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江山望(5)

作者:李海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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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古代·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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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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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4066字

无欢公子身形矮小,虽然平日里也是一直戴着斗笠的,但鲜少会让人见得他的身形,众人有事禀报,也都多是隔着帷幕求见。对此,司徒晓一直猜想,大约无欢公子是长得比较丑,同时大概也因为自己相对矮小的身材感到自卑吧。


“只是在想,公子平日里小心得很,却为何愿意让我带明月公子到洛水村?并愿意和明月楼合作?”


“公主与明月公子在一起,若是明月公子不能到洛水村,又怎能保证公主可以安全归来?况且,明月楼的实力不容小觑,既然有机会成为合作的盟友,又何苦拒之千里,让其成为我们的敌人呢?自然,无欢定会小心应付,必然不会全然相信他。”


“也是,没什么可担心的。无欢公子高深莫测,是耀华多虑了,还望公子以后和其他人一样,称呼我为姑娘即可?我早已不是什么公主了。”


“不。您是公主,永远都是无欢心中无可取代的公主。无欢门之所以能够一直存在下去,就是为了总有一天复兴兰舍,让公主您可以站上那个原本就该属于您的位置!”


“是吗?这么说来,公子的意思是,若兰舍冰凝一早便死去了,兰舍王再无遗腹子,那么无欢门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吗?”


“若是如此,无欢门的存在只会为一件事情——”


“什么?”


“毁灭。”


“……那么,若是我有问题想要问公子,公子又是否会如实相告?”


“无欢不愿欺骗公主,但眼下有许多事情,为了避免误会,还请公主不要怪罪无欢的不能言。”


“事无不可对人言。不过,公子大可放心,我不会问出什么让公子为难的问题。”


“还请公主恕罪,总有一日,无欢定会解答公主心中所有疑问,甘愿在公主面前请罪。”


“……冒充娜美吉拉公主,被处死的那名女子,究竟是何人?”


“公主怎么突然……想起她了?她叫绿蔓,是无欢门的一名死士,公主并不熟识。”


“我见着她了,在菜市口挂着,很是漂亮的女子,本是妙龄,应该有着更加美好的人生……她长得很漂亮,却和我的故人有几分相似。”


“……想不到公主记性如此之好,竟还记得那个小丫头,真是她的福气,只可惜,一直未曾有机会服侍公主。”


“那个小丫头……你说的是……绿萝吗……”


“公主心中早已经有定论了。况且,这并非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只是,无欢认为,她们与公主并无多少交情,这些事情大约也是不必对公主言说的。”


“绿萝、绿蔓……绿娆……”


“她们是三姐妹,绿娆是长姐,绿萝与绿蔓是双生女。只可惜绿萝命苦,在兰舍覆灭之际,被那些禽兽毁了,成了那副样子……”


“所以你把绿萝安插在了零陵郡王府作为内应?当我进府的时候,你们就找到了我,因为我的容貌和兰舍皇后十分相似?那么……刺杀兰陵王,还有画像的事情,都是你们做的?”


“是,这一切都是无欢门所操纵的。”


“这么说,你知道清阳他……”


“清阳就是兰陵郡王赵无矶。”


“你们为何……”


“无欢记得他曾拼死护过公主。并且,在世人心中,兰陵郡王已经死了,对于清阳而言也是。所以公主大可放心,无欢门不会对清阳做任何事情。”


“绿萝现在……”


“她已经不在王府了。零陵郡王发现了她的身份,已经……死了……”


“所以绿蔓想要为她报仇,自愿去了?!可是……”


“公主不必伤怀,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牺牲。”


“不可避免的牺牲……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原本可以在这里安安乐乐……”


“无欢门自兰舍覆灭之后,早已无安乐可言!”


