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海舟
|类型:古代·奇缘
|更新时间:2019-10-06 21:10
|本章字节:13516字
凄惨愤怒的吼叫声回荡在皇城上空,然而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施暴”的人可是当今圣上啊,谁没事会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就这样,在无人阻拦的情况下,赵无琦牢牢把司徒晓扣在怀里,策马向着宫外狂奔而去。
大约是嗓子已经叫哑了,司徒晓也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反正叫到死,他估计也会当没听到,那些混蛋侍卫什么的也是,根本没什么用……
马背上很是颠簸,司徒晓却蓦然有种心安的感觉,在多年以前,皇宫的那场夜宴之上,赵无琦也是这样带着自己策马而去的,只是,那个时候,他是零陵郡王,她是郡王妃。却未曾想到,多年以后再现这一幕,他是皇上,她已然是皇后,只是,当初的那份心情,又是否还能拾得回来……
司徒晓没想到的是,赵无琦竟骑着马直接载着她冲入了曾经的零陵郡王府,府中的一切还是原本的样子,只是现在却没了主人而已。
马儿一路奔到了听风阁外,这才停了下来。司徒晓怔怔地看着眼前矗立的听风阁,在听风阁旁还有另一座高楼,悬挂着牌匾,上书“观雨楼”3个字。
“听风阁外观雨楼……”
司徒晓喃喃着,惊讶地看着这座新建起的高楼。当初被迫离去的时候,以为此生再也不会有机会看到它完成之后的样子了,想不到现在,它就这样矗立在自己的眼前……
……
“若是王妃喜欢,每到下雨之时,本王愿意陪王妃一同赏雨。”
“在我的家乡,人家都说,男人靠得住,母狗都会上树。所以王爷说的话,我也就当听听罢了。”
“喔?你家乡的男儿不懂一诺千金的道理?”
“这哪是道理的事儿……与其盼着王爷时时陪我观雨,倒不如期盼王爷在这孤零零的听风阁外建座‘观雨楼’赠予我算了,这样,每当落雨之际,我就可以假装王爷在这听风阁中陪伴我一同观雨。至于王爷人究竟在哪儿,倒是不再重要了……”
“这岂不是谎言?王妃对自己也说谎话吗?”
“女人,在许多时候,总是愿意活在谎言里吧……虽然心里跟明镜似的,却总是沉溺于比起现实而言更加美好的虚假……”
“听风阁外建一座观雨楼,这个想法甚好。落雨之际,本王陪王妃登上观雨楼。风起之时,王妃便随本王一同在这听风阁,是人间一大美事。”
……
昔日的一切浮现在眼前,司徒晓捂住了嘴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了下来。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因为无法言语,不知该如何言、言何物,才会让满满的心事化为泪水,滴滴洒落……
“无论你是王妃,还是司徒冰凝,还是兰舍的公主,还是耀华,还是哈那玛伊,还是司徒晓……不管你是谁,无琦对你的心,从未变过……明月或是多变,却永远都挂于空中,不会因任何事而消亡……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愿为你一心人,从此白首不相离……”
赵无琦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司徒晓,在她的耳边深情地说着,司徒晓只觉得有些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你……是皇上……怎么可能与我……”
“我是赵无琦,永远只是赵无琦……皇上是一个身份,却永远都排在赵无琦之后……你懂吗?我不是零陵郡王,不是皇上,那些都只是一个身份,我只是一个爱着你的男人赵无琦,此外,别的都不重要……”
“无琦……无琦……”
“晓晓,晓晓,天涯海角,生死不相离,月下盟誓,海枯石烂,天地寿尽……”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无琦,你要老实回答我,无论答案是什么,我都要听真的。”
“无琦绝不欺瞒于你。”
“杀尽无欢门……可是你……一早就打的主意……”
“……我从未下令斩杀无欢门……只是……来不及阻止……”
“你未曾下令,莫非是……太后?!她是兰舍的郡主啊!”
“但她现在是我的母亲,是大齐的皇太后!”
