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郭小东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21
|本章字节:13024字
乔林自从在青海来过一次电话之后,再没有消息,倒是袁小立常常给江雪和雅兰电话,于是林布反而从江雪那儿听到关于乔林的故事。这些故事令人生疑,同时也令人气愤。自然不同的故事都来自同一种叙述方式,这就是袁小立的叙述方式。在江雪她们口里转述出来的故事,充满着袁小立式新新人类的反叛与颠覆,你必须也用这样的话语,才能比较准确地接近袁小立想要表达的意思。
袁小立要告诉江雪的是,她心目中的这个叫乔林的男人,是如何令人产生种种的梦想,那种和山一样沉默,和漫长的走不完的长路一般的坚韧,是如何令你神迷。袁小立简直是用诗一般的眼光去看待在严酷行旅中的这个男人。她同时也说,她不知道她这种感觉,能否能保持走到古格,也许还未到江孜,她就已经失望了,退却了,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袁小立毫无保留也绝不掩饰她的立场,她称自己放弃广南而去追逐这个男人,难道仅仅是对他的事业的肯定吗,没有男欢女爱的长旅与追逐,如何能够长久永恒呢?男女之间新鲜的刺激永远是生命的动力。
林布自觉已经傻了。她真的还不知道世界还有另一种法则,也就是袁小立所代表着的这种法则,公然地去猎取别人的丈夫,而且还津津乐道。她开始还坚信乔林是威武不屈的,任是三几个袁小立也无法让他游移的。可是,从江雪那儿不断传来的消息,真的令她胆战心惊。在无人的荒野,在长长的孤独的路上,一个男人和一个那样热情到疯狂的年轻女人,怎么可能不发生什么事呢?她过去本来是非常放心乔林的,从没想到乔林会因为别的女人弃她而去。在那个离别之夜,乔林依然信誓旦旦,她知道他不是一个滥情和轻易改变立场的人。可是,袁小立,袁小立!袁小立从未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哪怕是通过江雪或雅兰传达对自己的一个问候,这都说明了一种态度。
林布对江雪说:“我想到青海去,不,他们已到了拉萨。我就飞到拉萨。”
江雪不置可否,她真的也很矛盾。她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她还未成家,她不知结婚的男人和女人与未曾结婚的男人和女人之间,是否一定会有重大的差异。是否结了婚对一切问题便有别样的看法呢?假如袁小立已经把乔林给解决了,征服了,侵略了,而乔林也已经就范了,屈服了,归顺了,那么,林布,任你找寻到天涯海角又有什么用呢?“爱情有时真的也是勇敢者的游戏。”所有的时代都是如此。
“乔林是你的,他会回来的;如果不是,你无法再找到他。”江雪是个理想主义者,她不愿意自己的女友在这一点上陷得太深。
“真的,时代不同了。传统是无能为力的。”江雪不想林布过于悲观。
“我只是想不通,袁小立怎么可以这样!”林布对此耿耿于怀。
“不是袁小立的问题,是你的问题。没有袁小立,也会有别的什么‘小立’。问题是你,小立为什么义无反顾地跟去了,而你反而袖手旁观呢?”
“我袖手旁观了吗?”林布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换了袁小立是我,难道她会一个人养4个老人和一个孩子,让乔林远走天涯?打死我也不相信。”
“还没到那一步,走到那一步,任何人都会的,只要她是真爱那个男人,她就会为他哪怕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
“我很现实,如果我不供养这些老人和孩子,乔林就不能去实现他的理想。袁小立没有这些问题。如果我把这些责任推给袁小立,我也可以像现在的袁小立一样,去追逐乔林,去什么古格王朝。”
“算了吧林布,我真的信奉听天由命。有些事,特别是爱情上的,真不可强求。如果乔林不喜欢袁小立,他可以把小立赶走,可以自己一走了之。他们能在一起,也就说明了许多问题。”
“你这是说,我与乔林已经完了?”
“不是的,林布小姐,我可没这么说,我是说,你得承认一种现实:革命阵地,无产阶级不去占领,资产阶级就会去占领,就这么简单,没那么复杂的。算了,去深蓝喝酒吧,说不定可以碰上那个叫阿辛的鸭呢!”