无欢公子的声音乍然有些冷冽,司徒晓顿然噤声。两人对望了良久,无欢公子恭敬地拜别了司徒晓,翩然离去了。


“我到底算是个什么角色啊……无欢门,无欢公子……他们只有一个皇后罢了,因为皇后已去,王朝覆灭,所以从此无欢……公主什么的……只是个称呼而已……”


夜风微凉,心无所依。


哈塞尔王子与零陵郡王赵无琦联手之后,零陵郡王借出大齐兵力给哈塞尔,哈塞尔率领大军向亚当斯帝国进攻,双方在亚当斯帝国的边境展开激战。由于哈塞尔王子在亚当斯帝国声名显赫,故而,对于王子突然和大齐联手之事,亚当斯军中人心惶惶,大齐军队势如破竹。节节败退之下,亚当斯军队退守赫玛城,不敢再迎战。


赫玛城位于亚当斯边境,是一道天然的防线,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然而,由于连日的溃败,再加上援军迟迟未到,亚当斯军队的士气却是日益低迷。就在此刻,赫玛城收到了后方传来的消息,运送军粮的车队竟遇上了山体滑坡,道路受阻,一时之间,竟不能供应上粮草,一系列的打击让赫玛城岌岌可危。


大齐的军队已经包围了赫玛城,哈塞尔王子派出了使臣前往赫玛城,企图说服守城将领俾留山献城投降。俾留山是亚当斯最年轻的将领,家世显赫,年少有为,与哈塞尔算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前来说降的使臣是哈塞尔身边最亲近的小厮克蒙,克蒙年纪约莫才16,自小便跟在哈塞尔身边,故而与俾留山也算是熟识。克蒙前来,首先便献上了一个锦盒,俾留山打开锦盒,盒中是一枚草编的蚱蜢。看着盒中青绿色的蚱蜢,俾留山一惊,记得年幼之际,在大齐为质的哈塞尔首次归来,送他的便是这件礼物,一只草编的蚱蜢,那个时候他爱得紧,一直小心地收藏着,礼物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承载了太多的回忆。


“克蒙,这件礼物我且收下了,你帮我带回礼去给王子吧。战场之上见,再无兄弟情。”


俾留山收下锦盒,从行囊中拿出了一件东西,一条华美的锦帕小心地包裹着,却看不出是个什么。


克蒙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锦帕,其中却是另一个一样的蚱蜢,只是那草已经枯黄,似乎一碰便会破碎一般。


“将军,这是……”


“这是王子曾赠予我的东西,一直跟随着我,保我平安。如今,俾留山将此物奉还,以祝王子平安。”


“将军与王子亲如兄弟,如今为何……”


“俾留山是亚当斯帝国的将领,在战场上,亚当斯的兄弟们才是俾留山的兄弟!”


“将军,你明知道王子此战是为了亚当斯帝国!”


“皇室的争斗,俾留山没有资格议论,但若是外族想要踏上亚当斯帝国的土地一步,俾留山自当以命相搏,血溅沙场!哪怕那个人,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将军,你……”


“请回吧,克蒙。”


俾留山转过身子,不再看克蒙,手紧紧地握着腰间的长剑。哈塞尔王子的苦况,他如何不明白,可是,他是亚当斯帝国的将领,他不能背叛他的祖国,他也不能……不能背叛她啊……


黑云压城城欲摧,赫玛城楼之上,亚当斯的大旗沉重地挥舞着,俾留山身着金色铠甲,坚定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出城迎战!”


权力、欲望,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曾经儿时的纯真,早已经一去不复返,笑靥如花的女娃儿,满身泥水的少年郎,那个不必相忌相猜的曾经,是什么时候被淹没在大漠的风沙之中的呢……


刀剑碰撞,血泪横流,战场之上,再无兄弟!


云更重了,血腥味也更浓了,亚当斯的队伍嗅到了死神腥臭的味道。


忽然之间,沉重的黑云缝中射出一道光辉,穿透了绝望,射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之上。俾留山眯着眼睛,穿透过一片片的血污和人群,看着那抹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的光辉。忽然之间,那道光辉之中扬起了一片尘埃,嗒嗒的马蹄声震彻天地。俾留山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睛,看着自那道光辉之***现的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一个身着红衣的颀长身影,墨色的头发狂乱地飘舞在风中。


“中埋伏了——”


“是亚当斯的援军——”


“快撤退——”


……


突然出现的队伍让原本胜券在握的大齐军队陷入了一阵混乱,但俾留山却知道这不是援军,不是亚当斯的援军,他们身上的服饰明明是大齐的服饰,他们的面容尽是一片陌生。然而他们就如同随着太阳的光辉从天而降一般,顿时给了赫玛城新的希望。


忽然之间,为首的红衣女子扬起了手,手中似乎燃烧着一团烈焰,女子骑在马上奔驰着,手上的烈焰所到之处,将枯草燃起了一阵红光,在风势的作用之下,战场上的火光沿着枯草的痕迹顿时连成了一片,浩大的火海将大齐的军队一分为二。


“杀啊——!!”


