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衣凝香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1:16
|本章字节:11058字
当朱砂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垂下的重重帷幔。这个屋子里还残留着那个人的温度,还有激情过后的暧昧气息,朱砂可以看得到、听得到、闻得到,但是有一个地方却已然没有任何的感觉了。朱砂伸出手,抚上自己的身体,那颗心……已经麻木了吧?痛到最痛之处,便已经再无痛意了。或许有些东西,是注定要被倾覆的,而有些东西,则永远不可能被倾覆。越早知道这点,越好吧……
寒冬的夜里,更显得寒冷无着。
一个清瘦而颀长的人影踏雪而来,悄然潜进了驿站,猫一样轻盈地钻入了房间之中。
“你回来了,锦华殿下。”一个人影正坐在灯前,自顾自地喝着茶。
“是,靖王爷。”藏兰摘下脸上蒙着的黑色面罩,抖落了身上的清雪,他身上的冷气让红烛为之摇了一摇。
“看到于卫长了?”白隐问。
“看到了。”藏兰那沉稳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波澜,低声道。
“看到许多年不见的太子殿下,他们一定很激动吧。”白隐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得的温和笑容,藏兰也报以淡淡的微笑。
“他们要我回国,但我现在还不能回去。”藏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玉玺尚未追回,如何能够回去?况且我父王的性命还握在赤尔哈的手里,没有万全的准备,我没有办法冒这个险。”
白隐点了点头,兀自沉思了一会儿,方缓缓挑起了嘴角:“或许是时候揪出那个人的小辫子了。”
藏兰一怔,惊讶地看着白隐缓缓站起来,走向窗前。
烛火映着他俊美的脸庞,显露出深浅不一的暗影,然而那张脸上却露出了充满了自信的笑容。
“游戏该结束了,一切都该开始了。该来的来,该去的去,该生的生,该死的死。”白隐哈哈大笑地说道,“让一切都有个了断吧!”
020:半壁江山
起程的时候,朱砂得知,李萧已经一大早就率领众士兵走了。
尽管已经做好了再不要动心的准备,可朱砂的心里还是难免一空。
那个人,她还是了解的。如果不是因为无法面对,他是不会转头离开的。那是一个……宁愿自己默默地守着那份痛苦,也不愿意在这份痛苦之下面对彼此的人,他宁愿一个人全部来扛吧。
其实是一个很傻的人呢。明明是想要叹息的,却不知为什么,朱砂的唇边还是泛起了一缕浅浅的笑。这抹微笑来得如此不经意,消失得如此迅速,却还是被骑在马上的白隐看到了。
这犹如毒蛇般隐忍而邪恶的靖王爷穿着一件高领的白虎皮披肩,骑在一匹漆黑如电的战马之上,俊美而又邪魅。看到朱砂走向马车,白隐便策马上前,替朱砂挑起了车帘。
“很失望吧,没有看到青梅竹马的那个人?”白隐眯起黑眸,笑得可恶。
朱砂抬起眼看冷冷地看了一眼白隐,朱红的唇微微向上扬起,露出一个妩媚的笑:“若本宫说不失望,王爷便会生气吧?可是若本宫不说,王爷又该得意了,你何必刻意追求那个结果呢,是不是,靖王爷?”
白隐脸上的笑容微微地滞了滞,随即便爆发出一阵大笑。
朱砂也不理他,兀自低头钻进了马车里。
回到皇宫里,令朱砂始料不及的事情是,庄太后心疾发作,再次病倒了。
庄太后的病情冲淡了白泽与朱砂重逢的喜悦,朱砂与白泽此时都守候在了庄太后的床榻之前。
“你们不必用这种目光看着哀家,”尽管面色苍白,但庄太后还是用一种嗔怪的目光看了白泽与朱砂一眼,道,“只不过是心疾发作而已,哀家的命硬着呢,是不会那么快死的。”说着,便要挣扎着坐起来。
朱砂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庄太后,替她拿好枕头,让她舒服地靠好。
“孩子,你受委屈了。”庄太后看着朱砂,心疼地说道,“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朱砂摇头,道,“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纰漏,为何会有人这样对待苏丹国人?那些出面斩杀的人到底是谁?为何会有人这样大胆,竟敢抗旨而行?”
