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挺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26
|本章字节:14674字
1该死的赌局
晚上,厨房里已经走干净了,时慧宝在清理,徐冰摁着计算机算账。
徐冰说:“你怎么知道他俩在电梯里待一个小时就能解决问题?”
时慧宝说:“我也是当爹的,有时候当爹的总认为自己什么都对,希望孩子不要犯他自己犯过的错误,但是当爹的往往没有耐心,没耐心听孩子说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就是这样一个爹,我很后悔,我不想再让别的父亲跟我一样后悔。”
徐冰说:“你知道厨房里分红的规矩是什么吗?如果营业额超过一定数量,我们两个人分六成,其他人分四成。”
时慧宝停下工作,捶着腰:“你什么时候掉到钱眼里了?我一直都没发现你有这个毛病。小命吓掉一半,这钱挣得真不容易。”
徐冰说:“但是我决定,为了补偿,这六成的钱全归你。”
时慧宝仰着头想想:“那也太多了点。”
徐冰说:“我一开始就这么想,租一间好房子,不要住在休息室里面,我给你钱的话,你不会收的。幸好有这个机会。”
时慧宝笑笑:“你别对我这么好,我还不起你这个大人情。”
徐冰认真地说:“没让你还人情,我是说真的,老板跟我说了好几回了,你老在休息室住不是个事儿,他这儿不是开宾馆,你还是租房子吧,我明天把钱算出来,一次性给你,钱再不够的话,我来想办法。”
时慧宝说:“我住厨师休息室都轰我,真没穷人活的地儿了。”
徐冰说:“你攒着钱干什么?人家大嘴、白楠,还都租房子住呢,要不然你跟他们合租?”
时慧宝说:“少来。我在监狱里跟他们合租好几年,一分钱没交,让我再做一回噩梦?我是想攒点钱,比如突然孩子要用钱啊,当爹的一拍口袋,底气足啊,我脸皮薄,不爱借钱,经不住人家说。”
徐冰说:“我不听你叨叨,正式通知你啊,三天之内搬出去,不许住这儿。”听到这逐客令,时慧宝不吭声了。
白天,在厨师休息室,厨师们讨论得正热烈,传看着手递手的租房报纸。
白楠说:“宝哥,你住这儿,离咱们也近,两室一厅,九千元。”
时慧宝抄起报纸给他一下:“你出啊?现在这房价,我就不说了。”
李大嘴说:“这儿有间地下室。”
时慧宝生气地说:“我不住地下室。”
顾小磊说:“宝哥大小也算个五星级酒店的副总厨了,住地下室多没身份啊,找找那个求合租的,跟一个身份差不多的,合租一套豪宅。”
李毛仔双手一拍来了主意:“这事儿我懂啊,徐老大一个人住三间豪宅,宝哥要是有能耐,租她的呗?”
众人笑起来,时慧宝也笑:“你嫌我死得不够快是吗?”
刘小东在旁边挑拨:“宝哥英雄好汉,你别逼他,他有什么不敢的?”
陈大路说:“我不信,我看宝哥见了我们老大腿发软。”
时慧宝指着他鼻子:“我腿发软?还是你腿发软?”
小滑头说:“宝哥才不腿发软呢,我相信,只要宝哥想办,一定能办。”
这话正中了李毛仔的计:“我跟你打赌,输了的话,我出宝哥的房钱。”
顾小磊说:“我也赌。”
时慧宝说:“有完没完?怎么这么大赌性啊?”
小滑头说:“赌就赌。”
时慧宝说:“赌个屁,你跟他们一伙的啊。”
白楠说:“我也赌。”
时慧宝发现控制不住局势了:“你们脑子都让狗吃了?她说十万块钱一个月,可以租,你们出钱,你们出不出?”
李大嘴说:“出啊。”
时慧宝说:“我可输不出十万块钱来,赌不起。”
小滑头说:“宝哥你不能给咱们丢人。”
时慧宝啼笑皆非地说:“你不学点好。”
陈大路把那个玻璃罐子拿出来,众人又往里放钱,突然听见高跟鞋的声音,众人一通收,等着徐冰进来,大家才若无其事地抬头看她。
徐冰也看自己:“看什么看?准备去啊?”
众人应了一声往外走,时慧宝经过徐冰的时候,徐冰问他:“房子找好了没有?”
