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惊变都城(2)

作者:薛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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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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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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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550字

其实相礼深知自己的过失,又惊动太大,承受各种恼怒责骂是有思想准备的。他第一次感受到岳父的严厉,老人说的是做丈夫做人的道理,字字千斤,鞭辟入里!但句句有情,不伤人。越是这样越使相礼感到自己人生随性浅薄,在这位饱学长者面前简直无地自容,脸一阵阵躁热,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他真希望秀月此刻能对他大发脾气,骂得他狼狈不堪,甚至打他两嘴巴才好。然而秀月的表现更让他愧悔,自己还没有真正了解这样的好妻子,太不懂得疼爱她了。能够这样内省的人,真是大丈夫!难怪秀月那么金贵他。


一个不懂内省的人,不懂疼爱妻子的人,那就完全是另一种逻辑:不就晚回来一会儿吗!怎么了?我发现你们怎么那么多事!他反怪别人多事,一点不知自已有错,无理能搅理,完全是流氓泼痞的混蛋逻辑,他们精神上很贫脊,不知人类是在内省中已经进入到高尚文明的境界,不在同理层次上沟通,关系是很脆弱的。


然而相礼是修身立命境界高尚的人,他是个知错能改的人,他非常珍惜和在意妻子细微的心理,不断内省自己的随性习惯,他是感情丰富的性情中人,在秀月的挚爱面前,此刻的愧疚最能证明他内省的真诚,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就给秀月跪下了,秀月怎么扶也扶不起来,两个人都跪在地上抱头痛哭,在亲人面前互相宣泄这感觉太舒服了,千言万语都在热泪中,万千情愫都在哭声里。


他们哭得很放纵,不避讳任何人。北房的老两口听到哭声,慕云着急地说:“咱们过去劝劝吧?”


“别去!让他们哭吧,哭能舒缓他们的心,不哭不能平静下来。”


“你今天说相礼的话太重了,把那孩子都说哭了,你还不罢休。”


“重了吗?咳!我还是挺喜欢这个女婿的,我想他不会生我气的。”


“不过我听了很舒服噢,你这个老东北很懂得疼女人哪!这是我的福分。好了,你说他们没事了,那你也平静平静休息吧,别把我这小伴儿折腾坏了,那样该轮到我哭了。”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两个人终于不哭了,他们坐到沙发上,秀月像搂着一个大孩子一样,心里又疼又爱,不停地抚弄他的脸和头发,突然亲吻他的脸和唇,继而拼命地捶打他,嗓里不断发出煞狠儿的哭腔。


相礼一把搂住妻子,拍着她的背说:“对不起啊,让你受惊了!爹说得对,是我太不懂得疼人了。我从医院出来心里很乱,但我从未想过自杀,这点你放心!我只是不想马上回家,我要一个人冷静冷静,就信步在大街上走,想了好多,你知道我最先想到什么?”


秀月想了一下,摇摇头。


“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摇头的这个人,这么多年她一直背着不孕的黑锅,她自己也认为自己有毛病,这种精神压力怎么得了!冤枉人家十来年。搞了半天原来毛病出在我身上,是我让你受的冤枉,我太对不起你了!我倒过来想,更能体会你的痛苦。所以我必须给你跪下,我太愧疚了。”


“你别这么想。快说说你复查的事,医生到底说什么毛病?”


“我也不明白我怎么会有这种病,多年的医药经历也没听说过。”相礼压低些声音说,“医生说我的精子太亢奋,运动速度太快,把卵击穿了破裂了,无法形成受精卵。”


秀月听后脑海中立刻想象出一种悲惨的画面,她闭上眼晴,泪水哗哗流,半天哽咽着说:“那么些我可怜的孩子,都没有了!”


相礼给她擦泪:“你别难过,我有信心能治好这病。医生找到原因,说我血液中有一项指标严重超标,把它控制正常了,其他也就正常了。他现在给我打一种针说能平抑这种因子,但副作用很大。其实,咱自己就有特效药,那八七金丹对你没效,因为你本来就没病,对我就有效了,所以我非常有信心。”


秀月突然坐起来:“对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严重超标了!你尝药,从小你就尝药,尤其是那个特效八七金丹这一族药,你尝的最多,它让你生育力超常旺盛,矫枉过正,反而成了毛病。你信不信?”


