大喝惊醒了,老队长睁开矇矇胧胧的睡眼,吐了一口酒气说:“咋的?卖了!”
“你这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牛大赖大声喝道。
“走资本主义道路。”马粪包学着说。
“你妈――了――个巴子。”老队长骂牛大赖。
牛大赖大声对民兵说:“把老队长压到粉房批斗。”
“压起来。”马粪包说。
牛大赖又看了追风和刘结实一眼说:“新富农陪斗。”
“追风陪斗。”
刘结实骂:“逼扯逼扯的,得瑟啥玩艺,秋后蚂蚱还能蹦的几天?兔子尾巴长不了。”
牛大赖说:“刘结实你他妈和阶级敌人、资本主义划不清界线,还咋虎啥?把老队长和追风带走!”
“嘿他妈,都带走。”马粪拧笑着说。
老队长和追风二人醉的站都站不住了,说是带走其实是搀着驾走了。
“拉磨带花转圈美,搬不倒掉酸菜缸穷酸臭美乱逛荡。”刘结实边走边骂骂咧咧的回家了。
追风因为没有新动向这段时间没批斗他,今日是借老队长光了。
在工作队组织下斗争会开始了,可是开得很乱,两个民兵搀扶着老队长和追风,因为他们醉得站不住,民兵就扶着他们站在会场中间,老队长一个劲的骂:“妈了个巴子,不卖壳郎猪搁啥给儿子交学费?搁啥给老婆买药?搁啥买油盐酱醋啊!”
追风报狗名,还是报:“我是松水地区常富贵。”
两个人免不了挨了一阵拳打脚踢,会场上笑声,打闹声,连成一片。
散会后工作队让牛大懒安排老队长回家反醒,追风劳动改造。
牛大赖的安排是老队长只许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追风的劳改,就是每天生产队收工之后,到牛大赖家挑水劈柴。因为这些活都是牛大赖老婆做,现在老婆生孩子不能干了。他想:让追风到自己家里担水劈柴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既给自己解决了家里无人担水劈柴,又使追风得到劳动改造,此招是多么美的事啊!俺这贫协主席权力就是大,别看他追风一米八十多的魁梧身材,却让俺这一米五八身材的人给收拾得滴溜转,哈哈,美啊,美。
对于追风到牛大赖家给他做月子的媳妇小米劈柴担水的事,松水村人都说追风是给牛大懒老婆侍奉月子,甚至有人说牛大赖第二个儿子二郞是追风作的,这件事极大的侮辱了追风,但是要想生存就得这样做,
追风想,那么多老革命老将军都在苟且偷生,何况咱一个小小的村长,蝼蚁尚且求生,憋了巴屈活着吧,也许会有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