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委会立即召开，陈英的“三优先”原则很顺利地就被全部通过了。于是凌水车务段的中层以下的领导干部的任免办法也隆重登场了，这把很大一部分年轻的干部推上了充分展示自己才华的舞台。凌水车站的常宝学和于东两人到段里工作，仍任办公室主任和财务科科长。

吴彩霞来找杨启才，脸上笑得很僵硬：“我说老同学，你最近还好吧？当了车务段书记不会不认我了吧。”

杨启才对这个老同学有着很微妙的感情，他希望见到吴彩霞，又害怕见到她，因为在车务段副段长的竞聘中，杨启才把关键的一票投给了陈英，按道理说为了工作，选拔有能力的人这本无可厚非，但是按感情来说，他老是觉得好像亏欠了吴彩霞什么。

在第二轮中层干部的竞聘中，吴彩霞被安排在了凌水南站这个二等站去任站长，凌水南站主要是货运为主的车站，虽然跟在凌水车站当副站长是同一行政级别，但是在待遇和工作环境方面都相差很远。这让杨启才心里很过意不去，毕竟同学一场，相恋一次，吴彩霞到了今天这样，跟他杨启才也是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而且上一次的不欢而散让杨启才再次见到吴彩霞时有几分尴尬，他也很僵硬的笑着：“哦，怎么会呢，你怎么样？凌水南站的工作还好吧？”

“好？有什么好的？那么一个二等站怎么会好呢？而且还以货运为主，现在这年头，大企业基本都破产了，哪有那么多的货可运呀，让我上哪去找货主？我看还不如退二线轻松呢。”一提起这件事，吴彩霞就瞪圆了眼睛。

“老同学，你别说气话呀，现在咱们车务段除了设置的工作岗位之外，还产生了511个富余人员，这情况你不知道吧？现在有个岗位你说多不容易呀，凌水南站的条件是不如原来咱们凌水车站好，但也是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个位置呢，如果你现在就说退二线的话，我敢保证用不了下午，我办公室里准备接这位置的人就能排上队伍。”杨启才和气地说。

“唉哟，那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呢。”吴彩霞阴阳怪气。

“老同学，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办什么事儿都得想想，别耍小孩子脾气。现在得面对现实，你说咱们车务段现在就这么个状况，而且路局的改革决心也非常坚决，象咱们这个岁数的也只能是尽量发挥余热了，别看我今天还在这个段当书记，没准明天就解甲归田了，所以说呀，既然干一天，咱们就得干出点成绩来，别让年青人看笑话。”

“你别提年轻人！咱们怎么了？哦，这牛大了马大了值钱，这人大了就不值钱了？你说论工作经验，我哪一点不如陈英，就因为她年轻，我岁数大就让她当副段长？谭连民跟陈英的事儿凌水车站谁不知道？不就是因为她年轻漂亮才深得领导的信赖嘛，都说年轻的女人好办事儿，我看这一点也不假，而且你杨启才还为虎作伥，跟他们站在一边。”吴彩霞对没当上副段长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她固执地认为，自己只能到凌水南站当站长，都是因为陈英占了自己的位置，她觉得陈英和谭连民的关系特殊是直接导致这件事的主要原因。

杨启才听了吴彩霞的话心生厌恶，他最不喜欢女人在别人背后嚼舌头，他突然发现，这个吴彩霞已然变得那么陌生，跟以前他曾经爱过的那个吴彩霞判若两人，也许女人到了这个年龄都这样吧。杨启才收起了脸上唯一的一丝笑容，严肃地说：“吴彩霞同志，如果你对我们的工作有意见，或者是对某个人有意见可以当面说出来，我不希望你这样空穴来风地诽谤我们的同志。客观地讲，陈英的工作能力我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吧，凌水车站能有今天这样的面貌，是跟陈英的工作分不开的。就说上一次扫雪，没有哪一个车站能做到凌水车站那样雪落地人到岗，你们车站怎么样我不说，你自己心里清楚。而且陈英的工作思路新颖，思维活跃，这一点正是我们当前改革所需要的。我也不否认你以前的工作成绩，可是你自己想想，从改革到现在你都在做什么？就是每天讲别人的是非吗？你的党性原则都哪去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谭连民跟陈英只是工作的关系，他们的工作是得到段党委乃至局党委认可的，你不要听信那些风言风语，更不要传播，这样对你是没有好处的。”杨启才说得铿锵有力，义正辞严。

