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作者:郭小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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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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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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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510字

那天,她是在澳门听一个赌客说的,她曾经犹豫过自己是否应该回广南。但是一切都没有安排好,她还是回到了广南。幸好平日她并不十分张扬和陈大有的关系。在广南,她几乎从不单独和陈大有出门,和陈大有一起驱车出游,她也是戴着一副大墨镜,遮住了半个脸。


孙丽红记得那一天,是在陈大有被免职之前,她从澳门经珠海深夜时分回到广南,陈大有已先到他们的秘密寓所。刚开始时,久别胜新婚,待到陈大有跟她索要寄放在她这里的300万元现金时,孙丽红僵住了,她一言不发地走进卧室,倒在床上,任陈大有怎样追问,她就是沉默不语。陈大有被她的无赖激怒了,掐住她的脖子:“你究竟说不说话?我的钱呢?”


“别,别,掐痛我了!”


陈大有一用劲,她差点断气。


“输了,赌输了。”她说着,号啕大哭。40岁的女人哭起来,就像哭丧似的,何况是孙丽红这样的女人,她本是从来不认输,从来都凌驾于男人之上的。这回,她自知理亏,半个月不到,她把自己的百多万元输得精光,又分几次把陈大有放在她这儿的300万元也输个一干二净,反欠大耳窿20多万元。她答应回广南3天后给他们送去。她是回来找钱的,陈大有还以为孙丽红离别多日,是回贵州去看望父母。她临走时给陈大有的字条确实是说她去贵州。可她不但没有去贵州,期间还从澳门回来几次,每次都没给陈大有打招呼,悄悄地来去。


陈大有的狂怒是可想而知的,当时他真想把孙丽红掐死,或抱着她跳楼算了,但转念一想不值。300万,为了300万和一个女人同归于尽,这有什么意义?这个烂赌的女人,从他手里拿去了多少钱,他都记不清了。


“你给我听着:如果你不把这300万给我赢回来,你从此就别想再让我为你办事!你已经穷到只好去做鸡了,40岁的鸡有人要吗?”陈大有十分刻毒地羞辱她。


她停止了哭,从床上站了起来,整理好衣衫,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摸出了一包白粉,将它们均匀地抹在玻璃板上,分成几条,吸食起来。她旁若无人。


她抹了抹人中,也许是海洛因给了她精神和勇气,她恶狠狠地对陈大有说:“你别发狠,你的钱从哪儿来的?挣的?贪的?人家行贿的?陈大局长,你别给我装正经,臭狗屎一个!我正告你,你不让我活,我也不会让你好死!”


陈大有一下子被震住了,这个娘们,谁给她这个胆?竟然翻脸不认人!他恨不得一把将她从19楼扔下去。但是他马上明白了,他强忍着一种被讹诈的屈辱,他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他到吧台那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正想喝,又放下,又倒一杯。他端着两杯酒,走到孙丽红面前,孙丽红云鬓歪斜,满脸的凄风苦雨,化妆得很精细的眼睛充满恨意。陈大有把酒递给她,和她轻轻地碰了一下,自己一饮而尽。他木然地回转身,走到窗前,南江在不远处拐了一个大湾,窗口正对着大湾的树林。


陈大有深长地叹了口气,很无奈地说:“孙丽红,算了,我们半斤八两,谁都不是好东西!这几年我也算是对得起你了,你对我怎样?你自己也明白。300万,在我陈大有这儿是不算什么。可是你回忆一下,当年你孙丽红第一次见到我时,是什么样子?一个土得掉渣却涂脂抹粉妖怪一般的女人,口袋里有几分钱你自己不知数过没有?又过了多少日子,你什么都不缺了,当董事长了,总经理了,房地产界的人们要见你得拐个几弯了……”陈大有开始时还平心静气,强抑着愤怒,他越说越气愤,骂将起来,“比老子都阔了。是你爬到我床上来,我还嫌你骚!我还嫌你年纪大!女人30岁就老了,你知道吗?在我面前扮嫩!”陈大有正说得兴起,岂知孙丽红一个枕头飞来,砸在陈大有头上。陈大有的话被捂回臭嘴里去。


“你别给我装大爷,我可不吃这一套,过去算什么,你还是乡巴佬一个呢!你做不法之事,还再污辱我,我一封信到纪检会,你不当落水狗才怪!你狠,我比你更狠。”


陈大有被抢白得七窍生烟。他抢上前一步,沉重的身躯差点摔倒,踉跄了一下,站住了。


“孙丽红!别得了便宜卖乖。不是我收拾你,会有人收拾你。”说着,他头也不回,拾起自己的皮包,走人。


孙丽红这才慌了。她这才想起这次回广南,本是想向陈大有再拿几十万,还赌债之后再博一次,她不相信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差,不博回来就真的只好在澳门做鸡了。


陈大有一走,要追他回来可就难了。刚刚吸过白粉,她精神亢奋,只好厚着脸皮,给陈大有打手机。手机响了几声,陈大有接了,她柔声媚气地说:“是我!”陈大有“啪”地关上手机。任她怎样打,陈大有就是不接,后来干脆关机了。她只好往陈大有家里打,响了好久,电话里响起了黄惠的声音。孙丽红不吭声,过了一会,对方一言不发地放下电话。


她又打了一次,这次很快,传来黄惠“喂”的声音,孙丽红马上挂断电话。陈大有没有回家?他到哪儿去了?


