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十八岁我开始写诗

作者:赵文辉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00:55

|

本章字节:2664字

十八岁我在一家棉站做检验员,每天把棉农交售的棉花扯来揉去,对照国家标准一一定出等级。扦样的棉农递来一张张笑脸,我也回报他们一次次笑容。他们笑有所求,盼着能卖个高等级,我的笑却是发自心底。他们哪里知道面前这个嘴唇上长着一圈毛茸茸小胡子的检验员心里装的是什么?是诗歌。我经常在午饭后攀上高高的棉花垛,枕着《普希金爱情诗选》,蓝天白云相伴……我把棉花写成“白云堆雪”把遍布牛粪的田野写成“带着泥土的清香”。一个爱诗的十八岁男孩的心里装满了各种美好。


一天,一个黑瘦黑瘦的青年攀上2号棉花垛找我,开门见山地问:“你叫赵文辉?”我点点头。他又问:“你在写诗?”我又点点头。他忽然上前一下子抱住了我,把我吓了一跳。


他松开我后才说:“我也是缪斯的学生呵,在这个小镇里你是我唯一的知音,我总算不再孤独了。”我也总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就问他:“你写什么体裁?”他大嘴一撇,右手一挥:“我主攻。”我很羡慕他的气势,问他都在哪儿发过。他一下子红了脸,说目前还没有发表过,不过编辑部给他退过稿,对他激励很大。他要请我去看看他的退稿信。


他是乡卫生院的电工,叫王水良。我在卫生院配电室也是他的寝室拜阅了那两封退稿信,一封是《百花园》的铅印退稿签,一封是四川《青年作家》竺可老师的手写退稿信。王水良先用水洗了一遍手,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红布包,连揭三层,信才露出来。王水良说他经常翻看它们,一看创作热情就来了。又说每次都先洗手,“这是神圣的事情啊。”我发现王水良一脸虔诚。


不久后王水良喜冲冲来找我,说地区晚报副刊部举办文学函授学习班,问我想不想参加?投师无门的我真是求之不得。


辅导老师叫张力子,取得联系后,我俩一同揣着习作前去拜访他。一进报社大门,我的心就咚咚直跳,问王水良啥感觉,他说他的心也在蹦。副刊部在三楼,每间门上都写着编辑的姓名,我俩找到张力子老师的办公室,手举了几次却是谁也没有勇气叩响。门忽然开了,张力子老师把我们让进屋。先让座,又让烟,我俩赶紧站起身,说不会不会。张力子老师倒了两杯水,说喝水吧。王水良一激动又站起来说:“不会不会”。张力子老师笑了,说不要太紧张。可我俩还是紧张得说话也磕磕巴巴,把带来的作业递上去。张力子老师知道我是写诗的,送了一句话给我,“功夫在诗外。”王水良赶紧问:“还有我呢?”张力子老师笑笑,说看过你的稿子再写信告诉你处理意见。


从报社出来,我俩边走边想那句话含义。到了车站王水良忽然对我说还要去他姑家,让我先回去。我就一个人先回了。


一个月后,我的一首小诗变成了铅字。我拿着报纸到处找人分享我的喜悦,当时我语无伦次……王水良也替我高兴,接着很不好意思地告诉我,说他那天没有去他姑家,而是买了一条“散花烟”给张力子老师送去了。谁知道送了烟张老师也没发他的稿,给他退回来,意见是“思想大于形象”,还汇来30元烟钱。王水良说他既惭愧又高兴,“文学是这样公正呵。”他感叹道。


我听后更受感动,仿佛感到了文学阳光带来的温暖。不知何时,我的脸上竟有热热的东西在爬行。我忽然一下子热情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