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郭小东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5:15
|本章字节:7924字
“没有对错,雅兰,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别后悔,也别责备自己。重要的是往前走。你多年轻啊!我真羡慕你,我有你一半的漂亮和歌喉就满足了,满足死了!”尤欣学着雅兰的说法。
“尤姐,你才是真正的漂亮和高贵。而一戈大哥是最优秀的男人,无与伦比。真的。”雅兰不无钦羡地说。
“是的,因此我才更恨他,别说这些了。”尤欣叹了口气。她想起一凡,明天,又该去给他换洗了。
“尤姐,我很怕,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开彼得·何吗?”
“为什么?”尤欣很冷静,这是无须说的。
“因为,因为……”雅兰欲言又止。她说不出口。
“没关系,不能说就别说。”
“他是***狂,他还有……”
“有什么?”尤欣有些警惕。
“他有……尤姐,我真的很怕。”
“告诉我,我会帮助你,雅兰!”
雅兰终于憋不住内心的恐怖,她无法克服不把这种恐惧分担给尤欣的念头。几乎是如电闪雷鸣般,说出了一个骇人的秘密:“他有……有艾滋病……”
如晴天霹雳,这是尤欣刚才一直在担忧而又期待侥幸的担忧,而这侥幸终于落空。她不自觉地搂紧雅兰,唯恐她将永远失去似的。
尤欣沉默着,许久许久,她努力选择一种令雅兰安心的话语。
“明天就去医院,我带你去检查,不一定会传染给你。别怕,雅兰。”
“尤姐,我不怕了。”雅兰忽然从一种消沉与恐怖中峭拔出来。
尤欣抚摸着她的手,牵起她:“我们去唱歌吧。”
尤欣向钢琴走去,对刘媚耳语,她回来牵起雅兰的手:“林布、江雪,一起来。”
林布和江雪走过来,她们拉着雅兰和尤欣的手,四个人一起走到前排,刘媚弹起了《基督在橄榄山》。
女声四重唱“基督在橄榄山”。一个持续的悠长的下行的低音,如远山草根下潺潺而来的涓泉,永不间歇地流向远方。
苏格兰牧场酒吧。
郑天一的风笛在夜风中传得很远。他吹了一曲苏格兰军歌,即便是战争,欧洲的风度,在血中也以高亢的清亮显示着生命的尊严。这种尊严来自于遥远的苏格兰乡村的孕育,田园的绚丽和农夫的快乐,在风笛明亮清新的节奏里,夜晚被笛声清洗得洁净无比。
郑天一赚够了这一个月的薪水:8000元。他将用这8000元和江雪一起安一个家。暂时结束流浪生涯。江雪喜欢有一个孩子,但她不愿意就此结婚。她愿意做母亲、情人,但不愿意做妻子。郑天一并不强求,结婚不就是为了那一张纸,一张契约。所以结婚不结婚只是一个仪式,要仪式有什么用?有一个爱他的女人,一个为她自己也为郑天一生的同样喜欢吹风笛的孩子就可以,不管是男孩女孩都一样高兴。
生活是如此清彻地展示在你面前,只是你愿意不愿意去承认它,如此而已。
暂时的8000元已经足够,何况还有江雪的中学语文教师的千把块钱呢!
快乐的日子是读书,写书,吹风笛,去酒吧,笑谈人生苦辛,追忆逝水年华。每个人都会老去,新的生命一定依时到来,如期而至。
落雨时分,郑天一依然在小乐池那儿吹奏,人们纷纷避到雨廊下,他却如痴如醉。雨中的风笛更有兴味。人们望着灯光中飞着雨丝的天空,天空下乐池上有一个吹风笛的落魄文人郑天一。
他略显灰白的头发上落满晶莹的雨珠,灯光穿透雨珠将之涂染成为彩色。今夜,雅兰、林布和江雪,三人不约而同地穿着红色礼服。三个红衣女孩在细雨飘飞时分,走上小乐池,坐在郑天一身旁,郑天一把旋律转换成《基督在橄榄山》。并排坐着的三个红色女郎,和着风笛的节奏,在雨中轻轻地摇晃着身子,轻轻地唱。
今夜是江雪和郑天一的婚礼,在来苏格兰牧场的路上,郑天一告诉她,这是最后一夜在苏格兰吹风笛。8000元,可以安一个家了。他们决定,今夜江雪就成为郑天一的新娘,那么,今夜也就一定是他们的婚礼。
雨中的婚礼,什么仪式和内容都没有的婚礼,就在细雨中,在郑天一的风笛声中开始了。
也许今后或许还会有若干个婚礼,但是今夜的婚礼是重要的。毕竟这是第一个,是一次自己选择,喜欢的婚礼。这个婚礼的仪式,只在他们两人心中,谁也不告诉。
在回来的路上,江雪依着浑身湿透的郑天一。郑天一:“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真正意义的情人,我儿子的母亲,对吗?”