吴彩霞被杨启才说得红了脸，悻悻地离开办公室。

新的党政领导班子召开了联席会，在会上大家畅所欲言，各抒已见。尤其是一些新聘任上来的年轻干部，他们带来了一阵清新的风，划过凌水车务段原来那死气沉沉的水面，水面上便碧波荡漾，涟漪一圈一圈地向远处扩散着，让大家看到了铁路的生机，看到了铁路的前景与希望。

党政联席会顺着收入与市场经济问题，就进入到了减员的最大议题上来了。一谈上这个话题，所有的成员开始发牢骚。现在好像人人都憋着一股火，说不准在哪里迸发出来，杨启才本想压住会议的阵脚，说了几次都没有奏效，只好任其发展了。

陈英倒是不卑不亢，说：“现在说起来咱们车务段，尤其是原来凌水车站这一块，大多还都是依靠多加价得来的收入，搞空调候车室什么的加价来解决，其实这不是长远之计，这属于乱加价，人家旅客会跑掉的。再就是咱们最大车皮用户是个大的石油企业，每天能保证两万元的进项。而这些都是固定的，工资额却是越来越少，加上安全生产每百天就涨工资，是只涨不降。许多多经加价部分，上面有了新规定还要取消，靠多种经营创收谁都在搞，越做越艰难。我认为车站所谓的创收好这不是目的，其实还是应该在增加服务项目，提高服务质量，吸引客源货源上下功夫。”

杨启才接着说：“上面要求减员来增加效益很对。咱们的劳动力的水平也太低了。如果我们按照日本的东京到大坂的铁路员工的配置，在三十七人中就要有三十六个职工下岗。”

“前几年地方的倒闭企业放假的人，看到咱们铁路的人还羡幕得不行，说你们是拿到了铁饭碗了，靠着两条钢轨吃饭，谁放假了大动脉也不能放假。你看这不是轮到咱们了吗。下岗的职工也得给出路哇，不然的话，天天会找我们打架玩呀。”副书记说。

“还是要搞多种经营，铁路也需要走向市场了。”谭连民说着就去喝水，他发现水杯里的水早就干了，做记录的组织助理马上拿起暖瓶把水倒进杯里。谭连民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说：“那天开职工代表大会，职工代表反映说多经那些人天天泡在饭店里陪客人吃饭，还说招待费比上一任领导高了。我当时应付说一定控制，可内心却不是这么想的，如果多经不吃不喝咱车站也就完了，就没有创收增长了，我看今年的招待费还要翻一番，要保证多经有大幅度的增长，不是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吗。”

会议研究出了一整套的方案，就是通过铁路局将一部分人员分流到了其它段，并采取输出劳务，自谋职业的方法，再就是年龄超过50岁的，给予一定的优厚待遇，可以自愿申请内部退养一部分人。剩下的职工还是超员，如何用减员来增效呢？这就需要一部分人下岗，这岗倒是好下，采用考试的办法来解决，末位淘汰，分数由高到低，需要下岗多少人就从末位淘汰多少人。可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下岗的人员可以定，可是这些下岗的人员怎么安排呢？不能推向社会，增加地方政府的负担，于是大家为这件事争论不休。

李春山说：“要让这么多职工下岗，不要说他们个人，就是连我们心里也都不是个滋味，可这是大势所趋。下岗多少人，就有多少个家庭不满，虽然嘴上说支持改革，可这件事轮到谁的头上谁都会抱怨，那么这件事要是推到社会上，就是一个最大的不稳定因素。现在都在构建和谐社会，我们不能因为改革就弄出不和谐的声音。关键是要把下岗这部职工如何安置的问题解决好。”