司徒晓怔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赵无琦,虽然,她多么希望他并非一开始就做好了利用无欢门的打算,但这一刻,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她的心中却更加不安了。那个女人,那个让她感觉到危险的女人如此狠辣……可她,是赵无琦的母亲啊,是他一直期盼着能够见到的女人……
“晓晓,你不信我?”
“不,只要你说,我便信。”
司徒晓闭上了眼睛,泪无声滑落,她的心中有太多对不起的人,死去的清阳、失踪的无欢公子、血流成河的无欢门……可纵然如此,她也想陪在这个男人身边,遵循自己的心意走下去,哪怕这条路依然布满荆棘。
回宫之后,赵无琦即使下令取消选妃,在众人的惊诧和不解之中,却无半句解释。他是天子,他想做什么,又何须向他人解释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从此废大齐选妃制,独有一后,携手白头,死生与共。钦此。”
“皇上三思啊——!”
“皇上不可啊……事关子嗣……”
“皇上不可废祖宗先例……”
……
在此起彼伏的反对声中,赵无琦走下朝堂,嘴角挂着一抹笑意。他是赵无琦,王爷也好,皇上也罢,只是个身份,又怎能让这身份束缚了他赵无琦想要做的事情呢!
4
河内疫病横行,干旱蝗灾并进,一时之间,各地纷纷奏报各种灾情,仿佛大齐一夜之间从国泰民安到了民不聊生一般,一切都集中在了这个时候——皇上废选妃制之后。无论是大小官员,还是占星卜士,都纷纷上奏弹劾皇后气量狭小,不容后妃,故而引得天怒人怨,上天便是因此降下处罚,令大齐陷入危亡之中。
“赵舍,你如何看?”
书房里,赵无琦看着堆积成山的奏折,不用看也知道里面都写些什么,难免有些不悦。
“回皇上,各地灾祸连年均有,是否上报,全在官员自己定夺。如今无论大小灾祸,一应俱全,纷纷上表奏报,只恐是……背后有所授意啊……”
赵舍垂手而立,思索片刻之后,谨慎地说出了这番话。
“朕明白。是母后……有所不满。”
赵无琦何尝会什么都不知,他也有他的情报网。若非是有人背后如此授意,百官又怎会如此有默契?只是,即使知道根源又如何?他也只能装作不知,否则,难道要他直接上门,去质问他的母亲吗?
沉默了片刻,赵无琦揉了揉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问道:“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皇上,各地灾情尚在可控制范围内,毗县、魏安、东临等县贪污受贿之风最为严重,稍加严惩,相信各地便会引以为鉴。但河内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不容乐观究竟是多不乐观?”
“疫病之灾横行,百姓纷纷出逃,为免扩大疫病范围,只得暂且封城,等待朝廷进一步指示。”
“封城?疫病当真如此厉害?太医院的人都是做什么的?!”
“疫病难除,也不全然是太医院的职责……”
“看来也只能暂且封城了。”
赵无琦无奈地挥了挥手,示意赵舍退下。封城,这是一个十分残酷的决定,然而却是一个可以阻止疫病蔓延到其他地方的好办法。若是为了顾全大局,弃卒保帅却是必需的作为。
入夜,月色清冷,凤仪宫内,司徒晓坐在床上,看着即使在睡梦中也依然眉头紧皱的赵无琦,手指轻轻放在他的眉间,想要抚平他的郁结。在此之前,司徒晓从未想过,一个皇上只是宣布一生只要一个妻子,怎会引起如此轩然大波,一切都摆在眼前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赵无琦做这个决定所需要面对的压力。但赵无琦却未曾在她面前透露半分,她却也只能在他不安稳的睡梦中揣测到一二。
次日,送赵无琦上朝之后,司徒晓将晴好叫了进来。
“晴好,怎么样了?朝堂上那些老不休,还是不断地弹劾我吗?”
“姐姐,那些老混蛋真是太不像话了!一定要让皇上严惩他们!”
晴好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滔滔不绝地把近日打听来的事情一一告知司徒晓。
“疫病?干旱?蝗祸?我还真是厉害啊,这些都能归咎到我的头上……”
司徒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这时机说也真是凑巧,这些事情发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偏偏早不上奏,晚不上奏,这个时候全给报上来了。
“姐姐……还有……嗯……”
“不要吞吞吐吐的,还有什么就快点说。”
“是这样的……现在外头有许多人都在乱说话……谣言满天飞……”
“什么谣言?”