相礼听了一愣,思考起来,也许秀月说的有道理,因为尝药剂量太大,身体里接受大量的激活男性生育力的因子,当然失去了气血平衡。他兴奋起来:“秀儿,没准你这个想法找到了病根,要真是这样就好办了,你知道每味药都有它的克星,有阴就有阳,有火就有水,我可以专配这种药吃,不就行了吗!”


“得是和八七金丹相反作用的药,准保有用!肯定是这个原因,你就按这治吧!那针副作用大,别治好这病再出别的病,咱不打针!”


“少打问题不大,因为我身体里可能积存那种因子太多,需要这种西药冲击一下。在北京我坚持打针,回去就停了,开始吃我自己配的药。”


“也好。哎,妈看过你的病历。”


“没关系,明天我和爹说说病情、病因和治疗办法,让他们放心。”


“对了,表姐怎么样?我想去看看她。”


“她呀!老毛病一点没改,又虚荣又撒谎,见了你会惹气,还是不见算了。”


“那可不行,来北京一趟哪能不见她一面,没碰上倒也罢了。她怎么撒谎了怎么虚荣了?”


“今天太晚了,明天跟你说。咱们休息吧!”


秀月心情很好。相礼坚持打针,一个疗程后检查,指标降下很多,这让秀月看到希望,自己也有望做母亲了,这会儿她带弟弟出来玩就充满着母爱。前些天还没有这种感情,那时她看到别人的孩子,有一种说不出的自卑和距离感,对弟弟也是这样亲热不起来。现在可不一样了,带弟弟出来,心里好像多了一份疼爱、呵护、眷恋、责任、亲情,还有自豪感。姐弟俩有一步没一步地走向南长街口,小北自告奋勇给姐姐背诵《弟子规》,时而蹦出几句四川口音,秀月笑得肚子疼,帮他纠正过来,过不了几句又出四川味了,用川味他背得很流利,用国语就经常打奔儿,看来这《弟子规》是妈教他的。


这姐俩说笑着出了南长街口,看到大街上有很多大兵在闲逛,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他们嘻嘻哈哈、骂骂咧咧,满口东北话,显然这是奉军。秀月赶紧领着小北往回走。秀月一进院子就大声说:“爹,大街上来了好多奉军!”


“好多是多少?”爹从屋里出来继续问,“你怎么知道是奉军?”


满街筒子都是穿军装的,他们挺高兴的样子,耀武扬威的,买各种吃的,给钱挺大方。一听他们说话就知道了,全是东北人。


“肯定又出大事了,我说今天报纸怎么还没来呢,改版哪!等会报纸来了就知道了。”说着就往院外走。


“爹你别出去了,外面挺乱的。”


“没事,北京经常这样,我惯了。”


到中午时候,一切都清楚了,京城各报头版都是这类新闻,奉军长驱直入,大举入关。冯玉祥发动政变,免吴佩孚本兼各职,曹锟下台。张作霖、冯玉祥联合控制北京政府等等。


爹平时订了三种报,吃饭的时候他已经全看完了,当着全家人的面,发表他的评论了:


“现在走马灯转过来了,不到两年转到了张作霖这。这是第二次直奉战争的结果,张作霖这次是个大赢家,他借冯之力克吴,冯力主孙中山北上主政,而张却极力推段祺瑞为临时执政,并借段之力屏冯于阁外。张作霖的势力处于巅峰时期,实际上成了北方最大的军阀。”


相礼说:“这时局变化太快,我在奉天的时候,张学良让李嘉心分析一下全国的军事形势,那可能就是要打仗,现在已经占了北京,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哪。”


“张作霖这老小子野心大,哪能甘居一个东北王,他早就想过过天下奉一人的皇帝瘾。上一次他叫吴佩孚打败了,主要是军事指挥不行,回去就陆续把他那些绿林老将撤了,兵权实际上交给他儿子张学良这些新派军人,所以这次这么快就控制了政权。”


相礼笑着说:“爹对时局很有研究啊!”


