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力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56
|本章字节:9958字
谭连民对她的这句话似懂非懂,但也思忖得出她心中的苦闷,便说:“做人都很难,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道理。但这件事出了,我觉得蹊跷,知道准备提拔你的只有咱们党委班子里的人,这些人的嘴我还是能信得过的,分局人事干部处的那些人也都一个个猴精似的,也不会轻易说出来。”
“关于提拔我当副站长的事,我自己都不知道。”陈英停了一下,说:“我怀疑这是分局领导有意传出来的,而且还有人故意将这些话传到杨斌的单位,这些人纯属别有用心。”
“这种猜测可不要乱说。”谭连民告诫陈英,自己却还想把憋着的话说出来,“但有一点应该是准确的,吴彩霞肯定在这里面起了作用。或是分局领导跟她沟通过,或是已经猜测到班子研究准备让你接替她了。”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想你们也别为难了,这个副站长你们还是推举别人吧。”
“如果那样的话,这不是等于不打自招吗,承认这个谣言的真实性了,人家会说这是真的,说我老谭心虚了,才收回成命的。另外,这也是党委会集体形成的决议,不是谁能轻易更改的。就为了这个谣言,这个副站长是要让你当定了!”
“我也许在别人眼里看得复杂了,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复杂,我对任何人都不坏,并不是出于什么目的,只是想,人活着够不容易的了,谁都有脆弱的一面,对于我家的杨斌也是这样,我想送给别人的这方面的关怀,我并没有感觉到我有什么不对。”
谭连民觉得陈英说的话有些意味深长,他想到了萨特的存在主义一说,没有接陈英的话题谈下去,只是说了一句,“存在就有合理性。”然后,他坦然地邀请陈英下场跳舞。
从饭店出来时已是午夜时分,刘台长还有些意犹未尽,分手时刘台长只说谢谢,并没有提电视曝光的事,钻进了出租车。
宣传助理不满地说:“刘台长也太不够意思了,一见面他就说他做不了那些记者的主,到走时他也不表个态,这一晚上不是白闹了吗。”
谭连民心里讨厌这个宣传助理什么也不懂,脸上却装作若无其事。
陈英抢白了宣传助理几句,“你呀,咋啥也不懂呢,他说他做不了那些记者的主,那他还是台长吗?他不过是在咱们面前装为难,他要是做不了主,他绝对不吃你这顿饭,他就不会玩得这么开心了。你还让他表什么态?”
谭连民第二天一早来到单位,他认为有必要再开一个党委会来统一思想,然后他准备专门去一趟分局人事处,对吴彩霞和陈英这件事进行确认,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然的话,会搞得满城风雨。
吴彩霞这个女人的能量是相当大的,这与她多年从事客运副站长的工作分不开的,因为车站的所有客票都掌握在她的手里,搞以票谋私,是她轻而易举的事。有人就说过,如果谁求到吴彩霞帮助借几辆高级豪华的小轿车,只要吴彩霞站在车站的广场上一吆喝,要多少台有多少台。谭连民与杨启才上任后听到了她的许多反映,特别是他们来以后的党代会选举党委委员,作为上一任的党委委员的吴彩霞落选,而且是只有四票,可想而知她在党员群众中的威信如何了。当时谭连民与杨启才都建议过分局干部部门调走吴彩霞,可是一晃一年多了,还是没有动静,据人事干部部门的人说,她已经几次上分局常委会了,会议上定下过几回,可是每次会议一结束,不知怎么跑出风去,结果是省市军区的许多大小领导都找分局领导说情,搞得分局领导骑虎难下,只好把吴彩霞的调动的事化作马歇尔计划了。
谭连民去了杨启才的办公室,把自己的意见对他一说,他马上表示赞同,并说他也一同去分局汇报,并马上召集党委成员到会议室。可是杨启才刚刚宣布开会,有人就叫走了纪委书记李春山,说是分局纪委有电话过来,有急事让他马上去接。谭连民不满地对叫纪委李书记的人说:“我们正在开党委会,你不会告诉他等一会吗。”
那个人脸红着,嘴里申辩着:“人家让无论如何也找到咱们的李书记。”
黄士炜上班后,找出那封信,在来信的上端批了几个字,“认真地查一查,看看有无事实。”
他打了个电话到分局纪委方副书记办公室,因为纪委书记到铁道部参加学习去了。方副书记立刻到了黄局长办公室。
黄士炜将信及自己的批示交给了方副书记。方副书记看了信以后,迟疑了一下,说:“黄局长,凭我的经验来看,这封信里反映的问题大多是捕风捉影,没啥事实根据,另外党委班子成员都参加了,这有可能吗?”