“好啊!去见识见识!天下哪有只是让男人去寻欢作乐,我们却规规矩矩的?”
“一个人养4个老人和一个孩子。”江雪抢了林布的话头。
她俩哈哈大笑。
“那就去深蓝吧!”林布说。
江雪马上给尤欣电话。深蓝就在尤欣楼下,没理由不叫上尤欣的。
尤欣不在这里,看样子好像在郊外什么地方,她在电话里有些支吾,令人生疑。江雪也就不勉强。
中国妻子不在,法国男人在招呼客人,今晚客人不少,好像还有好几只鸭。她们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法国男人马上迎过来,递上来一杯加柠檬的冰水。
林布见不到阿辛,她居然贼胆大大地悄声问法国男人:“这儿有鸭吗?”
法国男人很惊奇林布如此直率的问话,他说:“有的,不多,但现在还没有。有时候有的。”他舌头大大的说话,令人发笑。
没有鸭,她俩却一根筋地强烈地想念鸭。想念鸭是因为没有鸭而不是要鸭。她们俩让自己奇怪的想法给弄得啼笑皆非。
说到鸭,林布忽然说:“又有好几天没见到林洁了,这个硕士生是不是到省城做鸡去了。她老是说要去做鸡。”
江雪掐了林布一下:“是不是你也想去做鸡呀?我听人说,有些女人天生就喜欢做鸡,就像林洁说去做按摩女可以摸男人一样,生理上有问题。”
这时,阿辛走进来,他一眼就看到江雪、林布。他似有什么灵犀,径直走到她俩跟前,很绅土地问:“不介意我在这儿坐吧?”
她俩不约而同地说:“坐吧!”
林布好奇地问:“怎么知道我们要请你来?”
阿辛惊奇地问:“你们说过要我来吗?”
她俩面面相觑,笑得捧腹。
林布你真是太傻了。你这个傻大姐,怎么乱说呢?江雪在心里笑死了林布。哪有人这样说话的。
林布说:“有人包起你了吗?”
阿辛惊奇今晚这些女人怎么啦!
江雪笑得前仰后合,她捏住林布的鼻子:“你这家伙太可爱了。”
阿辛说:“是不是403户电视台的主持人对你们说了我的事?”
她俩都不言语。
“没关系的。做什么就说什么呗!”阿辛很爽快。
“做这种事是不是很快活?”林布简直是少不更事,要不就是恶作剧。
“你说呢?”
“我不知道。我说不好,我没做过!”林布很快活地说,“应该是不错吧!”
“那位大姐怎么没来?”阿辛指着楼上说。
“你想她啦?”
阿辛答非所问:“她人挺好,是不是?”
“当然,她是我们的模范。”林布说着,尤欣到了,她出现在吧台那儿,一边往这边张望。尤欣走过来,坐在阿辛旁边。法国男人端过来健力士黑啤和生鸡蛋,原来尤欣是给阿辛要的黑啤酒。
“阿辛,好久没见了,最近到哪儿去了?”
“帮人做了点事,赚点小钱,说不定就回家去考硕士算了。”
“这也是不错的选择,男人嘛,最终总得做点事。”尤欣说。
“你知道吗?她和她,她们的先生都是了不起的男人。一个是大英雄,一个去流浪探险,”江雪总是不失时机的宣扬一戈和乔林,“一个是船长,一个是探险家。”
阿辛有点脸红,一说到男人这个字眼,他就会有一种赧然。
林布忽然说:“我今晚真的很想放纵一下!谁有摇头丸?有摇头丸吗?”林布忽然大声叫喊起来。周围人们的眼光全被吸引到这边来。
“林布,你不会有事吧!”江雪知道林布心中想着乔林,她放不下这个男人,可又得不到这个男人的全部。林布为这个男人煎熬着自己的青春,可到头来,反把自己扔进一种危险之中。江雪建议到“幻梦”去蹦迪,那儿有摇头丸。
“你真的想吃摇头丸?我带你去。你一定得吃啊!否则我饶不了你。”江雪连唬带吓。
“你姐姐是吓大的啊!”林布忽然像变了样似的,很刁蛮。
“那好,马上走!”尤欣十分清楚林布的情绪来自何处。这个女孩太要强,又太认真。本来认真是好事,可是这个世界大体上不认真,单单是林布认真于事何补?