到了和陈大有决裂的时候了。在孙丽红看来,这本也是几分钟的事。如果不是当初穷困不堪,如果不是生意上走投无路,举目无亲的窘迫,令自己厚颜无耻地去色诱陈大有,如果不是陈大有是个好色之徒,如果自己见好就收,如果不是沾上赌博,沾上白粉,何至于与陈大有这个粗人纠缠呢?没有如果是对的,但如果的结局总是错的。


可是,如果没有筹到几十万,澳门大耳窿会追杀到广南,在广南造成血案,而自己就是血案的主角,那是指日可待的事。


她想把这屋子卖掉,或者去卖广北的别墅,但那也不是马上就可以变现的。她像发疯似的,从阳台到卧室,从客厅到厨房,凡是可落下她脚印的地方,她都在那儿驻足。此刻,她才又突然发现,陈大有是多么地可爱,他雄狗一般的***,雄狗一般的威武,都是令她难以忘怀的,此刻,她很想他马上就回到自己身边。


可恶的电话关机了。整整一夜,她都不停地打他的手机,永远地关机。这就是陈大有。


此刻,陈大有已经到了杨晓月的公寓里。深夜闯来,这对于杨晓月来说是家常便饭。只要这个老头子高兴就好了,只要他愿意给钱就好了。


怒气冲冲的陈大有,到杨晓月那里时,已变成一个大情枭。杨晓月柔媚地问陈大有:“怎么这么晚?像是从喜马拉雅山上赶下来似的。”


陈大有激情万分地拥住杨晓月,她年轻的身体是孙丽红无可比拟的:充满弹性而且温柔有加。


不应该太信任、太依赖孙丽红,这个女人有经验能办事,能给自己把权力换成钱,可太厉害、太放肆、太世故也太绝情。女人是水,可她是辣椒水、石灰水。她一定是他的灾星。300万,足以置自己死地的300万,她居然就这样输掉了,输得心安理得。如果有一天自己真保不住,进去了,栽了,第一个背叛他的就是孙丽红。陈大有已经嗅到这种血腥气。


他庞大的沉重的身躯躺在地上的一条厚棉絮上,他喜欢这样,地板是多么坚牢地托着他,由他在上面胡乱折磨而没有声响,他无须担心那张床一旦承受不了他的重压而轰烈倒地,杨晓月每回都是和他在地板的棉絮上***。此刻,他环抱着杨晓月瘦小而丰腴的身体,在刚才的疯狂之后,他依然很亢奋、很清醒。他在心里比较着自己身边的几个女人。杨晓月是最知情解意的,文化不高却清爽宜人,很会讨自己欢心。但他也看出她并不是死心塌地跟着自己,只要有钱给她,她会给他成倍的热情,这些热情是需要用人民币来激发的。但物有所值,她不会坑自己,也不会撒野。他在她这儿可以休息,可以想一些事,可以放松地把自己的郁闷说给她听。黄惠是个冷冰冰的女人,20年来,两人相安无事,既没有热情也没有太多的战争。她偶尔也关心他,也问他一些事。但只要他不想说,烦闷,她也就不再问,对陈大有而言,她只是名义上的妻子,她似乎也没有太多的***与热情,她从不主动要求他,也不太拒绝他。随他来去,她无所谓。陈大有只好归结于她是性冷淡。一个冷屋子,一个冷冰冰的人。她从不对他说一句过激的话,也从不要求他什么。令陈大有无奈和吃惊的是,那一次他给了她40万,她只是冷冷地问:“从哪儿来的?”他只是说:“别问。”她就不问。


“给我的?”她郁闷地问。


“给你的,当然是给你的。”陈大有以为她会欣喜欲狂,会一改常态地感激他,会对他有好的表示,可是,黄惠依然冷冷地问:“那,这算什么?”


“算什么,算是对你的赔偿,离婚协议上写了要赔偿的。”陈大有倒是很爽快。


“你自己留意,别再做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别再做了,你妈会不高兴,她太老了,经不住的。”黄惠即便是动了感情,也依然是冷冷的,但这在陈大有看来,已经是甘霖,已经是暑天的凉风细雨,沁人肺腑。他是一个冲动粗鲁的人,但同时也是一个渴求感情的人。只是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哪样的情感。在这几个女人中,只有黄惠没向他索取什么,没有要求他什么,也几乎不过问他晚上出去做什么!也只有黄惠,不止一次地在一些合适的时候,劝他别再做些什么。他搞不清楚这个当了10年知青的女人,究竟是爱他呢,还是恨他?


陈丽是一个乡下女孩,他偶尔会想到她,她是最好摆弄的。她只是要求有一个发廊,可以谋生就可以,至于其他,她什么都不要。而他,确实也只把她当做泄欲的对象,一个健康的没有什么心思也不需要他提心吊胆、时刻防范的女人,所以他并不太在意她。她顺着他,他什么时候来,她都让他做,哪怕是来了月经,只要他不嫌弃,她也让他火急火燎地完事。就这样,他有时也觉得自己真有些对不起这个女孩,但事情往往就是那样,软土深掘,他实在也太不在意她。只是会偶尔想起她,在出差经过的时候去她那里待上很短但很足够的时间。或者在杨晓月这儿,有些空隙,他也会去陈丽那儿。顺便给她一点钱,有时多些,有时少些,有时一点也没有。


现在,他最担心的是孙丽红,他知道孙丽红是一个不安分的女人。她在外面一定还有别的男人,这都还在其次;为了利益,或者说为了避凶险,她会出卖一切以求得安全的。待到陈大有想到这些时,其实,陈大有的一切都已到了尾声了。只是在今晚,他还没有想到这一点。如果他能看到,这几年急剧增长的关于自己违法乱纪的举报资料,在纪委那里已经积压了不止一人高时,他会吓出一身冷汗,连夜坐大飞逃到公海上去呼吸太平洋带鱼腥味的空气。


在广南自由的天空下,属于陈大有的时间已经无多了。只是陈大有还不相信危险会来得如此偶然和迅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