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江山望(3)

作者:李海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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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古代·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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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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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958字

司徒晓依旧是笑意盈盈,却没有回答哈塞尔的问题。她是哪里的人?她只是司徒晓而已,不想是任何一个地方的人。


二人对望了许久,哈塞尔轻叹了口气,随即转头看着无欢公子道:“娜美吉拉与我素来不和,有她在,我就永远无法登上亚当斯的王位。”


“所以王子便假借和亲之名,将娜美吉拉公主除去,再让手下的死士冒充公主进行和亲,到时候再找个借口除去公主,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无欢门的头上,是吗?”


听到无欢公子如此说,司徒晓大吃一惊,她只知无欢门意图和哈塞尔王子联合对付大齐,故而需要避开大齐侍卫的耳目来谈这笔交易,却未曾想到,哈塞尔竟打了如此算盘,虽然一向听说哈塞尔与娜美吉拉兄妹俩不睦,但无论如何,司徒晓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玩世不恭的家伙会真的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


“你想如何?”


“将王子的想法变成真的。”


“你的意思是……”


“无欢门下一名死士将会以娜美吉拉公主的身份出现在册封大典,无欢门将在册封王妃大典上刺杀昏君和零陵郡王,王子回亚当斯以后大可禀明亚当斯王,此乃乱党所为。”


“呵……出了这等事情,你认为本王子还能毫无干系吗!”


“自然,出了这等事情,王子是难逃责难的,但若是被亚当斯王知晓王子亲自将自己的妹妹推下山崖,那又将会如何呢?”


哈塞尔沉下脸来,过了许久,才重重地道:“3日后,子时,将人送来。”


侍卫们策马奔驰而到之际,山坳里只剩下面无表情站立着的哈塞尔王子和一副楚楚可怜样子的司徒晓了。


“耀华姑娘……保重。”


哈塞尔突然回头看着司徒晓说道,这大概是司徒晓第一次见到他认真的样子,那个时候,她还不明白,他为何对自己说这句话。


3


“绿娆,将要嫁去王府的人,究竟是谁?”


虽然知道得不到答案,但司徒晓还是问了出来。


果然,绿娆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姑娘不认识。”


将要冒充娜美吉拉嫁过去成为王妃的人,无论刺杀任务成功与否,都注定了是无法活着离开的。司徒晓百无聊赖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听着窗外热闹一片的锣鼓声,心中却是有些不安。


迎亲的队伍经过了潇湘馆,就如同进城的那日一般,哈塞尔依旧是骑着高头大马在队伍最前方,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司徒晓从窗户伸出头去,哈塞尔似乎感应到了一般,忽然勒马停住,转身抬起了头,看了一眼窗口的司徒晓,随即颇有深意地笑了笑,这才策马离去。


司徒晓微微皱眉,眼睛一直未曾离开轿辇,又是一个即将香消玉殒,却连名字也不会留下的女人。


迎亲的队伍已经越走越远,司徒晓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当年司徒冰凝的轿辇进入王府,是不是也如此热闹非凡?是不是也如此热闹喜庆……如果没有那么多的纠葛,只是像寻常人家那般,是不是就能举案齐眉、携手白头呢?如果……如果那个孩子能够活下来的话,现在,已经会叫妈妈了吧……


司徒晓眼眶一红,悄悄别过了头,将眼角的泪拭去。怎么自己却似乎越发多愁善感了似的,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啊!


街上一直没有任何异动,平静得让人有些不安。算算时间,册封大典应该已经差不多完结了才对,可是却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司徒晓在房中走动了许多来回,心中越发感觉到不安,压抑得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一般。


“糟了,绿娆,快走。”


司徒晓突然站定了,急急地说道,不管刺杀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必定应该有所异动才对,此时的风平浪静反而蕴藏着更大的危险。


然而,未等到司徒晓和绿娆动身,街上已经开始吵嚷开了,一队侍卫全副武装地包围了潇湘馆。


“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恐怕事情有变。我们分头行事,能走一个算一个,哈塞尔只见过你我二人,潇湘馆内其他人无妨,通知他们,无论如何,只要什么都称不知道,定不会被为难。出去以后立刻联系公子!”


