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先生请不要争了，我们马书记历来如此。请吧！我们很高兴遇到赵先生。”

客随主便吧，赵先生拗不过主人，便也不争了，内心敬佩这位官员的清廉。几杯酒下肚，彼此都有亲和感。马常育装在心中的话终于出口了：“赵先生，你说过，贵公司董事长嘱意要在辽泉搞个项目，我可不可以问这是为什么？”

“报恩哪！辽泉是董事长的家乡，家父曾在军界服务，多次讲他欠家乡父老乡亲的情义，说没这份情义他早死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报答。父债子还！我们现在过到大陆这边，一定要替他老人家实现这个心愿，哪怕生意一般般也在所不惜，尽量为家乡做点好事！”

“可贵的故乡情结！我代表辽泉人感谢你们两代人可敬的乡情！感谢可敬的董事长先生！来，我们为董事长健康干杯！”

“谢谢！昨天，我看了你们的推介材料，赶到香港和董事长通个长话，能和辽泉取得联系，他非常高兴，说那你还犹豫什么？立刻定下来。他还让我托你帮助打听一下马相礼先生还在不在？从电话里听到他和家母都很激动。”

马常育惊讶了：“打听马相礼？哎呀，董事长莫不就是赵运升将军吧？”

“对！正是家父。”

“天哪，太好了！马相礼是我父亲，他还健在。我母亲也健在。这么说你是李如声表弟？”

“哈哈！原来我们是亲戚，真是太好了！对了，马育燕现在好吗？”

三十多年了，开口就问她，可见中学时确实有段情！也许是少年朦胧情窦，也许是神圣初恋。反正时代使他们的相悦无果，一个在海那边，一个在海这边，只能抹去那段记忆，各自从新生活，但人总是不思量自难忘，常理常情。

当然，这些事和情，常育不知道，他告诉赵先生：“马育燕是我妹妹，挺好的！就是忙，在北京协和医院当副院长。”

“替我问候她！哎呀，一晃几十年，我们是中学同学呀！就说李如声同学问她好！”

“好好！一定一定！”

晚上，常育回到宾馆就给北京妹妹打电话：“小燕，我是哥哥，你好吗？”

“好。你在哪儿打电话？声音这么清楚。”

“我还在广卅，爸妈好吗？画展怎么样？”

“都挺好！画展反响很大，中国美协还专门召开一个研讨会，许多大家名人到会发言，妈这几天一直在兴奋中，让她跟你说吧。”

“不，不！我还有话跟你说，小妹啊，今天我和台商签一份意向书，这位台商让我代他向你问候，他说是你中学同学，他让我告诉你说李如声同学问你好！”

“谁？谁呀？”

“李如声。不记得了，是吧？年岁跟你差不多，长方脸，很有风度，想起来了吗？小燕！小燕！”马常育叫了两声，电话里没有反应，没有声音。

马育燕刹那间惊在那里，甚至有些失态，脑海里迅速闪回闪回，找到尘封中曾有的那段美好记忆，马家的小燕和李家的如声两人一起上学，一起长大，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花季年华，情窦初开，彼此心仪，却要分离。她是个乖女孩，知道自己还小，应该集中精力学习，便逐渐把感情从他转学的南方收回来，埋藏在心底，时有所想，淡淡的思绪。四十多年突然有他消息，这心情真是好复杂！但惊喜成分居多，好像在把玩自已一段人生经历！回味当年，还是甜蜜的插曲。

过了一会儿，她反应过来：“啊啊！你要能再见他也替我问他好，欢迎他到北京来家做客。”

“小燕，你应该注意休息，不要那么累。你休段假回家乡看看，现在和前些年可大不一样了。对了，过些天他们要到辽泉考察项目，你回去正好可以见到你的老同学。好了，我要和妈说几句。”

育燕把电话递给母亲：“妈，我哥要跟你说话。”

“妈，大画家，好想你呀！恭喜你画展成功！听说你好高兴！”