“说是亚当斯曾经也发生过疫病,全凭亚当斯的哈那玛伊才拯救了那场疫病……还有人传说……说大齐的皇后就是那个哈那玛伊,是她把疫病带来了大齐……她是亚当斯的奸细……”
晴好的声音越来越小,边说边观察着司徒晓的反应。
对于各种把天灾归咎于皇后的流言,司徒晓并未觉得奇怪,她反正是注定成为众矢之的了。只是,让她意外的是,在这通信如此不发达的朝代,大齐的人怎会知道她就是曾经在亚当斯的哈那玛伊呢?更重要的是,连锤头镇的事情都能知道,看来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要让她成为大齐人心中的罪人啊!
“晴好,准备准备,我们去大殿上。”
“啊?!”
“啊什么啊,快些准备。”
司徒晓打定了主意,既然是想逼她,那她就迎难而上好了。流言猛于虎,天长日久下去,必定不是法子,要想堵住悠悠众口,也只能她亲自下趟龙潭虎穴了。
朝堂之上,一如既往,各种弹劾的奏报已经让赵无琦听得耳朵都快生茧子了。看着朝堂上声泪俱下的各种老臣子,赵无琦却只觉一丝困倦。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注定并非明君,故而,他曾经多么希望登上这皇位、这宝座的人是赵无矶,是他那个悲天悯人的皇兄,而不是他。
“各位大人都说得颇有道理,不过这老天爷真是厉害得很,对许多事情都能未卜先知呀!西北等地的干旱已有月余,蝗祸为患日子也不短了,再说这疫病,从病发之初到现在,竟也有快两月的时间……本宫很是佩服老天爷的未卜先知啊,竟在皇上做了这样的决定之前,就能够开始降下惩处了。”
司徒晓悠然地说着,气定神闲地走上了朝堂,脸上挂着让人参不透的微笑。
“皇后娘娘……您……您怎么能上朝干政……”
刚才声情并茂侃侃而谈的老头听到司徒晓这番话,顿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颤颤巍巍地看着司徒晓说着。
“皇后是国母,天下臣民就如同皇后的孩子,若是孩子有所不测,作为母亲的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本宫有所耳闻,各地灾祸虽是天灾,却也不乏人祸,既是人祸,想必皇上已经有所打算,不消几日,便能控制。令本宫担心的,却是河内疫病之灾,朝廷选择封城并无不妥,却是伤了百姓的心。”
司徒晓一步步走到了赵无琦身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着,眼神中尽是深情款款。随即,司徒晓转过身,俯视着朝堂之上的各个臣子。
“本宫决定亲赴河内,定会解除这疫病之灾!若是这疫病真如各位大人所说,是上天因本宫德行不佳而降下惩罚,那么本宫就亲自去领罚,亲自让这老天爷承认本宫是大齐的皇后,是皇上唯一的妻子!各位大人还有什么异议吗?”
司徒晓的话字字铿锵,朝堂之上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大家面面相觑,显然未曾想到这皇后娘娘会突然出现,还许下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的承诺,谁不知现在河内已经封城许久,对付疫病的法子却还未出来,别说疫病横行了,百姓们现在对朝廷更是仇恨异常,这一进河内,不是难以活着出来了吗!
听到司徒晓的话,赵无琦也愣住了,一把抓住了司徒晓,刚想加以阻止,便被司徒晓制止了。
“无琦,你知道各地灾祸最主要的还是人祸,却迟迟未曾处理,不就是怕天下人认为你将罪责归咎于臣子,只是为了保住你的皇后吗?现在,只要我去了河内,无论这灾能不能解,你也大可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何况……民间各种谣言,你不会不知晓吧……河内,我不得不去……锤头镇的疫病助我们掀起过一场革命,那就让河内的疫病助我坐稳这皇后的宝座,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吧!”