“是。”


绿娆应了声,匆匆离开了。


司徒晓怔怔地站了片刻,突然想起了晴好,那个无论遭遇什么危机都非要跟在自己身边的傻姑娘,却不知她现在如何,她也算是自己来到这个朝代所认识的第一个人啊。


来不及再多作感伤了,司徒晓把华丽的罗裙脱下,迅速套上了件轻便的,刚出门却碰上了一队拿着大刀冲上楼的侍卫,突然旁门伸出一只手,把司徒晓拽进了房间去。


“明月公子……”


“跟我走。”


明月公子一把拽着司徒晓,两人一同倒在了床上,明月随手启动了床边上的一处机关,床板“倏”地打开了,两人掉落了下去,床板再次合上,仿佛没有任何异动一般。床下竟不知何时挖出了一条密道,司徒晓被明月抱着,一路滑落了下去,稳稳地落到了一处地道。沉稳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地回荡在司徒晓耳边,一时之间,竟有一种熟悉的安全感,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那般。悬崖上的恩断义绝,胎死腹中的孩儿,一切又都浮现在了心头,司徒晓顿时一阵痛楚,厌恶地推开了明月。


“这边走。”


明月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回过神来,引着司徒晓离开。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


“哈塞尔和零陵郡王勾结在了一起,你们此前得到的消息是假的,无欢门的探子已经被哈塞尔抓了。”


“你的意思是……从一开始就是骗局?”


“是。消息都是假的,我想通知你,却已经来不及了。公主娜美吉拉根本没有准备来和亲,现在亚当斯大部分的势力已经归于娜美吉拉麾下,哈塞尔此次前来大齐,是来避难的,并意图借助大齐之力铲除娜美吉拉的势力。所谓和亲,以及在天水崖把亲妹妹推下山崖,一切不过都是他故意为之的表象罢了,目的就是为了引出近来日渐浮出水面的无欢门,并与零陵郡王一同将无欢门一网打尽……”


“……呵……那个白痴王子,居然骗了我……”


“哈塞尔……绝对不简单。”


“嗯……”


司徒晓应着,眉头紧紧纠结在一起,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世界上,究竟有谁是真正值得信任的呢……那个确实对司徒冰凝抱以真心的“爹爹”已经不在了,那个一直陪伴着自己的晴好却生死未卜,那个曾与自己有月下之盟的丈夫却……


刚出了地道,远处已经追来了一队侍卫,只见一支箭朝着明月“嗖”地射了过来,司徒晓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扑了上去,背后一阵痛楚,几欲昏厥。


“耀华姑娘!”


明月急忙抱住了司徒晓,低低地咒骂了句什么,翻身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马上,扬鞭策马。


明月公子的马疾步如飞,几经周折,甩掉了跟在身后的重重追兵,进入了一处隐秘的府邸。


府邸的院落里,一个穿着华丽的青年正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晒着太阳剃着牙,看那少年的容貌,虽已比从前成熟了许多,但还是能看出,他便是“毒公子”百里琯。百里琯见明月公子带着一名女子骑马冲了进来,懒懒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有些狼狈的二人,却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慢悠悠地说道:“公子,您这是把哪家的姑娘给拐来了。”


“不是说这些玩笑话的时候,她受了重伤,一定要治好。她可是我们计划中的关键人物。”


明月冷冷地说着,脸上像是笼了一层寒霜,完全不复方才温文尔雅的模样。


百里琯撇撇嘴,站起身来,走了过去,接过了司徒晓,看到司徒晓的那一瞬间,百里琯愣了愣,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然而很快又否定了,他自信能够过目不忘,而眼前这张漂亮的脸庞,绝对是自己从未看过的。


“孩……孩子……救……我……无琦……赵……无琦……赵……无……琦……不要……孩子……你说过的……我是你……的妻……”


陷入昏迷的司徒晓突然梦呓一般断断续续,不清不楚地说着什么,听到“赵无琦”3个字的时候,明月公子和百里琯都愣住了,相互对望了一眼。司徒晓依然神志不清地断断续续叫着什么,脸上满是痛苦的样子,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糟了,箭上有毒!她现在身上很烫,必须要尽快查出是什么毒,否则性命堪忧!”