“哪有什么研究,只是这些年在北大教书,受到感染也关心点政治。”


“那您看这次他在北京能坐得稳吗?”


镜北兴致正浓,刚想开口,被慕云打断:“老先生,吃完饭再给我们上课好不好!菜都凉了。”


“对对对,大伙的嘴别闲着,快吃饭。小伴啊,我给年轻人上上课有好处,他们不仅得吃饭,还要懂得是非,懂得国家,是不是?”


相礼说:“是,是!我们很爱听爹讲。”


秀月给妈夹菜:“妈,让他们讲吧。”


慕云笑了:“好,边吃边讲。我看张作霖站不住脚。”


大家都笑了。“好,听妈讲。”秀月说。


“真的!张作霖是日本人支持的,英美肯定反对他坐大,医院里那些英美大夫都是这个观点。”


“接着讲,你不讲了?我讲,你说得对,国际上肯定是那样。国内要复杂得多,那些大小军阀虽然还有些势力,但已经没实力和他较量了,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儿。但在他内部有一股进步力量,反对他为一己的野心连年穷兵黩武,不顾国家民族安危,视民主共和为仇仇的倒行逆施。这些人都有兵权,很可能起兵讨伐他。这就暗合了南方孙中山的主张,事实上,孙中山领导的国民党和陈独秀领导的共产党已经联合了,正在酝酿北伐,结束军阀混战局面,统一全国。中国的前途系于此啊!明白吗?”


秀月站起来搂住爹,兴奋地说:“哎哟嘞!我的好老爹,您太棒了!真不愧是北大教授!”她摇着爹。


“哎哟嘞!我的秀儿,学着点,你爹这些年不断地学习,心胸才开阔,别动不动为点小事大惊小怪的!”


秀月说:“说什么哪!你真坏,你真坏!”说着使劲摇着爹。


“哎哟勒!我的姑奶奶,把你爹这把老骨头摇散架啦!”


“哎哟勒,我的姑奶奶!哎哟勒,我的姑奶奶!”小北笑个不停,站到椅子上开始摇妈妈。


“你这龟儿子,看我摇你!”妈说着抱起小北满地摇。


小北笑着:“哎哟勒,我的妈耶,把你儿这把小骨头摇散架啦!”


屋子里爆发一阵笑声,大家笑得前仰后合,刚忍住又想笑。


笑过后,相礼说:“爹,我和张学良接触,觉得他挺爱国的,忧心国家战乱,忧心民生疾苦。”


“对!张学良和他老子完全不同,这是各界普遍看法。首先这个人没有个人野心,希望国家统一,他主张罢兵息武,建设富强国家,要国富民强。他既要实现这些主张,又不得不听他老子的。实际上在中国历史上这就是忠臣孝子的两难处境。不过他很年轻,将来他主事了会有所作为的。”


慕云说:“等他主事得猴年马月哟!他老子今年才过了五十大寿,还正当年呢。”


“是啊,正当年,现在张作霖的气势如日中天,他要用一切权谋巩固他的地位,扩大他的地盘。张学良还只是他老子这盘棋中的一个车而已。”


就这样边吃边聊,这顿饭一个多钟头才算吃完。不论外面的形势如何演变,在南长街这个小院里用一顿饭的工夫就给断出来了,颇有隆中论定天下的味道呢。


梦君是从报纸上看到奉军进京的消息的。自从她在报上看到李嘉心当上师参谋长以后,她就非常注意看报,所以每天她都催着韩嫂到胡同口给买报,希望从报上发现一些能和李嘉心沾边的信息。不过今天韩嫂跑了两趟,报都没到。卖报李大爷知道她是李太太家新来的保姆,就说你别着急,报来了我给李太太留一份儿,你先回去吧。韩嫂笑着把钱交给李大爷:“那太谢谢您了,先把钱给您,一定留一份儿。”