大家都停下脚步回头看时慧宝。时慧宝摇摇头。众人失望地走了。
时慧宝到碗柜里拿东西,李毛仔在他耳边低声说:“宝哥,你面子大,你问一下,我们就知道输赢了。”
时慧宝不吭声进了储藏间,把箱子搬下来,顾小磊从外面贼头贼脑地进来:“宝哥,你怎么不问呢?你不问我们就输惨了。”
时慧宝说:“你们怎么就不能饶了我?我租徐老大的房子?我张这嘴,还不等着挨骂呀?孤男寡女的耍流氓啊。”
顾小磊说:“咱们的人跟徐老大的人对上了,赌你敢不敢问,一赔六,我把这个月工资都押上了,你要是不问,咱们兄弟就只能管你借钱了。”
时慧宝说:“滚蛋。”
顾小磊出去。时慧宝抱着装干鲍的箱子往外走,所有的厨师都冲他挤眼,握拳鼓励,坐着坏笑。
徐冰正背着身炒菜,时慧宝把东西放好,在她身后大声地说:“徐老大。”
徐冰把菜盛出来,头也不抬地说:“什么事?”
时慧宝看看其他人,徐冰也看看,大家都装没事儿人。
时慧宝说:“那个什么,我想了半天,住地下室没身份,住豪华房子住不起,你觉得呢?”
徐冰听他说话没回答。
时慧宝往下说:“后来我想啊,我得找一人合租一个豪宅,谁呢?我就想到了你。”
所有厨师都低头,拼命偷看徐冰。
徐冰脸上毫无表情:“然后呢?”
时慧宝说:“然后呢,我就问问你啊。愿不愿把你的豪宅分租一间给我呀?”
徐冰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啊。”
时慧宝说:“好啊?”
徐冰说:“我这套房子,正常的租金应该是一万八,租你一间小点的,一个月四千块,上下班坐我的车,还能省你一笔交通费呢。”
厨房里的人都震惊了,肆无忌惮地看徐冰。
时慧宝也震惊了:“这可不能开我玩笑啊,说了不算不行。”
徐冰一笑:“算,说了肯定算,你晚上搬过来吧,钱怎么付啊?”
时慧宝从左到右把厨房里指了一圈:“按人头,从他们工资里扣。”
所有人都崩溃了,不知道说什么。徐冰也不发怒,左左右右看了两遍,点头笑道:“好吧,从这个月开始。”
休息室里,所有厨师在门外探头往里看。徐冰埋头跟时慧宝签租房合同,徐冰签字,时慧宝签字,然后盖上鲜红的大印,一人一份,两个人笑嘻嘻地握手。
时慧宝说:“谢谢你能接纳我。”
徐冰说:“合作愉快。”
外面人互相看,已经惊讶到极点。
这一天,就这样在无聊的赌约中过去,徐冰疲惫地回到家,煮着蔬菜,打开收音机,坐在床前看夜色,她听见门铃声,毫不在意,门铃连续地响,她突然发现是自己家的门铃,彻底惊着了:“啊?”
徐冰到门口把门打开一点,惊讶地看着时慧宝背着铺盖卷,站在那儿。
徐冰刚想关门,时慧宝一条腿进来。
徐冰生气地说:“你想干什么?”
时慧宝说:“我是有合同的,你别挤我,疼。”
徐冰说:“滚出去!”
还是时慧宝力大,已经挤进来了,站在屋里欣赏:“不错不错。”
徐冰说:“我喊一二三,拨110了!”
时慧宝一抬手给她看:“合同!你拨什么我都不怕。”
徐冰震惊在当场:“咱俩不是说好了整他们一把吗?你不是当真吧?你这样耍流氓就没意思了。”
时慧宝大大方方坐在沙发上:“耍什么流氓啊,我现在还没有心情耍流氓,咱是被政府教育过的守法好公民。”
徐冰说:“别跟我来这一套流氓腔啊,这里是我家,我命令你滚出去。”
时慧宝说:“我知道是你家,你给我准备哪间房?”
徐冰说:“你这样说很不要脸,站起来,把我沙发弄脏了。”
时慧宝说:“你勒令我搬走,我又没钱租房子,你说我住哪儿?”
“别动啊!”徐冰跑到里屋,一会儿跑出来,手里拿着钱包、存折。
徐冰说:“折子上的钱我给你,绝对够你一年的房租,五千块钱够不够?你住五星级宾馆都够了,先住几天,找到房再搬过去,这钱算我的。”
时慧宝说:“我这人没有别的优点,就是不爱钱,不要。”
徐冰怒气慢慢地上来了:“诚心跟我较劲是不是?”