“锤头镇的疫病怎能与河内的疫病相比?!当年锤头镇之所以疫病横行,全然是因为官员不正,而如今,河内的疫病没有对策,也已封城数日,我怎能让你……”
“无琦,你信我吗?你若信我,我在此向你起誓,定会安然归来。”
司徒晓将手指放在赵无琦唇边,笃定地看着他说道。
两人对视良久,赵无琦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要解疫病,靠这些窝在宫里头的太医是没希望了,若不亲自赴病区,又怎会有找到解决之法的途径呢?
听闻司徒晓要亲自前往河内,晴好整个人都呆住了。
“姐姐你不能去河内!”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一趟,我不去也得去了。”
“不行,你若是有事……”
“那就是天命。但我司徒晓不信天命,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会因为这么小小的事情就死翘翘的!”
“呸呸呸!姐姐不要乱说话,你若非要去,我便陪你一同去!”
“你去做什么,乖乖留下等我回来。”
“不行,我……”
“我已经打定主意了。你不懂医术,身子也弱,抵抗力差,不能去。”
这一趟危机重重,司徒晓断然不会让晴好跟去的,她若去了,自己还得分心照顾,况且,留在安都,也让她放心。
此前,司徒晓大致分析了一番情况,她所需要的,是一群甘愿为百姓出力,不畏惧死亡的人,还有一批物资。河内被封,想必现在城中物资已是十分缺乏,必须要让周边的市镇都出具一批物资才行。
思及此,在昭告天下她将亲赴河内之后,司徒晓令人贴出了“征集令”,征集天下所有健康年轻的“志愿者”们,加入拯救河内百姓的行列。自然,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需要医生。皇榜贴出一直到起程的日子,自愿加入,并且身强力壮的人只有十几人,虽然对此略有些失望,但有总比没有强。
起程之际,司徒晓看着眼前愿意与自己同去的众人,目光坚定。
“司徒晓在此多谢各位,愿与司徒晓一同前往河内,为百姓谋一条生路。我们此去不是去送死,而是去救人,所以,我希望各位能把自己的生命首先放在第一位!只有先让自己生,才有机会让更多的人生!从现在开始,司徒晓并非皇后,只是你们中的一员,和你们一样,想要为天下苍生做些事情!从这一刻开始,我们便是同伴,是生死相依、互相信任的同伴!既是同伴,我们一同去,便势必要一同回!”
司徒晓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说得真诚,让这些百姓很是出乎意料,原本众人心中都有些犹豫,想着若是这皇后娘娘只是走走过场,并不打算实际有什么行动的话,自己就偷偷离开。但听完司徒晓这番话之后,心中的顾虑消了大半,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暂且先看看好了。
“司徒姐姐,放心放心,我们一同去,自然一定会一同回的!”
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只见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自人群中走出,笑得很是灿烂。
“小琯?!”
来人正是百里琯,自从上次在瑠俅一别之后,司徒晓再未见过百里琯,之中也曾向赵无琦询问过他的下落,只知这小子自诩为“名医”,去“悬壶济世”了,倒没想到他会在此出现。
“作为悬壶济世的名医,河内之灾我怎能不去!你说对吗?司徒姐姐。”
看着这年纪轻轻的少年,腰间挂个葫芦,和皇后娘娘一副熟络的样子,众人开始议论纷纷。近来,民间流传说有一少年医术高明,堪称当世医者第一人,并且说话总是真真假假,总说自己和当朝的皇后娘娘十分熟识……莫非他就是那位众人传说中的少年名医?!
“‘毒公子’成了悬壶济世的名医,还真有些奇怪……”
一直站在司徒晓身旁的穿着一袭水墨衣衫的男子似笑非笑地发话了。
对于此人,百姓一开始权当他是皇后的护卫,他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痕让人感到有些恐惧,但这些伤痕却也依然遮掩不住他是个俊俏男子的事实。
“啊……皇……”
“黄大人是前来为我送行的。”
司徒晓打断了百里琯的话,此次离开,她早已吩咐一切要低调,首先是不想有作秀的嫌疑,但更为重要的是安全。河内之行本就是有人有意为之,若是再大张旗鼓,岂不是让暗处的人对自己的行动了如指掌?那便是置自己于死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