“我看这里面还有些事实根据,找小姐这件事,我去市里开会时,一个领导亲自跟我说,他就见到过车站党委的成员一起找过小姐,你说这不是普通现象又是什么?”
方副书记还是有些怀疑,说:“真能有这样的事?”
“怎么就不能有呢,现在的干部就会搞这种平衡,干什么事都要捆在一起,连做坏事都要这样,美其名曰,说是集体负责。班子团结是靠的是凝聚力,靠得是党的民主集中制,不能靠吃吃喝喝,玩玩闹闹,沆瀣一气,我作为分局长兼党委书记,不能对此事漠不关心。”
方副书记只得领命而归,进屋便打电话找李春山通报情况,告诉他分局纪委要对车站这封来信进行调查。李春山说这纯属是诬陷。方副书记说:“既然黄局长坚持要查一查,那么我们就派人去做个调查,这样只有好处没有啥坏处。”
李春山一走,会议就停顿下来,杨启才给谭连民丢过一支烟来,谭连民一看就说:“还是颗大中华呢,我说老杨,你这档次也上去了,别只给我,大家也一起共产吧。”
杨启才顺势将烟都分发给了开会的人,整个小会议室烟雾缭绕,气氛便立时活跃起来,杨启才也沿着刚才谭连民的话题说下来,“过去我在车务段当书记,啥也见不着,人家送点烟哪酒的,都是给我管辖下的那些小站的站长,我们啥也见不着,还在上面装着吓唬底下搞路风,抓收礼的典型,这样下面更没人敢拿烟孝敬我们了。如今这可好,有个大事小情的弄个卧铺啥的,就直接找到我,弄盒好烟啥的也不费劲,有烟大家都可以来享用了。”
会上会下区别就这么大,会下大家什么都可以说,有人说一个班子团结不团结主要看私下里说话是否有忌讳。大家就开始攻击书记带头搞不正之风,杨书记也不卑不亢,来了个全面大出击,“你们别来这套,你们还不如我光明磊落呢,我拿出来大家享用,还都不领我情。你们都在吃独食。”
“杨书记在含沙射影,难怪是搞政治的。”谭连民开着玩笑,看见李春山进来,笑着对他说:“你们纪委要审理一下杨书记的问题了,他受贿中华烟。”
李春山并没有顺应这个话题来开玩笑,铁青着脸坐了下来。谭连民见李春山的神情异常,也觉得无聊,讪讪地说:“那么咱们接着开会吧。”
李春山打断了谭站长的话说:“刚才分局纪委方书记来电话,说这两天派来一个调查组来咱们车站,说是调查咱们车站领导班子集体嫖娼的问题。”
党委班子的几个人都愣住了。杨启才问:“这话是从何而起呀?”
“有人写了上告信,说得有时间有地点有人物,说咱们去的汇源酒店,喝过酒然后与小姐们厮混,然后嫖娼,让警察抓了,说是在石油企业搞出了三万元钱摆平了这件事,人家说得有理有证,就像亲眼见到似的。”
“这肯定是指党委会后一起去了汇源酒店那天的事。”杨书记若有所思地说,他本想将那天看到吴彩霞的丈夫的事说出来,但觉得对班子成员说了不合适,“今后,这个点咱们要转移,那都是越熟悉就会越有人胡说八道的,那个饭店老板我看是爱到处乱说话的人。”
“他妈的,谁在诬陷我们呢?”谭连民气得大骂起来,屋里的人也在跟着嚷,工会主席说那天他看到吴彩霞的丈夫了,一说到吴彩霞,大家的话就多了起来。
杨启才后悔那天没有告诉谭连民说见到吴彩霞丈夫的事,那样也可以让他们注意点,或是早些离开酒店。听到大家的吵嚷,他不想让这种事态在会议上发展下去,他制止大家,说:“大家就别乱猜测了,纪委来调查也是个好事嘛,可以把问题搞个水落石出。”
杨启才看大家还在愤愤不平,他对李春山笑着说:“纪委的这些人也真是的,这还搞不明白,谁嫖娼还不是单独行动啊。”
他的一句话,所有人都被逗笑了,刚才的紧张的情绪一下子缓解下来。谭连民笑过后,开着杨启才的玩笑,“看来你是单独嫖过娼,李书记你可要顺藤摸瓜呀。”
纪委的李书记也接上话茬说:“谭站长的提示我心领神会了,你放心我非搞出书记的嫖娼问题来,我们搞纪检的人也想有些事干嘛。”
本来党委会议的议题只需要一个过程而已,可是自从李春山进屋开始,所有人都在议论着嫖娼的事,而且引伸到了其它的单位有关这种事的传闻,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二点下班时间。杨启才伸了一个懒腰说:“下午再开吧。”
刘义德说:“要么,咱们再去汇源酒店吃一顿?”
