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盛海源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35
|本章字节:6136字
这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人笑眯眯地走过来问道:“耀祖,来客了?”杨耀祖连忙介绍说:“这是我师傅房头大哥杨耀明,人称‘杨要命’,碰到他铳口野味没有一个逃得脱的。”接着向大哥介绍说:“这是我铁山做工的兄弟张青岩,一身的水上好功夫。”张青岩赶忙说:“大哥好!”杨耀明说:“小兄弟好!莫听耀祖瞎吹我。我只带他打了几次猎,冇想到他天生是个好枪手,我叻叫他神枪!”杨耀祖忙说:“大哥师傅,莫挖徒弟的神了。”杨耀明说:“你越神,大哥就越高兴。你们两个款(聊聊)吧,我到那头看看。”
杨耀祖对张青岩说:“我们打的猎物一起分,从不扯皮,噫,你怎么想倒到我这里来了?”张青岩说:“金龙哥叫我来看看,我刚从大牛哥那里过来。我还要去看丁大哥和我哥。”杨耀祖说:“那个丁振家啊,就住在十多里路远的丁家宕。我到那里打铳,经常碰到他。”青岩晓问道:“他还好吗?”杨耀祖叹口气说:“谈不上好不好。认得他的人都说他想老婆想疯了,一天到晚要喝酒,五两银子喝光了!”张青岩急了说:“丁家宕在哪里?”杨耀祖更急,说道:“不行,你快到我家门口了,又有野鸡汤喝,今天不让你走。”张青岩解释说:“我要是把你和大牛哥的事给金龙哥一说,他肯定高兴得不得了。我要不把丁大哥的事情搞清楚,到了你家也是吃不香、睡不着的!”杨耀祖想了想说:“这样吧,你一个人路不熟,我陪你去。”张青岩说:“你还是把野鸡送回去吧!”杨耀祖一笑说:“我的傻兄弟,我要是回到家就差不多到丁大哥的家了。今天打到了野鸡,正好给他带一只。”然后喊道:“大哥,挑只最肥的给我吧,我和青岩要到丁家宕去。”杨耀明应道:“是看丁振家吧?好,挑只最肥最大的。”
杨耀祖用铳杆高高地挑起野鸡,野鸡长长的华丽羽毛在夕阳下闪耀着光彩。张青岩羡慕极了,他想,当日那个用石头敲出了隐藏的靲前煌的杨耀祖,如今成了神枪手,好神气啊。这人,一变一个样!张青岩问道:“耀祖,记得我们约定的那一天不?”杨耀祖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十月一十八,在换绦桥!”张青岩说:“对!,金龙哥说,我们的口号是:‘十月一十八,齐心杀清鞑’!”张青岩说:“嗯,好记,‘十月一十八,齐心杀清鞑’!”张青岩问道:“还有没有其他兄弟要来?”杨耀祖老老实实地说:“我还冇对他们讲。”两个人走走说说,晚霞快要落山时来到了丁家宕。
那是一个简陋、低矮的连二土屋,门半掩着。杨耀祖放下枪,轻轻推开柴门,门“嘎吱”了一声声。见没动静,杨耀祖提高声音喊道:“有人么?有人么?”好一会儿,一个苍老的、微弱的颤声问道:“谁呀?”张青岩问道:“那个伯,这是振家大哥的家么?”那声音回答说:“是啊,你叻进来!”两个人推开柴门,靠右手是一个掉了土的土灶,长年累月的烟熏火燎,黑黑的,使屋显得更加黑暗了。声音是从土灶对面的房间里传出来的,一股难闻的气味扑过来,分不清是霉气还是尿骚气。两个人硬着头皮往屋里走。破烂不堪的床上,一个老人盖着破棉絮,朦朦的晚霞透过窄窄的窗户,映在老人花白的头发上。
老人似乎难得见到人,有人进来就格外兴奋,叹道:“老了,不能动了,这一辈子投错了胎,遭孽啊!”说罢,落下两滴老泪。说得两人心里酸酸的,张青岩安慰说:“伯,莫急,病会慢慢好的!”老人叹口气说:“你这后生不用宽我的心了,郎中说我这是风湿,好不了了,只能躺在床上等死。”杨耀祖问道:“伯,振家哥呢?”老人用手指了指说:“在前面屋里,又喝醉了,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想老婆想得发齁。自家不撒扒尿照照,这样的穷人家,哪个看得上?”怪不得屋里这么暗,原来这是后门。听老人对儿子的埋怨,两人也不知怎么安慰,就说:“伯,你好好歇着,我们找振家哥有点事。”老人还想再说几句,这时不免有些失望,叹声气说:“我歇够了也不想歇了,可就是起不来。你们去忙吧,多谢来看我!”如此病重的老人,依然那样客气,两个人心里很不好受,掉转头朝丁振家的房里走去。
快到房门口的时候,听到呼啦啦的鼾声,越往里面走,鼾声越来越大。他们俩个都清楚,这就是丁振家的鼾声。房子虽然比老人住得好点,但仍然非常简陋。床上四仰八叉地睡着个汉子,什么也不盖,光着个胸脯在那里打呼噜。杨耀祖边喊边推着丁振家说:“丁大哥,金龙哥叫青岩来看你。”丁振家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咕噜着说:“一边去玩,莫吵老子睏醒!”杨耀祖说:“我们给你送野鸡来了,野鸡汤你喝不喝?”这下还真管用,丁振家坐了起来,揉着醉眼说:“哪里哪里?”看着杨耀祖手里二尺多长的野鸡,丁振家有点不自在地说:“是你们两个?留下来吃饭,我去喊老三回来做。”说罢,几步跨出门口叫道:“三癞子,三癞子哦——”,那喊声又亮又长。见没有回应,丁振家发起火来,吼道:“鬼戳的,死哪里去了?”