“没错。”江雪很幸福。8000元的幸福有时很令人陶醉,也令人快乐。这是20个夜晚忘情演奏的结晶,也是他们爱情赖以有一片天空的基础。“8000元真好,我爱你和你的8000元。”江雪故意调侃郑天一。“我也爱你的1000元。”
郑天一说:“这是我平生最高的一次月薪,所以我必须在这个月里结婚。”他同样很调侃。
“8000元万岁!乌拉!8000元。”江雪在夜雨中呼喊。
“记住这个夜晚,也就记住我们的爱情。”郑天一有一种饱经苍凉的感怀。说实在的,结婚对他已经没有什么诱惑,而爱情却始终在诱惑着他。即便是在浪迹古格王朝的路上,爱情也是一柄令他流血的藏刀。
“我喜欢这样的生活,新鲜、刺激、令人感动,在雨中,在风中,在路上。一个作家这样写过。”
“那是我的一个朋友,一个叫肖邦的朋友,他还有另外一个朋友,叫李斯特,所以,有一本书叫《李斯特论肖邦》。”
“胡说,这么巧?”
“真的,不骗你。”
“你会骗我吗?”江雪认真地问。
“应该不会,为什么会呢?”
“那为什么说应该?”
“我也不知道,未来谁也不知道,任凭命运漂流吧!”郑天一很宿命。
“即便将来我们分手了,有一天,我也会带上我们的女儿或儿子去寻找你,但愿那时你不是在古格王国。不然,我可是走不到那儿的。”
如果那时我还活着,我一定是在那儿。江雪,你不知道,古格王朝,那是一种怎样的景象,我无法描绘,只能亲临其境地感受。面对它,你就命定面对一段无法抹杀的历史,全是被风沙掩没的废墟,可全都是无法代替的雄伟,金碧辉煌是在历史的风中,血雨腥风是在你的呼吸中。郑天一笑起来:“我们为什么会谈起这些?”
“你的神思其实全在那儿,你在合唱团是因为你累了,你暂时需要休息。你终将会走的。其实,我和林布的命运是共同的。不管传统也罢,现代也罢,在中国,女性始终无法摆脱这一点,你说对吗?所以,我们无须去结婚登记,也就是这个道理。”江雪说得很直白。
对门街口有一家咖啡馆,霓虹灯下的咖啡馆很优雅。他们走近一看,才发觉原来已走到尤欣楼下,正是那家叫“深蓝”的酒吧,自然也有很好的咖啡。
法国男人和中国妻子都在。没有其他客人。
中国妻子见他们都淋湿了,赶快拿了两条干净大毛巾,递给他们,还邀请江雪到她房间去换换衣服。江雪笑说:“有这个毛巾就可以了。”她用毛巾裹住身体。
“来两杯伏特加,加冰。”郑天一说。
“不,来一罐黑啤,健力士,外加一只生鸡蛋。”江雪吩咐法国男人。
“明白。”他快乐而且会意。
“为什么喝那个?”郑天一不解。
“今晚你需要喝这个。别问,到时我告诉你。”
“不,我从不喝不知道为什么的东西。”郑天一一点儿不浪漫。
“那么我告诉你,补肾壮阳,立马见效。”江雪双手一摊,“就这样!那你说你需不需要?”江雪娇嗔地问。
“那是当然,东方神秘主义。”郑天一对法国男人说。法国男人说:“我很懂,吃什么补什么!”
“你很懂?鸡蛋黑啤和壮阳补肾有什么关系?黑啤是肾吗,鸡蛋是肾吗?”郑天一奇怪地问。
法国男人从容不迫:“黑啤加鸡蛋就是深蓝,深蓝是什么?懂吗?聪明,厉害,不得了。”
法国男人很抽象地理解中国的具体。郑天一服了。
郑天一奇怪江雪为什么懂这个,有点妒意地问:“是你的前度男友告诉你的吧,他是不是经常喝?”
“去你的,哪来的前度男友?”
“还扮纯洁!”
“当然纯洁啦!”江雪一脸得意,“是阿辛说的,他常喝这个!”
她转而问法国男人:“那个阿辛呢?”
“阿辛?”江雪装了鸭子的样子。
“噢,男妓。”法国男人直截了当。
“被抓走了!听说的,在9公里。”9公里是看守所的简称。
“连男妓你也认识?”郑天一很警觉。
“看看,你不能免俗了吧!认识男妓很奇怪吗?”
“尤欣最先认识,然后是我和林布。”
“哇,不要吧!同情兄啊!”
“什么同情兄?”
“就是共用一个情人的兄弟嘛!”
“那是你们男人!”
“现在女人也时髦啊!”
雨已经停了。郑天一喝了黑啤加鸡蛋,味道不错。他装作很威猛的样子,弯着腰,说:“哎呀,不得了,都不好意思直起腰来了。”
“喂,不是吧?别那么夸张好不好!讨厌。”
“是真讨厌,太凶猛了,赛过伟哥呢!”
“真的?”江雪有点信以为真。
雨停了。
他们走出深蓝。
一辆警车呼啸而过。
“深蓝”酒吧进去了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