时慧宝说:“怎么会是诚心跟你较劲呢?我给你分析一下,他们起哄打赌,我不同意,你非让我同意,好治他们一下,于是我参加了。”
徐冰说:“是啊是啊,不就是为了治他们一下嘛。”
时慧宝说:“别着急,听我说完。于是我参加了。”
徐冰说:“都说过一遍了。”
时慧宝说:“他们输了,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是问题来了,我如果不是真住在你这儿,他们就会发觉上当了,按着一赔六的比例,我一年的房租是四万八,乘以六,六八四十八,四六二十四,二十八万八,就得赔出去,这个钱你得掏啊,你答应掏我马上走。”
徐冰疯了:“我掏,我凭什么掏二十八万八!”
时慧宝慢条斯理地说:“那你不掏谁掏?你让我打的赌?你说赌,赌,惩罚他们一下。”
徐冰说:“等会,我有点乱,让我顺一顺,他们要赌,你不敢住我家,你赌赢了,是我让你赌的,要是你不住在我家,就得赔二十八万八,因为是我让你赌的,所以这钱得我掏?”
“想明白了。”时慧宝鼓掌笑道。
徐冰说:“闭嘴!反正不行,明天我就去,跟他们说,这事儿不算了,没了,吹了,看他们敢说什么,谁说我开除谁。”
时慧宝说:“我怕是他们知道了被你算计,联合起来把你开除了。这事儿再闹到老板那去,影响不好,你自己做决定,反正我露宿街头是不行。”
这回是徐冰眼睛一转:“你这样,我这人想事儿比较慢,有你在我乱,你到楼下等我一会儿,我想清楚了给你打电话。”
时慧宝点点头走了。
徐冰这才松了一口气,把门铃上的电池卸下来,走到屋里关上门,用被子把自己蒙上。
2你来真的?
早上,徐冰换上外套,手里拿着水杯,哼着歌下楼,在楼门口差点绊一个跟头,她发现时慧宝半躺半坐在楼梯上睡着了。
徐冰生气地说:“你干什么?吓死人!”
时慧宝声音很微弱,满脸通红:“劳驾,扶一把。”
徐冰说:“别装死人啊,你脸怎么那么红啊?你怎么睡在外面啊?”
时慧宝说:“我不等你想清楚嘛。”
徐冰说:“我那不是骗你嘛,你等两小时三小时你还不走啊?你要睡觉也盖上被子啊。”
时慧宝说:“我想走来着,去你家敲门,要被子,把你们家邻居都敲醒了,你都不开门,我的铺盖卷落在你家了你不知道啊?”
徐冰伸手摸了一下时慧宝的额头,果然滚烫,又吃惊又惭愧。
徐冰搭了把手把时慧宝扶起来,两个人踉踉跄跄地往徐冰车前走。
徐冰说:“你死心眼啊,你不行先到别人家寄宿一宿啊,实在不行你给我打电话!”
时慧宝说:“你电话也关了。”
徐冰一咧嘴,真是没招了:“那你再回饭店睡去呗。”
时慧宝说:“我不是告诉你铺盖卷落你家了嘛。”
徐冰说:“闭嘴吧!”
两个人上了车去医院,时慧宝故意一路哼哼,装作很痛苦的样子,徐冰也不理他。到了医院,时慧宝输着液,看起来精神好多了。
护士进来:“哪位家属?”
时慧宝无力地指指徐冰,护士撕下票单来给她:“你把那个钱交一下。”
徐冰站起来不放心地看看时慧宝,时慧宝摆摆手。
时慧宝说:“去吧,回饭店,我今天帮不了你了,等我退了烧,我再上班。”
徐冰点点头往外走,到了门口时慧宝把她叫住:“别跟兄弟们说啊,就说我发烧了,我是自己着凉的。”
徐冰说:“闭嘴!”徐冰恼火地开车离去。
厨师休息室里,徐冰还真饿了,她低着头吃饭,其他厨师开小会,躲躲闪闪地看徐冰,徐冰一抬头大家就安静了。徐冰推开饭碗站起来:“我到医院里瞧瞧宝哥去,你们谁跟我一块儿去?今天就让他休息。”大家都不吭声。
徐冰说:“你们不是爱赌博吗?我现在告诉你们,明年我打算涨价了,一间房四万,一间房一个月四万!你们赶紧拿绳儿勒着脖子把钱拿出来!让你们赌!”徐冰站起来出去了。
下午,时慧宝不在,徐冰正好图个清静,在厨房里专心致志炒菜,听见厨师们鼓掌的声音,她顺着声音一看,鼻子都气歪了。时慧宝像阅兵一样,微微地挥手,厨师们真心诚意地给他鼓掌,徐冰也不吭声,继续做她的菜。
因为时慧宝真的住在徐冰家了,厨房里的人打赌的输了不少。徐冰把大伙儿召唤进办公室,在面前摆了一溜工资袋,她像只秃鹫一样瞪着坐在面前的李大嘴。徐冰拿起其中一个工资袋,递给了李大嘴,李大嘴举着双手接工资袋:“谢谢老大。”
徐冰说明:“你的工资扣了六百块。”
李大嘴点着头:“好啊好啊。”
“六百块钱干什么不好?非要打这个赌吗?”徐冰真不理解这帮人的赌性怎么就戒不了呢。
李大嘴只是傻笑。
李大嘴掂量着信封,傻笑着走了出去,白楠进来了。徐冰语重心长地劝他:“其实这个事儿,你可以私底下鼓动鼓动大家,何苦来呢?每个人赔好几百块钱,只要黑不提白不提,这事儿就过去了,没了,我保证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白楠闷了半天:“老大,你觉得我长得像叛徒是吗?”