俾留山趁势高举起手中的长剑,亚当斯的军队士气高昂,转退为进,攻向溃乱的大齐军。


红衣女子艳丽夺目的容颜在阳光下丝毫不失颜色,俾留山永远都难以忘记那一刻,她映入他眼中的光彩如同天空的骄阳,傲然地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辉。


“太阳女神——”


军队中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


“太阳女神——!”


“哈那玛伊——!!”


“哈那玛伊降临了——亚当斯的胜利女神!!”


……


亚当斯的军队顿时沸腾,原本低迷的士气忽然之间高涨起来,如同战场上熊熊燃烧的烈焰一般!


“哈那玛伊……”


在火海的另一边,骑在马上的哈塞尔王子远远地望着那抹从天而降一般的红色身影,喃喃地说着,竟想不到,会在此地见到她!


“耀华……司徒冰凝……你们究竟有什么关系……”


哈塞尔喃喃着,眉头紧皱,却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将两个本没有一点交集的女人连在一起。如果说她们唯一的交集,大约就是,都让他难以忘怀吧!


“撤退。”


哈塞尔王子忽然低头笑了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撤——退——”


“撤——退——”


“撤——退——”


震耳欲聋的声音带走了大齐的军队,带来了赫玛城守城将领们的荣誉!


赫玛城张灯结彩,庆贺这一次意外的胜利,身着红衣的司徒晓翻身下马,站立在了俾留山面前。


俾留山很高大,司徒晓在他面前显得煞是小鸟依人,看着眼前这个精致美丽的姑娘,俾留山一时之间有些失神,难以想象这是方才那个跃然于马上、英气逼人的女子。


“多谢姑娘相助,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哈那玛伊。”


司徒晓恶作剧一般地说出了这4个字,俾留山一愣,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你们刚才不就是那么叫我的吗?这个名字不错,我喜欢,你就叫我哈那玛伊吧!”


司徒晓笑眯眯地看着俾留山,眼里透着一丝玩味。


“哈那玛伊……是亚当斯的太阳,战争的胜利,是亚当斯人民心中的女神……”


俾留山解释着哈那玛伊崇高的地位,脑海中顿时又浮现了战场之上那抹耀目的红色从天而降的景象,那个时候,他确实仿佛看到了太阳女神的身影……


“嘿!我是谁——”


听到俾留山如此说,司徒晓突然翻身上了马,站在了马背上,扬着手中的长鞭,大声问着,明朗清脆的声音在黄昏的光辉中回荡在赫玛城里。


“哈那玛伊——!”


“哈那玛伊——!!”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应和着,司徒晓扬起小小的下巴,骄傲地看着俾留山。


“将军!将军!公主来了!粮草到了!”


一个侍卫突然满脸喜色地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跑到俾留山身旁兴奋地喊着。


“快!快去迎接!公主怎么亲自来了!”


俾留山一愣,眼中却是掩不住一丝喜色。


亚当斯帝国的公主娜美吉拉身着赤色盔甲,率着一众人运送粮草到了赫玛城,娜美吉拉身形颀长,有着一头栗色的长卷发,碧绿的眼眸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人的视线难以离开。


看着英姿飒爽的这位异国美人,司徒晓不禁“啧啧”地赞叹着,虽然从哈塞尔就能看出,他的妹妹也绝对应是位美人儿,但见到本人之后,司徒晓还是不禁感叹,皇室家的孩子,果然基因好啊,至少从外貌上来说,都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忽然,司徒晓的视线越过了娜美吉拉,微微张大了眼睛,看着人群中一张小巧的侧脸,那一瞬间,她的心跳仿佛漏了半拍。


“晴好……”


司徒晓喃喃着,刚要往人群中走去,娜美吉拉已经来到了自己跟前,颀长的身形挡住了视线。


“你就是帮助亚当斯守城的女人?”