“看起来,是有人作梗。也确实是有我们皇族看不到事情,察觉不到的角落。”庄太后的面色阴沉,叹息道,“皇上的担子太重了,竟没有人分担,那些不肯听话的臣子就会频频作乱呢。真是越来越不把我皇家放在眼里了。”
“母后,”看着庄太后的面色如此憔悴,白泽不免难过地说道,“都怪朕,如果朕能有父皇一半……”
“傻孩子。”庄太后温和地笑了笑,她伸出手来拍了拍白泽的手,道,“这怎么能怪你呢,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是戒不掉他们的野心的。只是现在到了让他们戒掉野心的时候了。”
白泽感动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这个素来铁腕而坚强的女人,给他支持给他鼓励,就算是全世界的人都笑他软弱也会投给他肯定目光的女人——他用尽一辈子都无法报答恩情的女人……
“母后,而今朕正在大力扶植年轻一辈的武官,而今恰逢那李长安之子李萧回京,朕打算留下他在京城为官。”白泽的话让朱砂的心头猛地一颤,惊讶地抬头看着他。白泽脸上的神情告诉朱砂这已然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情了,在京城为官,那么说他已然和她,越来越近了吗?
“还有朱砂的长兄朱焰将军。”白泽说着,微笑着看了一眼朱砂,道,“朕也已经下了旨,调他回京城,并且委以重任了。相信有这些年轻的武将,朕自此就会多了一些忠心之士。”
听到白泽提起朱焰,朱砂少不得得为这个名义上的长兄向白泽道谢。然而那庄太后却依旧还是忧心重重地叹息一声,道:“光有这些年轻的将士分解兵权,恐怕还是不够的。”
“哦?”白泽意外地看着庄太后。
“那些乾青旧部的臣子而今都已然是些位高权重之人了,他们如何能够给那些年轻一辈的将军面子?”庄太后说着,看了一眼白泽,道,“而今哀家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若没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恐怕……是震慑不住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的……”
“母后的意思是……”白泽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他上前一步坐在床榻边上,急切地问庄太后道,“母后的意思是,让皇兄靖王爷站出来主持大局吗?”
那庄太后看着自己儿子脸上洋溢出来的喜色,略略地迟疑着,缓缓点了点头。
朱砂的心,再次绷紧了。这不引狼入室吗。
她如何不知道,当那个人重新归返朝廷的时候,这个江山,便等于有大半攥在了他的手里了。我善良的帝王啊!倘若如此,江山……便快要倾覆了……
“你总是这样容易相信别人。”庄太后的话,道出了朱砂内心深处的感慨。朱砂看向庄太后,眼前的这个凌厉严肃的老太后此时正用一种慈祥和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替他理着戴着龙冠的丝带,笑着感慨道,“若是没有几个厉害一点的人倾向于你,恐怕你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
“怎么会呢。”白泽宽和地笑着,说道,“朕有母后你,有妖儿,还有皇兄啊。母后你可知道,皇兄一点都不像那些大臣担心的那样,会做出谋逆之事。为了避嫌,他一直没有参与朝廷之事,只有在这次朕真的慌了神的工夫才出面帮了朕。况且他是从小跟朕一起长大的啊!起若是皇兄肯出面来主持大局,那些作乱的臣子定不敢再闹下去了。”
看着越说越高兴的白泽,庄太后脸上的笑容却慢慢地深沉了下去。她的目光变得深远而迷离,似乎沉浸在了一种往事的回忆里。她脸上的神色在复杂地变化着,嘴角微微抽动,仿佛有一种强烈的情绪袭了上来,让庄太后越来越无法平静。
“母后?”白泽看到庄太后的神情不免吓了一跳,急忙唤她。
021:爱与不爱
白泽看到庄太后失神,不免有些担忧,当即便扬声唤她。
“嗯。”庄太后猛地回过神来,低低地应了一声,她挑着眉,转头看向白泽。
“母后,朕打算派皇兄白隐去平息与苏丹国的这场纷乱,您意下如何?”白泽没有发觉庄太后的异样,依旧语调轻快地问道。
“这……”庄太后深思了半晌,仿佛是刚刚做了一个决定似的,“让靖王爷出面平息这件事情可以,但必须派给他一个人做督办。”
“这……”白泽怔了怔,“在亲王的身边派人做督办,只恐怕……”
“皇上,”庄太后深深地吸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可知道有多少人在觊觎着这个龙椅吗?在没有看清一个人的真心之前,是万万不能相信的!”
庄太后的神色凝重,语气也有着说不出的不容置疑,让白泽只能信服地点头。
“可是,派谁督办会比较好呢?”
派谁去……这个问题却让庄太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想当年的庄太后年轻气盛,为了一手扶植起自己的儿子称帝,她亲手断送了无数的皇家血脉。就其手段的残忍,恐怕是文菁皇后万万不能及其一的。然而凡事太过,缘分是必早尽。到如今,庄太后想要倚仗之时,除了白隐,却已然没有了其他可以信赖的对象了。可是,这白隐又真的能够信得过吗?
