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尸体

作者:吴尔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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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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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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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122字

当我低头看到尸体时,惊讶得直恶心,真的想吐。土星佬的双手弯曲在胸前的空中,保持掐人的姿势,瘦骨嶙峋的手背泛着青紫色,好像已经死了一个星期,手指上和指甲里都是泥土。我刚才在走廊上看到的怪物,原来是土星佬在爬行。空气中有一种腐肉的气味,我的视线从尸体移开,投向木生。木生直挺挺地站在衣柜前,脸色苍白,呆滞的目光盯住空洞的某处,身后的衣柜破了一个大洞。看清是我进来了,木生一屁股坐在地上,头摇个不停,双手抖个不停。我伸手去拉他,木生的腿虚弱得不听使唤,试了两次才跨过尸体。


墙角有一堆主人丢弃的包装带,我用它把尸体的双手双脚绑起来,搀起木生出来走廊,扶正了门,勉强锁上。如果僵尸再次复苏,这扇破门是挡不住的,门能挡住的只是侵袭的猫狗。这时的走廊空荡荡的,当我扶着木生急忙要回到我的房间时,我又想起了刚刚过去的一切,直发抖。我有一个冲动,就是躲在黑暗处大喊大叫。


进了我的房间,木生颓然地坐在木沙发上,身体比大醉初醒还虚弱。木生的脸被内心的恐惧折磨得扭曲了,身体剧烈地抖动,像个得了疟疾的病人。我坐在他身边,拍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平息了一会儿情绪,木生开始结结巴巴地描述噩梦般的经历,他说说停停,而且语无伦次不合逻辑,讲了半天我也没听出什么名堂。但我被他的表情吓坏了,那是一张被恶魔困扰的脸,它失去人的血色与生动,机械而呆板地颤动着。有一句话是木生反反复复强调的,所以我听懂了,他说:


“我要走了,再不走就逃不掉了。”


木生忙***错,被沙发脚绊倒了,可见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我必须制止木生,要不然靠我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应付不了局面的。土星佬的这种情况,在民间叫“僵尸复活”,科学的说法是“假死”。假死的原因是由于呼吸、心跳等生命指征十分衰微,从表面看跟死人完全一样,如果不仔细检查,很容易误指为死亡。有的假死还被当做尸体埋葬。为什么捡金的时候个别的骨头像翻过身的样子,就是因为死者其实还没真死,只是当时的呼吸、心跳、脉搏、血压十分微弱,用一般方法查不出。


假死是脑缺氧的结果,常见于各种机械损伤,比如缢死、扼死、溺死等;还有各种中毒,比如煤气、安眠药、麻醉剂、鸦片、吗啡中毒;以及触电、脑震荡、过度寒冷、尿中毒、糖尿病等都有可能导致假死。我至今没有理解的是,为什么长期杀猪的屠户也容易假死?病人是真死还是假死,我一般用三种方法鉴别:


第一种,用绳扎结病人手指,如指端出现青紫肿胀,说明病人有血液循环,还没死。


第二种,用纤细的鸡毛放在病人鼻孔前,如果鸡毛会轻微飘动,说明病人有呼吸。或者用肥皂泡沫抹在病人鼻孔前,如果气泡有变化,也说明病人有呼吸。


第三种,用手指压迫病人的眼球,瞳孔变形后松开手指,瞳孔能恢复的,说明病人没有死亡。


我为什么没有对土星佬进行鉴别,是因为他不是病死的,而是瓦斯爆炸死的,况且有医院的医生进行过死亡鉴定。那些领导巴不得少死一个,医生能不领会?在英国中世纪的鼠疫大灾难中,出现了很多暂时假死的病人。他们在恢复意识后往往已经被装进棺材,他们的拼命挣扎引起人们的恐惧,使人们更快地将他们埋入土中。从此,他们就成为吸血鬼的雏形。在闽西民间,假死被认为是造孽太深重的结果,是不吉利的。


这些问题我现在是没工夫细想了,当务之急是如何挽留木生,有他在身边至少是个伴。正当我不知如何让木生留步的关键时刻,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这声女人的尖叫像热水瓶胆爆炸那样短暂,稍纵即逝。远远地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此外又什么动静都没有了。脚步声到了走廊,从我的门前经过后顺着走廊延伸,单调而有规律,好比一部机器在工作。


那会是谁呢?木生被吓住了,愣在原地看着我。我不知道是谁,但我知道是人的脚步,只要是个活人就没什么可怕的。所以,当敲门声响起,我立即就打开门。原来是上午烧白纸花的老头。老头见了我们就像见到救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帮帮我,我老伴发疯了。”


我一看表,才4点半,离天亮还早得很,这时候最好不要离开。我如实告诉老头:


“我们遇到假死了,走不开。”


老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假死?什么叫假死?”


见到了老头这个大活人,木生的脑筋也活络了,活络的表现就是说出正常的话。“就是僵尸复活,”木生说,“一会儿死,一会儿又活过来。”


老头急切的脸色马上转换成凝重,说不出话来,比了一个空洞的手势就转身走了。我冲着他的背影提示:


“领导小组有人值班,你去找他们,就在食堂边上。”


老头的背影在夜色中很快就沉没了,木生关上门,扯住我的袖管问:“怎么办?怎么办?”


“办法当然有,不过要你同意,”我问他,“你能代表家属表态吗?”


“你能先说来听听吗?”


“你叔叔杀生太多造孽太深,所以不得好死。”


“这个他早就懂,不是改行挖煤了吗?”


“改行有什么用,要报应的。”


“报应就是死不了,也活不过来?”


“我见过一个月死不清楚的屠户。”


木生吓了一跳:“那可怎么是好?”


“我有办法治他,只是这种办法非常残酷,家属不同意我是下不了手的。”


木生睁大眼睛,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是是不是动手杀了他。“没那么凶残。”我笑了,指一指木剑说,“我只是把它放在你叔叔的脖子上,这是法术,不是谋杀。”


木生的眼里放出光来:“那快动手啊,还等什么?”


“可是,”我只有直言相告了,“可是这么做的后果就是他下辈子要变成猪。”


木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背挺得笔直,嘴里念念有词,说一些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闲言碎语。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决心就下了,他轻声跟我说:


“我们不治他,他下辈子也要当牛做马。我算过了,他差不多杀过五千头猪,还想投胎做人?”


“要做就要快,天一亮法术就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