徐冰说:“你滚。”
白楠滚了,刘小东又笑嘻嘻地进来。
徐冰严厉地问他:“你是我的人,还是他们的人?”
刘小东傻笑地说:“一家人,都是一家人。”
徐冰说:“你还挺会做统战工作的嘛,我现在交给你个任务,你把赌资撤回来,就说不赌了。煽动咱们这边的人都赖账,他们那边谁不服气我开除谁?听见没有?”
刘小东尴尬地说:“老大,我怕他们揍我。”
徐冰说:“你也滚。”
顾小磊摸着头傻笑。
徐冰愤怒地问:“你们看着我倒霉,高兴是吗?”
剩下最后一个小美过来:“我发誓,真不是我,你不能扣我工钱。”徐冰脸色阴沉地把工资袋扔给她。
发完这帮人的工资,徐冰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边喝边环顾了厨房,就是这个厨房,她的阵地,每天和这帮不着调的人工作在一起,自己都给玩进去了,这都什么事儿啊?有时候想想,真觉得可笑。为什么同为女人,大多数女人都是穿着ol职业装在cbd里优雅地工作,她徐冰就要整天油乎乎地和一帮禽兽在一起辨是非。工作上苦死累死还不被人理解,情感上又遭人抛弃,上辈子到底干了什么这辈子才这么走背字啊?想到这儿,徐冰叹了口气,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换上衣服走人。
徐冰往停车场快步走,时慧宝在后面跑着追她。见时慧宝跟出来,徐冰加快了速度。
时慧宝说:“你照顾一下病人,有点低烧。”
徐冰说:“我告诉你啊,不要跟着我。”
时慧宝说:“咱们俩得聊聊。”
时慧宝死皮赖脸地上了车,刚上车,还没坐稳,车高速发动,差点给时慧宝扔出去。
徐冰愣愣地说:“你不要聊吗?聊吧。”
时慧宝忍不住了:“能不能别折磨我?”
徐冰说:“我折磨你还是你折磨我?是你们打这种无聊的赌,把我牵连进去的。”
时慧宝说:“那不是你非要我参加赌博,今天你把工资也扣了,你还不高兴啊?”
徐冰说:“我反正你是不能住我那儿,也不能住饭店,你自己租房子去。”
时慧宝说:“你把钱赔出来,你让我住马路上都行。”
徐冰灵机一动:“我有一个主意,你住两天就说不适应,不是我不让你住,是你不想住。”
时慧宝说:“我想住。”
“闭嘴!想住个屁!别打断我思路啊。然后,我就把扣的钱退给他们,大家自然没话讲,这样才好。一下子摆平一切。以后再有敢在厨房赌博的,立即开除!你笑个屁。”徐冰气他不要脸,时慧宝一直在笑。
徐冰说:“笑吧你就。笑死拉倒。”
时慧宝说:“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倒挺好,问题是,对不起了,老子还真就不吃这一套,非住不可!”
徐冰冷笑两声,一脚刹车把车停下,对时慧宝说:“下去。”
时慧宝说:“什么?”
徐冰说:“叫你下去。你想住我那,可以啊,你可没付我来回专车的钱吧?你多少钱用我啊?天天接送上下班。”
时慧宝看她来真的了,有点害怕:“别,这是哪儿啊,荒郊野外的,还有大土狗呢。租你的车上下班多少钱啊?”
徐冰说:“对不起,我也会你那一套,老子不高兴,多少钱也不行。下去!”
时慧宝犹犹豫豫地下去,对徐冰说:“不至于吧。”
徐冰说:“放心吧,这地儿狼都打干净了,你慢慢往回走。”
黑夜里,远处的霓虹灯闪烁,最近的一处高楼距时慧宝也有个七八公里,小风飕飕,时慧宝把衣领给竖了起来。时慧宝往前走,徐冰的车跑了,真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高速公路上,时慧宝茫茫看不见出路,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时慧宝掏出电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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