庄太后细细地想了一想,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所派去之人,必须要是极为信得过的,不如……就派顺元去吧。”顺元闻后,心头顿时大骇不已。
那靖王爷白隐了得,可是顺元早有耳闻的。他顺元可不是傻子,不像白泽这样每天只待在深宫之中,两耳根本闻不见宫外之事。他的耳朵可是灵着呢,那靖王爷白隐年轻时候所做过的荒唐事,就算是只拣大的,都能装下一箩筐,就更不用提那些有的没的了。让顺元这在宫里养尊处优,被小太监当祖宗似的供着的大总管,跟着那个像毒蛇一样危险的靖王爷四处跑,万一一个不留神,这条小命儿还不得交代了?天可怜见,他顺元到宫里来是享受荣华富贵的,可不是表忠心献义胆,随时随地掉脑袋的!
但理是这么个理,话却不能这样说,于是他上前一步,正义凛然地说道:“太后娘娘,皇上,顺元何德何能,能让太后娘娘和皇上如此信赖?就算是让顺元上刀山下火海,顺元也在所不辞!只是,顺元倒是觉得有一个人会比顺元更加适合督办此事。”
“哦?”庄太后是何许人也?如何看不透这顺元的心思?当下便冷冷一笑,问道,“是何人会比顺元公公你还要忠心呢?”
那顺元自然也听出了庄太后话里的揶揄之意,脸自红了一红,却还是赔着笑脸道:“便是奴才的干儿子藏兰。这个孩子先前曾练过几年的功夫,身子骨结实头脑也灵活,最重要的是这孩子对皇上忠心耿耿,而今很多事情都是由他来办的。昨儿也是他随靖王爷一并寻到了皇贵妃娘娘的。太后娘娘,皇上,您觉得这个人如何?”
提到藏兰,那庄太后倒是有些印象:“就是先前哀家看到的那个孩子?模样俊秀,说话也是温和稳妥的那个?”
那顺元听得庄太后这样夸奖藏兰,急忙连连点头。
“那孩子确实是不错,皇上,你看呢?”庄太后都觉得可以的人选,白泽岂会有不同的意见?当下便连连点头道:“一切都听母后的安排。”
“好,那此事就这样定了。皇上,你暂且休息一下吧。昨儿因担心朱砂,你一夜都没有睡吧?”看到白泽已然同意了自己的话,庄太后便微笑着说道,“哀家与朱砂还有几句话说。”
那白泽原是想拉着朱砂离开,好好地安慰一下她这番可怜的遭遇,这会子却听得庄太后要留朱砂一阵。心里虽然有些不舍,但白泽只得点头站了起来,无限不舍地看了看朱砂,方才走了出去。
“太后娘娘,您……”朱砂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得那庄太后一声断喝:“跪下!”
朱砂大骇,却不知这位太后娘娘到底是为何如此震怒,正在惊讶之时,却见庄太后脸上的神色既庄重又神圣,却是一种……令人不敢直视之感。
于是朱砂便依言跪倒下来。
“朱砂,哀家问你,你可是真心实意地爱着皇上吗?”庄太后一字一句地问道。
朱砂的心头一惊,怎么也没有想到庄太后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她抬起头来看向庄太后,却见庄太后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那种神色,既带着渴求,又带着害怕听到与自己愿望不相符的神情。这样的表情让朱砂不由得温柔地笑了起来,她柔声对庄太后道:“太后娘娘,皇上乃是朱砂的夫君,给了朱砂温暖和保护的人,更是朱砂最感激的人啊。”
“感激……”庄太后的眸光微动,她的脸上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缓缓转过头,用自言自语般的声音喃喃道,“是感激,而不是爱吗……”
“这……”朱砂张了张嘴,却终是没有出声。
爱,或者不爱,这是朱砂从来都没有问过自己的问题。像她这样一个,早就已然死掉的女人,又有什么资格来谈“爱”这个字呢?
李萧给了她最初的心动,却终是因年少懵懂而错过了彼此。
白隐给了她新生的机会,却也给了她深深厌恶自己的痛苦。
白泽给了她信任,给了她眷恋,给了她所能拥有的最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地位,如果果真论起来,她应该是……爱白泽的吧?她又有什么理由不爱他呢?
可是,她就是……不知道啊……
“不爱……也好……”庄太后突然笑了起来,她喃喃地说道,“你若不爱他,也好。自古君王,没有几个是需要爱的。你越爱他,便注定你要被他伤得最深。不爱……最好!”
朱砂迷惑地听着庄太后的自言自语,不明白到底庄太后是在对谁说这番话,但是她却看到庄太后猛地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说道:“朱砂,尽管得知你不爱哀家的儿子,让哀家十分难过。但是你没有对哀家说谎,这一点,倒让哀家很是欣慰。”