秀月说：“你说什么？哎呀，这厅里电视太吵，听不清，你等等，我回房间去接。”

这么清晰还说听不清！女儿等着妈进房间接了电话，便把厅电话挂断。

秀月愿意和儿子聊天，在房间不影响别人，她接电话：“常育，大画家也想你。”又轻声问，“你刚才和你妹说什么了，让她喜笑颜开的？”

“是吗？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是个好消息！你们所牵挂的赵运升将军和表姑都健在，他们也很惦念你们，惦念家乡，要到家乡投资，今天我和他们的儿子如声签了意向。”

“是吗？真是太好了！相礼，有李嘉心和表姐他们消息！”秀月推开房门，对正在饭厅与女婿下棋的相礼大声说。

“是吗？常育电话？”

“对！他们专门打听咱们的消息，要给家乡投资，刚跟常育签了意向书。”

相礼走过来接过电话问：“常育，你看他们身体有我和你妈好吗？”

“不是，我没见着他们，他们还在台湾没过来，所以我和他儿子，是总经理签的意向。”

“啊，真遗憾！他们年岁太大喽，行动不便哪！八成这辈子见不到了，我们都老了。”相礼把电话交给秀月，边说边回到桌前继续下棋。

秀月接过电话，边说边退回房间：“有他们确切消息也不错呀！”她关上门。

饭厅里翁婿在下棋，女婿丁宁是位副部长，难得清闲，今天能休息便陪岳父下棋，可见也是有素养的孝廉之人，他边走棋边说：“是什么人，让您和妈这么激动？”

“我的表姐、表姐夫，在台湾一晃四十多年没消息了。”

“啊，我知道了，是如茵姐姐的父母吧？听她说过。哎呀，他父母回大陆可就难了！”

“是啊，年岁太大了，可能动不了。”

“年岁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台湾当局目前不允许高级官员、将领到大陆来，如茵姐姐说他父亲是国民党军长，那即或退了役也来不了的。”

“唉，有多少人家隔海相望啊！”

“最近有传说，说蒋经国有松动，先让十几万荣民回大陆省亲！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放行？”

“我们这代人是见不到那天了！”

丁宁笑着说：“爸，育燕不是给你们检查身体了吗，说你心肺功能、心脑血管、血液循环系统、消化系统所有器官都和五十多岁人一样，您别客气了！您五十多那咱们就是同代人了。妈的身体也很棒，你们好光景还在后头哪！”

“哈哈哈！我真想那样呢！”

房间里秀月还在和儿子聊天：“你告诉如声转告他爸妈说我们都很好，很想念他们，盼他们回来聚聚。”

“他儿子李如声是燕子同学，我刚才告诉小燕就是代李如声向她问好。”

“啊，难怪呢！”

“什么难怪呢？”

“啊，没什么，我是说一晃小燕都五十多岁了，还记得中学同学。”

“我爸怎么样？这次你们应该在北京多玩几个地方。”

“对！过去没机会，这次去了故宫、毛主席纪念堂、颐和园，你爸身体真好，爬山可利索了，和他多年练气功有关。”

“妈，我这边结束后，我去北京，接你们一块儿回去。”

“不用你来接，我们自己可以的。”

“那不行，我必须亲自接才放心。这是小雪给我的口谕，不能有一点大意。你是想坐飞机还是火车？”

“不坐飞机，身体倒不是大问题，主要是坐飞机得绕到省城再坐火车，折腾人！辽泉又没机场。”

“好，咱坐火车，软席很舒服的。”

“不过你妹他们不让走，让过了冬天，说东北太冷！”

“那是她怕冷，北京住惯了。妈，你刚才说辽泉没有机场，提醒了我，真是的！搞旅游城市没机场哪行！这太重要了，回去我就张罗这件事。”

“你呀，真是块材料！脑子总往这儿转。”