江雪也想让林布去放纵一下。在常人眼中她们这几个女孩一定是很放纵的,事实恰恰相反。
“幻梦”里人很多,少男少女三人组在舞池正中的高台上疯狂地劲舞。两个少女拥着一个男孩,做着各种热辣大胆的动作。林布看出那是由非洲赤道部落的丛林舞改编的。三个孩子跳得很专业,一看就知道来自舞校或文艺团体,素质都很不错。广南的娱乐场所有许多这样专业素质不错的青少年,他们的青春也将凋谢在这样的高台上。
江雪她们往吧台边一靠,马上就有几个很帅的男青年靠过来,很威猛的身材,长腿,绷紧的黑色丝织恤,平头但发式很有型。他们也不言语,只是懒懒地把半边屁股靠在吧台的长脚凳上,身子随着激烈的音乐节拍微微地颤动。他们很职业却又装得无邪的眼光,不时地掠过林布她们。
最靠近林布的男孩,忽然对林布淡淡地笑了一下,很好看、很清洁的笑意:“能请我喝杯酒吗,姐姐!”音色很好。
林布回过神来:“随便!”她叫侍应生。
“先生,喝点什么?”侍应生很阳光地问,手里仍在晃着混酒器。
“黑啤,加生鸡蛋。”男孩扭动一下身子,把线条很好、很健美的腰部展现在林布面前,据说男性这种健美的腰部展示很能令女性想入非非。
怎么都是这种德行!黑啤,生鸡蛋。林布有些嫌恶地想。她想象不出这些男人拥着那些赘肉满身的富婆***是什么滋味。
“我叫阿p。”那男的往林布身边挪,一股混合着夜总会特别气味的古龙香水在林布的面前荡过。
“哦,你好!”林布有些慌张,她实在没有跟这些鸭们打过交道。她去唱歌的那几家夜总会是卡拉ok性质的,没有蹦迪这么疯狂,也没有鸭。广南只有几家鸭店,在民间都十分有名。
“姐姐真有风度,我陪你玩好吗?”林布知道这话的意思,如果说好,就意味着等会儿要给他至少200~300元的小费,也就是坐台费。她心里觉得有点滑稽。小姐要坐台费她会觉得正常,可一个大男人?她难以接受。
所谓阿p见林布犹豫,便更进一步:“出钟也可以,”他小声地说,“我很棒的!”他稚气地挺直了他那双长腿,“我刚从内蒙来,前天才到。”所有的鸡和鸭都是刚到的,林布太明白了。
江雪一直在关注着林布,她突然凑过来,小声地问:“小弟弟,多少钱?”
阿p很大度:“随便姐姐给啦,无所谓,只要大家开心就好。”一个内蒙古小伙儿,装得满口南方普通话的别扭劲令人恶心。江雪说:“别客气,说好了,大家痛快!”
“600元,过夜1200元!”阿p终于开口。
江雪对林布耳语,“这是市价,也就到顶了。”
林布有点不好意思,她还真不能接受江雪这种赤裸裸的答问。
江雪故意说:“太贵了,打几折?”她努力让对方以为自己是个欢场老手。
“好了,不说打折,有什么服务?”江雪直截了当。
“姐姐要什么服务?你想得出我就做得出。”阿p很干脆,他已经不再装纯洁装幼稚了。
“那好,林布,要了他!”江雪像个大姐大似的。
林布忙说,别闹了,她实在受不了阿p那种嗲声嗲气的肉麻劲。
尤欣和另一个男孩谈锋正劲。江雪忽然神秘兮兮地问阿p:“喂!小弟弟,年轻和年老你都收同一价钱吗?”
“看情况吧!差不多!”阿p大言不惭。
“那我们不是亏死啦,你要付钱给我们才对!”