黄金龙默算了一下,从黄兴淑到刘仁八差不多有八九十里,于是天不亮就动身了。走到胡山下,他放弃了程道士的大路。若那样走,前面就到了长乐山脉北麓的盛洪卿、东方铺的官道,路虽然好走,但是弓背路,弯十多里划不来。他要取道长乐山脉南麓的刘继堡,走秀山,插罗桥,绕大冶县城,穿马叫,越天台山,直奔刘仁八。
太阳出来个把多时辰了,埋头走在田间小路上的黄金龙突然听到一声惊喜的喊叫:“同年,同年!”黄金龙以为是喊别人,仍然自顾自地赶路。那人又叫道:“金龙同庚!”黄金龙猛地一怔,抬头望去,一个穿着青布长袍的人正对自己笑。黄金龙喜笑颜开,啊,原来是天初晚的同窗长乐山下黄显龙村的黄孝斌。黄金龙拉着他的手说:“孝斌,是你啊?你的书读得好,文章写得好,功成名就了吧?”黄孝斌也笑着说:“再怎么好,也赶不上你啊,柯先生常夸你文武全才。”黄金龙取笑道“文武全才被你一个人全占了,哪个都抢不去!”黄孝斌知道这是黄金龙拿他的名字开玩笑,于是拉着他的手说:“走,到我家去,你庚弟媳给你下面过早!”黄金龙推辞说:“不麻烦,我过早了。”黄孝斌说:“你撒谎也不会啊,我都听到你肚子咕咕叫了!”不由分说,挽起黄金龙的手腕,朝自己家里走去,边走边问:“一大早急匆匆地到那里去?”黄金龙回答说:“到刘仁八有事。”黄孝斌急着说:“到刘仁八还有好几十里,不吃饭怎么走得到?”
到黄孝斌家见过同年弟媳,黄孝斌吩咐妻子说:“这是我的同窗庚兄,他要到几十里路的地方去。你赶快下点面,打两个鸡婆蛋,再粏点粑皮子让他带上。”黄金龙知道黄孝斌的为人,不便阻拦。看见正堂里黄孝斌父亲的灵位,问道:“令尊何时驾鹤西去?”黄孝斌黯然说:“去年底,庸医治死的。”听到这里,黄金龙不好细问。黄孝斌接着说:“家严仙逝,慈母尚在,体弱多病。百事孝为先,我也不便外出求功名了。如今我走了柯先生的路。”黄金龙说:“难为你了。”黄孝斌沉吟道:“守孝三年,以后的路再说。不过这三年,我将尽职尽守,绝不误人子弟!”黄金龙说:“天地君亲师,弟子们会记得你的。”
吃饱了,黄金龙告别同年及弟媳,继续向东南方走去。黄金龙绕过大冶县城,是因为想到以后再约刘会林、叶功成一起查看,这时候不如抄近路,先找到刘会林。太阳正当顶时,黄金龙落脚在马叫路边的小茶亭。他要了一壶热茶,就着庚弟媳粏的粑皮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歇了一会儿腿脚,又喂饱了肚子,黄金龙把包袱一背,剑束在腰上,便打听去刘仁八的道路。老板说:“这里离刘仁八还有三四十里路,你沿门前的大路一直往前走,走到栖儒桥再打听。”黄金龙谢过老板,戴上草帽,大步上路了,他想在天黑之前赶到刘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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