十一点了报纸才到,他抽出一份塞在车里,这报一抢而空,他收拾摊子回家,顺便把报送进222号。这李大爷怎么也想不到这小院出了个大官,这些年,就是那个每天早晨领着孩子在小铺吃早点,然后送孩子上学,回来买份报纸的破落户李嘉心,怎么眨眼工夫就成了大官?变戏法似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幸好我没得罪他。


“李太太,我给您留了份儿报,快看吧!有好消息,李先生他们军队进北京了。”


听到喊声,梦君和韩嫂前后脚跑出来:“真的?我说我这耳朵怎么发热呢!”她接过报纸,“谢谢李大爷,还给我送来了,屋里坐一会儿吧。”


“不了,您快看报吧。”李大爷说着推着车走了。


“谢谢啦!”她边往屋里走边看报,还真是奉军进京了,“太好了,嘉心也肯定回来了。”回到屋里,她把有关的消息都看了,希望能有李嘉心的具体消息,但没有。


她和韩嫂一起打扫卫生,把屋子认真地整理一番,说不定李嘉心什么时候就蹦回来的,让他有个家的感觉。可是盼了几天,也没个踪影。梦君有些着急了,他会不回来吗?难道真像他留下那封信里说的那样:“咱们好合好散,这个结果我认了,我李嘉心不忌恨你,也不会求你!你可以自由了,有此信为据!”


“哼!记仇了,还说不忌恨呢!小心眼,你不求我,我还不求你呢!一个师参谋长有什么了不起。”


梦君的气来得真快,不过她说的也不完全是气话,她是有底气的。


那是在她合并同类项集中了李嘉心所有劣迹以后,特别是知道因自行车被李嘉心设局欺骗以后,她决心和李嘉心离婚了,愤怒地与李嘉心一刀两断,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她找了保姆照顾孩子,自己便买衣服、做发型,打扮成一个贵夫人样,想办法进入了上流社会圈子,寻找自己的未来,她很快如愿了。


在一次周末舞会上,一位叫黄梦甫的将军向她献殷勤。她的年轻美貌让黄将军垂涎欲滴,她本能的矜持更使黄将军心痒难耐。每一曲都邀她跳舞,两场下来他们已经有说有笑了,贴得紧放得开,彼此好像带来的舞伴一样熟。


这黄梦甫可是个人物,是张大帅派到北京的联络官,手下还掌管一批人,负责搜集京畿各派系各国的情报,颇得大帅的依重。这个人还是留学东瀛的日本通,本来是在大帅身边负责和日本各方面沟通的外交官,第一次直奉之战后被派到京城。他虽是新派精英,在家室方面却是老派作为,足可与他的主子张大帅比美,罩着好几房姨太太,散置各地,像行宫一样方便。见到梦君后,他又产生了势在必得的冲动。


相识以后,梦君多次被邀,或共进晚餐,或观影听戏,或游览京郊古迹。梦君觉得这个人有风度有涵养,除在舞会上或车上搂过她以外,从不动手动脚,更未流露出一点床第之想。所以她与他相处得很放松很愉快。他是直接正面向她提出的彻底要求:“做我的太太吧!在你前面有四位,但我会很宝贝你,今生到你为止,希望你能包涵!”


“做你的五姨太?哼哼!”梦君笑了说,“你的名字很好,黄粱美梦!”


“啊!的确可以这样解释。不好,我改名了,我叫黄不了!”


梦君哈哈大笑,然后很正经地说:“梦甫,别在我身上打主意了,咱们这样相处不是很好吗?我们做个朋友吧,大家都很愉快。”


“你再考虑考虑,我想我可以退一步,眼下她们四个都没有子嗣,如果你给我生个儿子,我就宣布你为正室。”


梦君不回答,抓一把瓜子嗑。


“我可以等。我的新名字会保佑我的。”


梦君虽未答应他,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邀她出来玩,尤其是周末舞会更是相会的好环境,每次见面他都说那句话:“我又等了一个礼拜。”


对梦君来说,真往前迈出一步也不是容易的事。她认真地问过自己,是真想离开李嘉心另进一个门吗?说不清楚,好像不是。更多的是想出来玩玩,见见世面,也排解一下心中的郁闷。和黄梦甫在一起她觉得能满足这种心理,所以很高兴。要给他做小,她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