“姐姐真会开玩笑!”阿p明知这几个女人不会是顾客,便也权当聊天。
“也有做鸡的找我们!”阿p说。
“真的?”林布惊奇地问。
“真的!我就接过一个,30岁了吧!像疯子一样,平日里那些男的让她做什么,她就要我做什么。她包我24小时,给了5000元。第二天我回来都走不动路了。我挺后悔的。”林布虽然在夜总会唱歌,也许不认识她的人也会把她当鸡,可这些事真是闻所未闻。
阿p又继续叙述,他指了指尤欣:“我知道你们是电视台的,我在电视上见过她。那鸡婆有时把我当父亲,有时又把我当儿子,有时又当嫖客,有时说,你是鸭,我叫你做什么是什么!只好任她折腾,陪她一起疯。这碗饭也不好吃!”
阿p忽然从口袋里摸出几粒蓝色药丸:“来一点吧!”他期待地望着林布和江雪:“体验一下嘛,要不白活了。”
“多少钱?”江雪问。
“你带我出钟,我白送你一粒,要不,100元。”
“你还连带贩毒?”江雪挺认真地说。
“人人都一样。”阿p总是无所谓的样子,“有一次,你们知道客人把我带去哪里?市政府宿舍。一个女局长,她的工作牌就在枕头下,让我摸到了。很有钱,给了我3000元。”
“林布,你要吗?”江雪从阿p手里接过一粒药丸,在手里把玩着,“我们试试怎么样?我请客。”林布犹豫着:“会上瘾吗?我可不敢。”
“你们有地方吗,于脆大家一起上你们那玩,我们仨,你们仨,或者玩双飞也行。”
“双飞?”
“对啊!就是三个人一起玩啊!”
“算了,我们走吧!”林布向尤欣示意。尤欣和那男孩竟然碰起杯来,他们喝得挺欢的。
“你不是说要放纵吗?银样枪头!”江雪故意激林布。
“你看我不敢啊,乔林别太放心了。我一定要做事给他看。”林布忿忿地说。
“还是去蹦一下吧,要不林布今晚过不了关的。长夜漫漫呀,姐儿们。”江雪总是火上浇油的。
乔林此刻不知在哪里?在干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真的和袁小立吗?可以想象得到,也许在大路边的雪坑里,烧一堆牛粪火,烤牛肉干巴,喝青稞酒,然后,两个人……
她发挥着她从里看来的情节。她想得心很累,心脏的血涨得满满的,像要爆裂,她忽然不太气恨袁小立了,自己做不了袁小立,而乔林是需要具体的关爱的,人不仅仅是生活在思念里。正如尤欣,一戈去了,尤欣总不能一辈子守着思念过日子。
林布不知怎样走出“幻梦”的,反正阿p一直跟到门口的马路边,他还是想做这单生意。他的眼里充满失望,也许林布她们是阿p遇到的最心仪的客人,也许林布她们拨动了阿p哪根神经?反正阿p在午夜的风中,史无前例地惆怅了一小会儿。
尤欣很感叹,21世纪的中国,年轻一代已变得十分陌生。如果当时和一戈一起在“东江一号”上,那一刻,自己真的也许会选择和一戈一起沉海,如此看来,一戈是对的。他起码选择了一种他认为应该的理想。
她又想到林九江,这个长久地暗恋着自己的男人,在他身上,即使能让人感觉到哪怕是一点点的如一戈般的气概,她也可以姑且的。可是没有,相反却有一种她说不出来的意味,令人反感,就这样。
黄惠终于没有报警,她不得不承认心底里还担忧着陈大有的安危,总不能因为自己的鲁莽而伤害了陈大有,她想不好,也就暂时不去想象这样那样会有什么后果。她静等着中午的电话,等待是熬人的。从傍晚到午夜到早晨,她不想动,所有的不安都沉淀在心底里,只等待一个电话的召唤。她猜不出为什么,为什么是中午的电话?那个手机一直静悄悄地非常规矩地躺在那里,这过分的安静给这座房屋增添了一种鬼魅的气氛。
她已经昏昏沉沉神志有些迷离了,在一种飘忽不定的情状里,她走过了一片沼泽,沼泽无边无际,横雨冷风,污泥浊水浸泡着全身,她紧缩着身体。她听到一种声音,像闪电和雷鸣。那声音持续不断,冲击着耳鼓,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是电话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