杨启才也发言道：“李主席提出的问题的确是我们需要解决的。下岗这件事已经不容置疑了，必须坚决执行，但是下岗这部分职工如何安置，这不仅关系到我们改革的成功与否，而且还关系到职工队伍的稳定。如果解决的不好，三天两头有人去上访，那我们车务段可就有事情干喽。”

谭连民听着他们的议论皱起了眉头：“大家不要在讨论下不下岗这件事情上耽误太多的时间，我们应该在考虑怎么解决下岗职工安置的问题上下功夫，大家都提提建议，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大家听段长这么一说，都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大多数人都同意可以提高下岗职工的待遇，这样的话就可以让下岗的职工心里平衡。

谭连民和杨启才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对这个想法不是很赞同。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陈英，在议论声中，陈英始终保持着沉默，脸上的表情也很平淡，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陈英同志，你怎么看这个问题？”杨启才点名问陈英。谭连民嘴角微微地往上扬了一下，马上就收起了笑容，他的这个表情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到，因为如果杨启才再慢三秒，说这句话的就是他谭连民了。

陈英清了清嗓子：“我觉得这个办法不是很好。如果提高下岗职工的待遇，那么下岗职工是满意了，可是在岗的职工的工作积极性就会下降。大家想呀，这上岗的跟下岗的差不多，那上岗的哪有积极性呀。再者说，如果把下岗职工的待遇提高了，无疑也增加了我们的负担，这跟我们让职工下岗的初衷是相悖的。我们让部分职工下岗，目的就是为了增加在岗人员的收入。”陈英说得大家不住的点头。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呢？”谭连民问。

“我们在凌水车站时安排中层以上干部去运输学校学习，我当时想过，让职工也应该来学习，提高业务水平，提高职业素质。现在我觉得让下岗的这部分职工到运输学校去脱产培训，给他们基本生活费，不能让我们的职工吃不上饭。这样贮备了技术力量，提高了这部分人的业务水平，然后轮流竞争上岗，考试成绩好的，就可以再上岗，不好的再下岗学习，这样也造成个良性循环。”陈英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可是年龄偏大的职工怎么办？他们怎么学习？下岗了他们怎么竞争得过年轻人？”李春山把问题考虑得很全面。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了，我们可以这样，在考试的时候给年龄偏大的职工缩小范围，可以照顾到这部分人。我们还可以在多经里成立一个部门，用来组织一部分年龄偏大，不能脱产再学习人员进行创收，其实就是在原货物大楼改造酒店和出租的门市房做服务工作。这样不但安置了下岗职工，而且还增加了收入，来补我们的工资缺口。”陈英说得有理有据。

陈英的想法切合实际，而且具备可行性，所以得到了与会同志的认可，在会议中用举手表决的方法通过了陈英的建议，而且是一人不少的全部通过。

谭连民工作上春风得意，这让他的心情始终处在一种兴奋的状态之中。回家途中，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是嘴里还哼着小曲，喜悦的情结溢于言表。快到家门时，他的脚步突然沉重起来了。

谭连民虽然不在单位住，回到了家里，可是田小彤还在与他进行着冷战和对抗。每天这个时候，田小彤一听到他回来，就会关掉卧室的灯，顾自睡去。而今天意外的是卧室的里灯还亮着，田小彤捧着本书在床上认真地看着。而且见到谭连民进来了，还放下手中的书。

田小彤穿着睡衣，在昏暗的灯光衬托下，更显得妩媚动人，看着让谭连民心动，他对田小彤说：“都这么晚了，还没睡呀。”

“嗯，等你回来呢。”田小彤低垂了眼帘，问道：“单位的事怎么样了？”

谭连民乍看到田小彤的态度也有所缓和，搞不明白她今天为什么有如此的变化，非常有信心地说：“单位里呀，还好，一切都在逐步走入正轨。我们的中层以下干部也都定了，现在主要的任务是得让队伍稳定，然后才能求发展。不过只要我们班子团结一致，路局支持我们，一切问题都不在话下。”

“哦，那挺好的。”田小彤应答着转移了话题：“咱们孩子学校的校长今天给我打电话，想让你帮忙办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商量，你看这孩子校长的事咱们可不能小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