娜美吉拉的声音略带挑衅,毕竟美女之间相见,总是免不了会有战火的。


司徒晓此刻的心思却不在这里,然而再望去的时候,人群中已经不见了那张小巧的面容,环顾了许久,竟也再未看到相似的面孔。


“啊……是。见过娜美吉拉公主。”


司徒晓应着声,脸上却是透出了明显的失望,眼睛依然不死心地在人群里搜寻着,不肯相信只是自己一时的眼花。


“很好,我愿意和你们谈谈,哈那玛伊——姑娘。”


娜美吉拉扬起了下巴,似笑非笑地说着,轻蔑地看了一眼周遭的百姓。这种小小的把戏,恐怕也就这些百姓会买账了!


一众人到了俾留山的府邸,刚进入大厅就看到一个身着一袭白衣,戴着斗笠的陌生人坐在堂上,陌生人周围站着4个长相清丽的女子。


“大胆!何人竟然敢闯将军府!”


由于公主前来,府中的大半人都出去迎驾了,此时归来,竟见府中蓦然出现了一行陌生人,侍卫们这才急忙从欢庆胜利的半醉中抽出了武器围了上来,大声质问着。


“退下吧,方才客人到来之际不见你们出现,此刻还作这般架势,岂不是让人笑话。”


俾留山淡淡地说着,走上前一步,认真打量着来人,揣摩着神秘来人的意图,究竟是敌是友。


“公子,你怎么亲自来了!”


看到无欢公子突然出现,司徒晓显然感到很意外,按照原本的计划,明月公子负责在大齐活动,而自己则负责前来协助娜美吉拉对抗哈塞尔,无欢公子则负责坐镇幕后,并游说周边的小国共同联合,抗击大齐。


“原来这位公子是……哈那玛伊姑娘的朋友……”


叫出“哈那玛伊”这个名字的时候,俾留山依旧有些不自在,但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司徒晓。


“你们都退下片刻吧,我想远道而来的客人,大约是有事情要与我谈的。”


娜美吉拉有些不悦地看了一眼俾留山,随即转头直直地盯着戴着斗笠的无欢公子说道。


众人一愣,俾留山挥了挥手,众人这才退下。


“将军,还有你。”


看着俾留山没有离开的意思,娜美吉拉干脆直接点名了。俾留山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在公主眼里,自己竟也属于“闲杂人等”了,呆呆地看了娜美吉拉片刻后,应了一声,有些迟疑地迈着步子离开了。


“将军就算留在此也无妨。”


看着俾留山离去的背影,司徒晓突然冒出了这一句。


“不是所有事情,都应该让属下知晓的。”


娜美吉拉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司徒晓。


“公主平安,无欢也就安心了。”


不等司徒晓有所回应,无欢公子已经起身,恭谨地对司徒晓说道,显然是要让娜美吉拉知道,司徒晓并非所谓的“属下”。


“公主?却不知是哪国的公主?”


娜美吉拉皱了皱眉头,怀疑地看向司徒晓。


“兰舍王朝。”


无欢公子淡淡地吐出了4个字。


“兰舍?兰舍不是已经……”


“兰舍将会在这大地上再次拔地而起。”


“原来你们……呵……说吧,你们有什么条件?”


“据无欢所知,公主与哈塞尔王子之间似乎有什么误会,才会导致哈塞尔王子一怒之下背弃了亚当斯帝国……自然,若是兰舍与贵国为盟友,定然不会眼看着有人对贵国不利而袖手旁观……”


“这就是你们的条件?要亚当斯承认你们?和你们结盟对抗大齐?哈哈哈……兰舍不过是一个覆灭的王朝,凭什么要亚当斯和你们结盟?”


“当然……只是凭借着胜利女神站在我们这一边……同时也凭借着横跨整个江湖的无欢门和明月楼。”


无欢公子走到了司徒晓身旁,一字一句地说着,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却是透出满满的自信。


无欢门,明月楼,虽身在江湖,却与政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娜美吉拉怎会不明白呢?有时,政治便也是一场江湖。况且,她也知道哈塞尔在亚当斯的威望,此刻的亚当斯人需要一个信仰去对抗哈塞尔,需要一个坚定不移的信仰,去相信他们站在正义的一边。虽然不愿意承认眼前这个外族的姑娘有资格成为亚当斯的信仰,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有这样的能力,一瞬间而已,她便已经征服了这群愚蠢的兵卒!


“亚当斯与兰舍,愿世代交好。”


娜美吉拉把手放在胸前,郑重地对着司徒晓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