百里琯突然凝眉说着,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庞,心下莫名生出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她……”


明月公子开口想问什么,却始终没有问出来,最后淡淡地说了句:“快去救治她。”


雅致的厢房内,明月公子将身边的佩剑放在桌上,怔怔地站在一面铜镜面前,看着镜中戴着白玉面具的自己。明月公子伸出手来,轻轻从脸上拿下了面具,铜镜中映出了他的脸,左边脸颊上遍布着丑陋的伤痕,左眼也只剩下一个骇人的窟窿。然而右边脸却竟和零陵郡王赵无琦长得一模一样!


看着镜中这张脸,明月公子一拳打烂了铜镜,目光中满是仇恨,恨恨地说着:“我一定会报仇……把我失去的东西都夺回来!”


“公子……”


百里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明月戴上面具,遮住了汹涌的情绪,波澜不惊的玉面上,仿佛没有任何感情一般。


“什么事?”


“那位姑娘……”


“耀华姑娘。她的伤势如何?”


“她的伤不碍事,我已经让她服食了玉露丸,也已经找到了解毒的方法,不是什么厉害的毒,只是……”


“只是什么?”


“她的肩上有一道刀伤……位置……和她一模一样……”


“那又如何?”


“她昏迷中一直在叫着一个名字……赵无琦……”


“那又如何?”


“她的脸……她曾‘换’过脸。”


“你说的换脸是……”


“我曾听师傅说过,江湖上有一位神医精通换脸之术,能让毁容之人拥有一张全新的容颜,且丝毫看不出破绽。我细细查看过她的脸,虽然并不清晰,但依然还是找到了一些痕迹……她很有可能换过脸。也就是说,她……”


“什么都不要说。不管她是或不是,关于我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提!”


明月公子一拂袖,转身背对着百里琯,不再言语,百里琯沉默了片刻,转身离开了,百里琯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是他做了决定的事情,就没有人可以改变。


“你还活着……还活着……我的……妻……可现在的我,你却甚至都已经无法认出了……现在的你,那么憎恨赵无琦……”


明月公子紧紧地攥着拳头,胸口涌动着无言的痛楚。


司徒晓昏迷了整整3日,高烧不断,百里琯一直照顾左右,而明月从未踏入司徒晓房中,却一直静立于司徒晓门前,整整3日,不眠不休。


躺在床上的司徒晓慢慢张开了眼睛,看到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恍然有一种穿越了时光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自己曾经想逃离的王府之中,司徒晓用力闭了闭眼睛,再次张开,眼前的人确实是百里琯没有错,虽然他似乎长高了,也长得结实了……


难道真的穿越回王府了?


司徒晓这么想着,心中一震,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顿时涌上一阵失望,这个地方好陌生,并非王府,可是,为何百里琯又在此地,若是他在,那晴好……


思及此,司徒晓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用力杵着坐了起来道:“小琯,你是小琯吗?真的是小琯吗?”


百里琯听到司徒晓的声音,急忙迎了上来。


“你怎么起来了?伤口会裂开的!你果然是仙女姐姐,竟然真的是你!”


百里琯这么一说,司徒晓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司徒冰凝的容貌了。


“你还记得我啊……小琯,晴好呢?晴好也在这里吗?”


“……对不起,仙女姐姐……我有负你的所托……”


“你的意思是……”


“晴好姐姐……不见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日我带着晴好姐姐离开,结果在半路上……我被人从后面打晕了,醒来的时候,晴好姐姐已经不见了……对不起……仙女姐姐,对不起……此后我也一直苦苦寻找晴好姐姐的下落,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晴好……”


听到这件事情,司徒晓顿时心中一阵无助,想不到,即使找到了百里琯,晴好却依然是生死未卜。世界这么大,那个笨笨的小丫头该去何处容身啊!