“其实很简单，把东丰机场扩建一下，再修条高速公路，一个多小时车程就到辽泉了。让秀北舅舅帮我们跟民航疏通一下准成。”

“他退二线了。”

“那更方便了！我这次到北京去找他，其实妹夫也能使上劲儿。”

“你这小子！是不是早有这个想法，接我们只是当捎带？”

常育笑起来：“妈，别冤枉你儿子，你把我说神了，我以前没想到，你说辽泉没机场，我脑子才转到这儿，你说这想法好不好？”

“当然好了。那样的话，辽泉真就黄鼠狼坐飞机——神儿高了！”

“广交会”一结束，常育就飞到北京接爸妈回家，他知道他们听到赵运升夫妇要回家乡的消息一定会非常高兴，而且会立刻回家。相礼有些担心地说：“你感觉那如声态度很肯定吗，他父母能走出台湾吗？听说台湾限制高层来大陆。”

“我感觉比较肯定，赵总说他父母听到你们还健在的消息后说绝不放弃这个机会，一定设法回大陆。赵总说他们需要运作一下，应该能成功。”

秀月说：“运作吧！这两个人能量大，他们想干的事一定成！走，回家！我们做些准备迎接他们。”

“按妈的意见当然是坐火车，妹妹也来了，她说来时是嫂子送你们，回去我送你们，光哥跟你们我不放心，他又不是医生！”这是她的说法，可她还有个心思，想见见李如声，那个有点异样感情的老同学。

可能只有妈知道她的心思，如果如声不转学，他们就能好下去？也未必！现在她想见见也可以理解，于理于情都应该。

马常育很高兴，这次他的收获很大，乡镇企业和专业户的产品成了非常新颖的抢手货，接到好几笔大订单，签了一些购销合同，足以使全市经济上个新台阶，更让他高兴的是关系到经济转型的旅游大项目找到投资伙伴。还有个意外的收获就是机场的事也有了眉目，民航非常支持，并主动和部队系统联系，使他知道下一步该怎么操作。

回到辽泉他马不停蹄地到省里疏通、申请、做工作，最后完全按他的意愿由省牵头会同省军区给国务院和军委打报告，请求军民共建东丰军地两用机场，经费自筹，军地均摊。这样报告上边肯定批，经费由省财政和省军区解决，这事就算成了。马常育叹服自己运气太好了，这等大事若探囊取物耳！

办完这件大事，接下来的大事就是接待投资方董事长来考察，这个投资方和一般人可不一样，太特珠了，一他是本地人，乡情深厚；二他是抗日名将，是位英雄；三他和马家是生死之交的亲友。这样人物应该用什么规格接待，还是请示一下省里有关领导为好。他把这消息先告诉如茵，让她高兴高兴，顺便商量接待问题。

这李如茵组织观念很强，她知道自已当省民革副主席、政协常委，就是因为父亲是国民党将军这层关系，是为了统战工作。现在这位将军来了，我们该怎么做？她顾不得兴奋，立刻把这事报告民革和政协。

政协领导很重视，把李如茵和马常育都叫去商量，领导认为接待这位客人不只是辽泉市的事，也是省里的事，决定由省台办出面对口接待。过去，省台办还没接待过真从台湾过来的这么高层的军政人员，所以这次规格高、规模大，安排学生夹道欢迎，还有少先队献花。当然也没接待这么高龄的老人，所以还安排了医护人员和救护车以及轮椅，总之，要隆重、热烈、亲切、周到。

接机那天，机场上完全是迎接贵宾的规格，所不同的是位高龄贵宾，所以担架轮椅救护车和医护人员都上梯前待命。机舱门一打开，人们惊讶了！满头银发的两位老者在秘书和家人搀扶下，稳健地走下舷梯，风度翩翩，这哪像耄耋之年的老人！接受了献花之后，他们不顾旅途的疲惫，立刻笑着走向欢迎的行列，这是省台办主任以下长长的方方面面负责人和代表人物的握手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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