大家都笑了,都说:“那就成了党委成员第二次嫖娼了,又该给纪委找活干了。”
杨启才下午上班后,就去了客运车间,是分局一个副局长让他为在上海上学的儿子去办一张返程车票,本来他可以叫售票室的人送过来,可是一想到手头没有学生证,想顺路安排客运主任办一下这件事,他就上了候车室的二楼。杨启才刚拐到玩弄楼,远远就看到了吴彩霞。吴彩霞的办公地点与客运车间主任办公室同在候车室的二楼,他有意与一个上来招呼的干部说话,想借此躲避迎面走过来的吴彩霞。
吴彩霞看到杨启才站了下来,等那个与他寒暄的干部走开后,她大大方方地靠近杨启才,似乎在开玩笑地说:“杨书记,别那么小心眼,不就是过去我把你甩了吗。”
杨启才脸红了起来,恶狠狠地说:“吴彩霞,你别把工作和感情上的事混同起来。”
吴彩霞不以为然,抿嘴一笑,说:“开个玩笑,你何必当真呢。”
杨启才还在愣怔中,吴彩霞逍遥而去。
杨启才与吴彩霞中专毕业后,一起被分配到了新线,而且还分在了同一个新线小站上,那个小站,一共十个人。两个人可以说是在相依为命中找到了自己的意中人,在学校时,两人也是要好的朋友,但却没有恋爱那层意思,这并不只是因为学校不准谈恋爱的纪律约束了他们,而是在学校时他们还都有着远大的抱负,这些抱负却在毕业后湮没在弥漫的黄沙中。
两人是车站上年轻人,其他的人大多是铁道兵落段的,再有就是为了解决子女上班的职工,年龄都很大,只有他们两人是分配到这里来的。两人互相照顾,杨启才有些事要是忙不过来,就会到吴彩霞的宿舍门去敲两下,然后说出求助帮忙的事情,吴彩霞会不动声色地帮助他去做。有时吴彩霞会主动到杨启才的宿舍,将杨启才的物品也整理一下,男人总是很粗心,东西随便乱放,宿舍总是显得杂乱无章,有时看到他的衣服被褥脏了,就拿过去洗净晾干,然后再送回去。
吴彩霞有时挪动一些东西或是搬动某件物品时,就会过来叫一声杨启才,轻声告诉对方她的要求。杨启才天生就是那种非常乐于助人的人,在这方面他有充沛的体力和精力,最大的一次帮忙,就是吴彩霞听到了狼嗥,并发现有晃动的影子趴在了她的窗户上,她尖声叫到了杨启才,杨启才拿着家什追了出来,吓走了野狼,并陪吴彩霞渡过了恐怖的一夜。
总之,两人在一起共事,都十分的快活。久而久之,两人就相好了,并在荒凉的新线上培养了他们的爱情。而就在他们的爱情即将开花结果时,吴彩霞调走了,棒打了一对鸳鸯。
吴彩霞的父亲在市里还有些权力,他通过铁路上的领导,将吴彩霞调回到了凌水车站。
离别时虽然吴彩霞与杨启才信誓旦旦,海誓山盟,可是离开不到半年,随着书信的逐渐减少,吴彩霞最后一封简短而又冰凉的分手道白,斩断了杨启才最后的思念。
杨启才便一个脚步一个坑地干出来了,跌跌撞撞地当上了车务段的书记,娶妻生子。风水轮流转,新线办事处又合并到了凌水分局,他被调到凌水所属县所在地的车务段当书记,尔后,便调到凌水车站当书记,杨启才在二十六年后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故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