门外突然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远。


“门外是……”


“想必是公子听到仙女姐姐你醒了,离去了吧。”


“明月公子?这次,真要谢他相助了,否则,我现在大概已经待在大牢里任人宰割了。”


对于百里琯的出现,司徒晓是十分意外的,但百里琯是江湖上有名的“毒公子”,而明月楼麾下又是有着众多奇人异士的神秘势力,故而能够将“毒公子”收为己用,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关于王爷的事……”


“小琯,我有些乏了。”


“是,那我就不多说了,仙女姐姐,你好好休息吧……”


看着百里琯退了出去,司徒晓这才躺下,愣神了半晌。原来,自己依然还是无法坦然地谈起他、想起他、面对他啊……


休息了数日,司徒晓的身子才日渐恢复,原本上一次坠落山崖就受了重伤,身子才调理好,现在又如此,自然是恢复得极慢。身子养得差不多之后,司徒晓才开始出房门走动。此处是一所郊外的大宅子,地方有些偏僻,但风景却是极好的。


“这明月楼,却怎么没有楼?”


在这宅子里转悠了许久之后,司徒晓满是疑惑地询问着这几日一直照看自己的百里琯。


“这个嘛……姐姐你误会了,这里并非明月楼的所在,自然,这里也算是明月楼的一个重要聚头点。所谓明月楼,并非真有这么一座楼,只是明月公子为见证和某人的誓言而取的名称罢了。”


“和某人的誓言?”


“是呀,月下之盟。”


百里琯一字一顿地说着,不时看着司徒晓的反应。


司徒晓一怔,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苦笑着道:“月有阴晴圆缺,实在是太过于多变。难得公子还愿意遵循所谓的‘誓言’,还愿将来不要变成空口言啊!”


就像——某人那样。


原本该是个晴晴的好天,到了傍晚时分,云彩却多了起来,夜里,厚重的黑云更是时常从月亮身旁而过,或将其遮了个严实。乌云蔽月,和自己的处境多么的相像啊。


想着这些,司徒晓不知不觉出了房门,走到了府邸之中的一处荷塘处。荷塘中心有一座湖心亭,乍一看上去,倒是和零陵郡王府里头的湖心亭有些相似。


细细看去,亭中似乎有一个男子正在对月独饮。司徒晓走了过去,这才看清楚,坐在此处的人,便是戴着一副白玉面具的明月公子。


“公子好雅兴,在此饮酒赏月。”


司徒晓款款地走了过去,微笑的样子煞是甜美。


“耀华姑娘,请坐。”


明月公子招呼着,司徒晓也不客气,坐到了亭中的石凳上,兀自端了杯酒灌到嘴里,滚烫的热流滑过喉咙。


“耀华姑娘,你的身子……”


“不碍事,小琯医术高明,早已经没事了,只是我自个儿身体弱,养了许久才得四处走动。”


“耀华姑娘还是注意些的好,酒这种东西,甚是伤身。”


“既然小琯是公子你的人,想必公子已经从小琯处得知我的身份了。酒虽伤身,清醒的时候却是伤神,若是能有机会一醉方休,将前尘往事统统抛却,倒能让耀华更快地好起来!”


司徒晓苦笑着,拎起了桌上的一个酒壶,将醇香的液体倒入口中。


月光从云层里隐隐透出淡淡的银辉,清冷幽怨。司徒晓举着杯笑着,眼泪却一滴滴划过脸庞,人生如梦,她真的仿似是做了一场梦,一场长得醒不了、丢不开的梦,痛饮狂歌,人生几何……


湖心亭里散落满地的酒壶,司徒晓早已酩酊大醉,趴在石桌上不省人事,明月公子依然优雅地执着杯,在清冷的月色下悠然晃动着杯中的液体,许久才轻轻地啜了一口。


“冰凝……我的妻……请原谅我现在,还不能在你身边……终有一日,我一定会实践明月之盟……一定会……”


明月公子的手指轻轻划过司徒晓的脸颊,白玉的面具却遮挡住了所有的感情。


“公子今日多饮了几杯,却是难得。”


百里琯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来到了湖心亭中,看着满地的空酒壶说着。


“难道你看不出多饮了的人并非是我。”


“小琯看得真切。只是,若小琯未曾记错,自从小琯将王爷救出的那日开始,王爷饮酒定不会过3杯,今日却似乎喝了近十杯酒。”


“心中有恨,却也需日夜提防,自然不能为了排解而让神志有半分不清。今夜……难得有些平静。”


“因为王妃还活着,所以,王爷的心终于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